。”
我挥著手:“那么你认为那圆柱是甚么东西?”
霍景伟呆了一呆,像是我这个问题,令得他感到十分意外一样。我等著他的回答,
过了好久,他才道:“那是‘丛林之神’,不是么?”我又好气,又好笑:“‘丛林之
神’这个称呼,是猎头部族的巫师,才那样称呼它的,它当然不是神,怎会有那样的神
?”
霍景伟反倒觉得我所讲的,是十分怪诞的话一样,反问我道:“那么,你说这是甚
么?它自然是神,不然何以会有那样的力量?”
我摇著头:“当然那不是神,但是我却不知道那是甚么,你没有试图将它锯开来,
或是拆开来看看,或是交给科学家去检查。”
霍景伟苦笑了起来:“在那样荒蛮地方发现的东西,交给科学家去检查?这不是太
……可笑了么?我连想也未曾那样想过。”
我道:“但那是值得的,一定要那样,才能有一个正确的结论,我想去请一批科学
家来……”
我讲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在刹那之间,我想到了一点,我想到我去请科学家,实在也没有用的!
因为我请来的那批科学家,就算对那圆柱,有甚么结论,那是未来的事,而霍景伟
对未来的事是有预知能力的,他应该早知道那个结论了。
而他却不知道那是甚么,由此可见,请科学家来,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讲话讲到一半,突然停止,霍景伟也不觉得奇怪,他只是自顾自地苦笑著:“现
在总算好,有一个人知道我的事了。”
我总觉得他的每一句话中,都充满了悲观和绝望,那自然是他一点也觉察不到人生
乐趣的结果。
我沉默了片刻,才道:“我想再去看看那圆柱。”
“可以的,我在这里休息一会。”
我自己一个人走了出去,来到了那根圆柱之旁。除了色泽方面十分奇怪之外,那圆
柱实在没有甚么出色的地方。我试著将头放在圆柱顶端,微凹进去的那地方,也丝毫没
有异特的感觉。
我试著将它抱起来,平放在地上,来回滚动了几下,那圆柱一定是实心的,因为它
很沉重,但如果它是实心的,又何以会有那样神奇的力量?
我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刀,在那圆柱上用刀切割著,但是我非但不能割下任何小片
,连痕迹也未能留下来,那圆柱是极坚硬的金属。
然而,如果是极其坚硬的金属,那似乎重量又不应该如此之轻!
我仔细察看了足有一小时之久,才又将之抱了起来,竖放在那里。
我不知道霍景伟甚么时候来到房间之中的,我听到了他的声音,才转过头去。他道
:“那究竟是甚么,你研究出来了没有?”
我摇了摇头。
他道:“所以我说它是神,‘丛林之神’。”
我缓慢地道;“不是,我初步的结论是:那不是地球上的东西。”
霍景伟缓缓地吸进了一口气,他一定是第一次听到人那样讲,所以他脸上神情的古
怪,简直是难以形容的,他道:“你真会那样讲!”
我道:“你是早知我会那样讲的了?是的,那不是地球上的东西,你别觉得奇怪,
整个宇宙……”
我的话还未曾讲完,便被他打断了话头,他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理论,你的
理论是,宇宙是无边际的,像地球那样的星球,在宇宙中,不知有多少万亿颗,其他星
球中也有高级生物,那是毫无疑问,决计不值得怀疑的事!”
我点头:“正是那样,地球人以为自己是宇宙中唯一生物,那样的观念实在太可笑
了,因为地球人甚至根本不知宇宙是甚么,也不知宇宙有多大,地球人对宇宙,还在一
无所知的情形之下,怎可以抱定那样的观念,去对待整个宇宙?”
霍景伟道:“我全知道,你还会告诉我,那圆柱可能是许多许多年之际,外太空星
球上的生物留在地球上的,那时候,地球上可能还是三叶虫盘踞的时代,是不是?”
我正想说那些话,是以我不得不点头。
霍景伟叹了一声:“对于这些问题,我实在没有兴趣,我只是不想我自己有预知的
能力!”
他激动地挥著手,面色苍白。
我望了他片刻:“那么,你还有一个办法可行,你是医生,你可以和著名的脑科专
家商量一下,替你的脑部进行一次手术,除去你脑中的若干记忆,或者使你变得愚钝些
!”
霍景伟苦笑著,我见过他无数次的苦笑,但是却以这一次最凄苦。
他问我:“我的预见能力,一直到我死为止,在我死了之后,又会有甚么事发生,
我不知道了,你可知我预见我自己是怎么死的?”
我张大了口,但我没有出声。
我自然是在问他,他预知他自己如何死的?
霍景伟道:“我预知我将死在脑科手术床上,因为我的想法和你的提议一样,最后
我想用脑科手术来除去我的记忆和预知能力,结果,手术失败,我死了……”
这一次,连我也为之苦笑起来!
命运实在对霍景伟开了一个大玩笑,也可以说,那是一个恶作剧!
霍景伟也知道自己会如何死去,但是他却一定要那样做,因为他活得乏味,他想要
改变目前的情形,但结果却换来死亡!
他无法改变那样的事实,虽然他早已知道会如此!
我实在没有甚么好说的了,我只是望著他,他也只是望著我。
这时,我至少已知道何以他的神情如此之颓丧,也知道何以他总是苦笑了!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那么,你可知道……那是甚么时候的事情?”
霍景伟摇著头:“在七十二小时之外的事,我虽然知道,但是对于确切发生的时间
,我却不能肯定,所以我也不知道那是甚么时候的事。”
我安慰著他:“其实那是不可能的,你明知会死于脑科手术,你可以不施行手术!
”
“但是我又希望我能够藉脑科手术而摒除我的预知能力!”霍景伟回答。
现在那样的情形,倒使我想起了“夜行人的笑话”来了:有人深夜在街头游荡,警
察问他:“你为甚么还不回家?”那人说:“因为我怕老婆骂。”警察又问:“你老婆
为甚么骂你?”那人回答是:“因为我深夜不回家!”
现在,霍景伟的情形,也正好相同!
又呆了好一会,我才抱歉地道:“我实在很难过,我也不能给你甚么帮助,那真是
很遗憾的一件事,请你原谅我。”
霍景伟摊开了手:“我没有理由怪你的,那是命运的安排 是不是?”
我甚至不敢去看他,因为我觉得他实在太可怜了!
他也没有再说甚么,就驾车送我离开了这幢优美的别墅,我们在市区分了手,我回
到了家中,将霍景伟的一切经历,详细向白素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我不胜感慨:“有很多事,得不到的人梦寝以求,但是得到了之后,却
绝不会有想像中的那样快乐,反倒会带来痛苦!”
白素没有说甚么,我则继续表示著我的意见,道:“世上人人都想发财,以为发了
财之后,快乐无穷,但真发了财之后,才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想做皇帝的人真当上了
皇帝,也会发觉做皇帝也不一定快乐。哪一个人不想自己有预知能力,但是谁又知道,
一个有了预知能力的人,竟是如此痛苦!”
白素微笑地望著我,她是好妻子,尽管她有时不同意我的见解,但是她却也很少和
我争执。
当天,我在十分不愉快的精神状态下度过,第二天,我突然想到,高明的催眠术,
对于增进记忆和消失记忆,有一定的作用,何不叫霍景伟去试一试?
可是当我想设法和霍景伟联络的时候,他却已经离开本埠了。
我问不出他的行踪来,只好作罢了。
第五部:难以形容的感觉
事情到这里,似乎应该告一段落了,但是却不。
在足足半年之后,我才又看到了霍景伟的名字,那是一则很短的新闻,刊在不受人
注意的地位上,标题是“名医霍景伟因脑病逝世!”
霍景伟死了,我连忙看新闻内容,内容说霍景伟因为脑部患病,在瑞士进行脑科手
术,就在手术的进行之中,不幸逝世云云。
霍景伟在脑科手术进行中死去的,那和他在半年之前所预知的,完全吻合!
看到了这消息之后,我呆了半晌,著实替霍景伟难过,他已死了,他可能是世上唯
一有预知能力的人,但却明知会死,也希望他的预知能力会消失!
霍景伟已经死了,事情更可以告一段落了。
但是却不,一个月之后,我接到一个律师的通知,说我有一笔遗产,是价值相当高
的物业,叫我去办手续转名,领取一切钥匙,成为业主。
当我才接到那样的通知之际,简直莫名其妙!
我还以为是那律师弄错了,一再拒绝,直到那律师说出了赠与人的名字来,我才明
白那是怎样一回事,那是霍景伟!
当他在半年多以前,带我到那别墅去的时候,他曾说过要将那极其优美的房子送给
我,当时我也不未曾想到他是当真的,而且还记得!对那幢房子,我自然有兴趣,因为
那是极之优美的一幢房子,但是对那房子的那根圆柱,我却更有兴趣,是以我连忙赶到
了律师事务所。
等到我办好了一切手续,离开律师事务所的时候,天色已近黄昏了,我的手中,多
了一只牛皮纸袋,袋中放著的是十几柄钥匙。
律师事务所的职员告诉我,屋子事实上是不必用锁匙,就可以进去的,因为有人看
守著,看屋子的人,是霍景伟生前雇用的,叫做殷伯,他不但看屋子,而且还代替霍景
伟养狗,那十几柄钥匙的移交,只不过是象徵著屋子己换了主人而已。
那位殷伯,我也是见过的,只不过已没有甚么特别的印象了。
我离开了律师事务所之后,驾车一直来到了那别墅的大铁门之前,上次我来的时候
,霍景伟是用无线电控制来开门的,我只得停下车,按了几下喇叭。
这时天色己相当黑了。
我才按了两三下喇叭,门柱上的灯便亮了起来,接著便是一阵犬吠声,殷伯已走了
出来,拉开了铁门,我驶进去,从车中探出头来:“我姓卫,霍医生将这幢房子送给我
了!”
“我知道,”殷伯的声音很沉郁:“霍先生在临走之前,曾对我说过的。”
“殷伯,你可以继续留在这里,我会和霍先生一样待你的。”
“谢谢你,卫先生。”殷伯弯著腰说。
我让殷伯上了车,和他一起到了屋子前,走进屋子,我道:“殷伯,请你开亮所有
的灯,我想好好地看一看屋子的每一个角落!”
殷伯答应著,走了开去,不一会,连花园中的水银灯也亮了起来,全屋大放光明。
我从客厅中慢慢踱了开去,一间一间房间踱著,想起半年多前、我和霍景伟在这里
相会的情形,实在是不胜唏嘘了。
我在最后,才踱到了那间放著那圆柱的房间之前,意外地,我发现门锁著。
在我一间一间房间踱来踱去之时,殷伯一直很有耐心地跟在我的后面,我发现房门
锁著,自然立时转过头去望他,殷伯忙道:“这间房间,
上门,不让我进去的。”
我没有再说甚么,从牛皮袋中取出了那串钥匙来,一一试著,试到了第六柄,就将
门打了开来。
那房间中自然未曾著灯,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我一推门进来,发现满屋都是月光,
这才想到今天是农历十五,正是月圆之夜。
由于我想到了是月圆之夜,我的心中,立时起了一种十分神秘的感觉,我已经按到
电灯开关了,但是我手却又松了开来。
我向房间中央的那根圆柱看去,圆柱依然放在那里,月光可以照到它。在月光下看
来,它的色泽,更是极之柔和。除此之外,也没有甚么异状。
我慢慢向那圆柱走去,殷伯忽然叫道:“卫先生,你别走过去。”
我回过头来:“为甚么?”
殷伯道:“霍先生曾经告诉我,那是‘丛林之神’,每当月圆,它就显灵,千万不
能走近,今天是十五,你……还是别走过去的好。”
我笑了一下:“不要紧,你看它不是和平时一样么?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好了!”
殷伯脸上的神情,十分焦急:“卫先生,你别怪我多嘴,这……神……我看十分邪
门,
”
殷伯当然不会明白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我当然也不会费精神去和他解释,所以
我只是微笑著,仍然向前,走了过去。
我来到那柱旁,伸手去抚摸那柱子。
当我的手一踫到那柱子之际,我整个人,突然震了一震,在刹那间,我产生了一种
难以形容到了极点的,怪异之极的感觉!
那种感觉真是难以形容的,好像那柱子是带电的,但实际上却又不是那种触电的感
觉,我只感到在那不到百分之一秒的时间中,有甚么东西,从那柱中,传进了我的身体
之内。
但是传进我体内的却比电还要不可捉摸,总而言之,我根本讲不出那究竟是甚么感
觉来!
在那极短的时间中,我好像想起了许多事,但是那究竟是一些甚么事,我却又全然
说不出来,那可以说是一种极其混乱,极其不能解的许多怪异的念头。
我像是触电一样,立时缩回了我的手来,并且向后连退出了三步。
我那时的脸色,一定十分苍白难看,是以站在我身后的殷伯失声问道:“卫先生,
你怎么了?
殷伯的话,令得我从那极度的怪异之感中,又回到现实中来。
我使劲摇了摇头,想弄清楚刚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是我却无法设想,我早已说
过,那是混乱之极的一种感觉,就像你做了一个极之怪诞不可思议的梦,在梦醒的时候
,或者还可以记得十分清楚,但是到第二天早上,就甚么也想不起来了。
但是我却可以肯定一点,那便是:如果我要再体验一下那种怪异的感觉,那么,我
只要再伸手去踫踫那根柱子就可以了。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向殷伯挥了挥手:“这里没有你的事了,请你出去。”
殷伯虽然听到了我的吩咐,可是他还是迟疑著不肯走出去。
我又道:“你出去,我要独自一个人在这里,在你出去的时候,请你将门关上。”
殷伯开始向外走去,但是当他来到门口的时候,他还是停了一停:“卫先生,你千
万不要去触犯那神像……不然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何以会有那么大的脾气,因为我从来不是那么大脾气的人,我突
然大声呼喝道:“你出去,别来管我!”
殷伯给我突如其来的呼喝,吓了一跳,连忙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屋中只剩下我一
个人了。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之所以一定要将殷伯赶出去,是因为我已知道了那根圆
柱,的确有著一种奇异的力量之故。
我不想殷伯也知道这件事,因为那是超乎人的想像之外的,殷伯如果知道了之后,
一定骇异莫名,不知会做出 些甚么事来!
我定定地望著那圆柱,又慢慢地伸出手去。
我那时的情形,就像是将手伸向一个明知有电的物体一样,当我的手指,来到离那
圆柱极近的时候,我要鼓起勇气,然后才能踫到那圆柱。
和刚才一样,我突然一震,有了一股极之奇异的感觉!
但由于这一次,我是有了准备的,和第一次那种突如其来之际的情形不同,所以我
比较可以体味那种奇异之感。我感到在刹那间,我的思想,突然灵敏了起来,我想到了
许多事。
虽然我的手指触摸到那圆柱,仍然是极短的时间,但是在那短短的一刹间,我所想
起的事,却多得连我自己也吃惊。
用一句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我的思想或记忆,在那刹间突然变得灵敏了!
我呆了片刻,决定将我的手完全放上柱去。
我的动作十分缓慢,那是由于我心情紧张的缘故,因为我不知道在我将手全放了上
去之后,会有甚么样的怪异感觉产生。
等到我的手完全放到了那圆柱上之后,我突然有了一种被催眠的感觉,我感到我的
人已不再站在那间房间的中心,而是在一个虚无飘渺的地方,是在一个十分难以捉摸的
境界之中。
我也无法知道自己在那境界中干甚么,我的脑中只是一片混沌,甚么也不能想,连
我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我听到了一阵电话铃声。
那阵电话铃声,将我从那种失魂落魄的情形之中,拉了回来,我猛地一挣,转过身
来,刚才的一切,如同做了一场梦一样。
而当我“醒”了过来之后,我已听不到那阵电话铃声了,我略呆了一呆,连忙拉开
了门。
我拉开了门之后,看到殷伯站在门口不远处,我突然听不到电话铃声,以为是殷伯
已在接听电话了,可是殷伯却没有,他站在那里未曾动过。
我有点不满:“殷伯,刚才电话响,你为甚么不去接听?”
殷伯睁大了眼望著我,用一种大惑不解的神情道:“没有啊,卫先生!”
我更是不满:“甚么没有,刚才我明明听到的!”
我的确是听到的,因为那阵电话铃声将我从如同被催眠的境界中惊醒过来的,我是
实实在在,听到那阵电话声的,所以我才那样责问他。
可是殷伯却仍然坚持著:“没有电话声,真的没有,很少人打电话来的!
我还想再说甚么,但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
电话铃声,听来全是一样的,但这时,当我听到了那一阵电话铃声之际,我全身都
震了一震!
那电话铃声,我认得出来,就是我刚才听到的那一阵,电话铃一响,殷伯便走了过
去接听,那证明他的耳朵,一点也不聋。
那也就是说,他坚持说没有听到电话铃声,是真的没有听到。
而我,在将手按在圆柱上之际,却又的确听到了电话铃声!
唯一的解释便是:当我听到那一阵电话铃声之际,声音是并不存在的,声音直到现
在才来,是在四分钟或者五分钟之后。
而我在五分钟之前,便已听到五分钟之后的声音。
我有了预知的能力!当我推断到了这一点之际,我只感到全身都有一股极度的寒意
!
我的预知能力是在当我的手扶住了那圆柱之际产生的,现在,当我离开那圆柱之际
,我并不知道以后会发生甚么事,我也不知道那电话是谁打来的。
由此可知,那圆柱的确有著一种神奇的力量,使人可以有预知的能力!
我还可以进一步说,当月圆之夜,那圆柱才会有这种神秘的力量产生!
刚才,我只不过是将手放在圆柱上,便有了那样的结果,如果我将头放上去的话,
那我一定和霍景伟一样了!
我心头怦怦乱跳著,为了要证明我的论断是不是正确,我连忙走进了房间中,再度
将手放在那圆柱之上。而当我的手才一接触到圆柱时,那种茫然的、难以形容的感觉,
又发生了!
我只觉得在似真非真,似梦非梦的境界中,听到了殷伯的声音,殷伯在对我说:“
我陡地一怔,是白素打来的电话,我当然立即要去听的,我连忙转身走出。
可是我才走出一步,我就呆住了。
房间中只有我一个人,殷伯并不在房间中!
但是刚才,殷伯的声音,却在我的身前,殷伯决不可能在半秒钟之内,就在我的跟
前消失!那么我刚才听到的声音是
我才想到这里,房门推开,殷伯向我走来,道:“卫先生。是你太大打来的电话,
请你去听。”
那就是我刚才听到的话,现在我又一字不易地听了一遍,而且正是殷伯所讲的,而
殷伯在讲这全句话的时候,又恰好是在我身前!
事实上,殷伯只讲了一次,但是我却听到了两次!
在殷伯还未曾推门进来向我讲话之际,我便已听到了他的话,或者说,我便已知道
了他要讲甚么。
那是预知能力!
在那刹间,我心绪的烦乱,实在是难以形容的,但是我还是立时走了出去。
我来到电话边,拿起电话:“素,是你么?”
白素道:“是啊,你在甚么地方,在干甚么?”
“你是怎知道这里的电话的?”我问。
“我知道你到律师事务所去,打电话去查问,律师事务所的人说你到一幢花园洋房
去了,是他们将电话号码告诉我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霍景伟将他的一幢别墅送了给我,我现在就在他的别墅之中,你有甚么事?”
“有三个人从欧洲来找你,说是霍景伟吩咐他们来见你的,你能立即回来么?”
又是和霍景伟有关,我不知道那几个是甚么人,但是可想而知,他们一定有相当重
要的事!
是以我立时道:“我立即就来。”
我放下了电话,在那一刹间,我的心中,突然起了一股极度的好奇心。
我现在从电话中,知道有三个人来找我,是从欧洲来的,但是我却不知道他们是甚
么人,来找我究竟是为了做甚么?
然而,如果我将手放到那圆柱上去呢?我是不是可以知道他们的身份和他们来找我
的目的?
这实在是一种十分难以遏制的冲动,好奇心是人的天性,如果我可以未曾见到他们
三人之前,就知道他们的身份,和他们来找我的目的,那不是很有趣的事么?
所以我立即向那圆柱走去,当我来到那圆柱旁边的时候,我甚至绝不犹豫,立即将
手按上了圆柱,那圆柱的神奇力量,实在是使人吃惊的,我像是被一种极大的旋转力,
转出了房间……
我驾车疾驶,我回到了家中,我看到客厅中坐著三个客人,一个人是山羊胡子的老
者,另外一个中年人,神情十分严肃,还有一个,从他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看来,他像
是法国人。
我向他们走去,那时候,我的心中还是记得,那是我预知的事,是现在还没有发生
的。
也不知为甚么缘故,当我一想到这一点时,我的好奇心突然消失了,我像是一个要
在噩梦中挣扎醒来的人一样,一面我还听得那山羊胡子在自我介绍道:“我是史都华教
授!”另一方面,我的身子已在不断摇动,终于,我猛地退出了一步,我的手已经离开
了那圆柱,在感觉上,我“回”到了房间中,虽然我明知我其实是一直在房间中,根本
未曾离开过。
我的呼吸变得十分急促,我匆匆走出了房间,将房门锁上,驾车回家。当我走进我
自己家的客厅时,我看到三个客人坐著。
我实在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但是他们对我来说,却一点也不陌生。
我想向那山羊胡子直冲过去,先叫出他的名字,他一定会十分惊讶,那么事情和我
预见的就有所不同了。但是我还未曾来得及照我想的那样去做,
,正如我所预见的那样,他向我伸出手来:“我是
会!”
史都华又介绍其余两位,他指著那神情严肃的那个道:“这位是勒根医生。”我又
和勒根医生握手,第三位果然是法国人,他是歇夫教授。
当我们重又坐下之后,史都华教授道:“我们四个人,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我们都
认识霍景伟。”
我点头道:“是的。”史都华道:“我们也都知道,霍有一种神奇的力量!”
我又点头道:“是。”
史都华叹了一声道:“那其实是不可能的事,但是我们都知道那是事实:霍有预知
能力!”
我第三次点头。史都华道:“那也就是说,我们四个人之间,可以真正地就霍的事
而交换意见,相互之间,不必存有甚么隔膜,你同意么?”
我第四次点头,表示同意。
史都华不再说甚么,望向歇夫教授,歇夫教授的话有著浓重的科西嘉岛的口音:“
我是一个研究玄学的人,我先得解释一下,所谓玄学,其实一点也不‘玄’,只不过是
要弄明白一些还未曾有确切解释的事情的一门科学而已。”
史都华进一步解释道:“是的,例如在两千年以前,人还不知为甚么会打雷闪电,
那时如果有人在研究何以会有雷电,那么他就是在研究玄学了!”
我赞赏地道:“说得好,这是对玄学的最好解释!”
歇夫很高兴:“所以,玄学的研究者,几乎要具有各方面的知识,才能有研究的结
果,我在开始的时候,研究鬼魂,但后来放弃,转而研究预感,我曾搜集过许多有预感
的例子……”
我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教授,霍景伟的情形,不是预感,简直是预知!”
“是,他的情形很特殊,但是清晰的预知,是从模糊的预感进一步衍化而来,我想
你一定不反对我那样的说法?”
我不表示反对,歇夫又道:“在每一个人的一生中,几乎都有一次或一次以上的预
感,预感到某一件事会发生,而大多数是不幸的事。有的预感,还十分强烈,世纪初,
芝加哥大地震发生之前,就有好几个人,有同样的预感,当他们有预感的时候,还根本
没有发生地震!而一般来说,人在生物之中,还是预感能力最差的生物,有很多生物的
预感能力比人更强。”
“你说得对,”我接口道:“但是,霍的预知能力,却不是与生俱来的。”
“是,”史都华说:“但我们先要研究何以人会有预感,才能进一步去推测,是甚
么力量,使得霍有了预知能力的。”
我没有再出声。
歇夫再道:“人何以会有预感,这实在是一个不可解释的谜,我们必须将预感和心
灵感应分开来,心灵感应固然微妙,但是可以解释。”
第六部:超越光速的理论
我笑了起来,道:“心灵感应也不易解释。”
歇夫道:“对,但我们可以将心灵感应归诸于脑电波的作用。而心灵感应是在甲地
发生一件事,乙地的某人知道了,脑电波是无线电波,无线电波的速度和光速近似,可
以在一刹间传到另一个人的脑中。当然细节不会那样简单,但总可以讲得通。可是,预
感却不同,预感是对一件还未曾发生的事,有了感觉,那件事根本还未曾发生,如何能
被人感到?”
歇夫的问题提了出来,我、史都华和勒根三人,都答不上来,默不作声。
白素也在一旁听我们的讨论,这时,她忽然道:“歇夫教授。如果人在超越光速的
速度中行进,那么他就可以回到过去,或到达未来,超越了时间的限制,对不对?”
“理论上是那样,”歇夫回答:“但是爱因斯坦却已证明没有东西可以超过光的速
度,任何速度以光速为极限,超过光速,物体的重量会变成无穷大,那是一件绝不可能
的事。”
“我想,我想,”白素迟疑著,她的神态和语气都十分文静,但是她所讲的话,却
是惊人之极,她道:“我想爱因斯坦错了!”
“爱因斯坦错了?”我、勒根医生和史都华教授三人,不约而同叫了起来。
白素的脸红了起来,但是我从白素脸上的神情上可以看出来,她并不认为她自己讲
错了,也就是说,她真认为爱因斯坦错了!
在我们叫了一声之后,歇夫突然站了起来,挥著手,神情严肃。
他大声道:“各位,不要大惊小怪,我刚听到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在玄学之中,是
可以允许任何惊人的、违反过去知识的结论的,夫人,请你继续发表下去!”
白素的声音仍然很镇定:“爱因斯坦认为光是最快的,没有比光更快的东西,我认
为他错了,因为我认为还有比光更快的。”
“那是甚么?”我们几个人同声问。
“是脑电波!”白素回答。
我们都不出声,因为直到现在为止,人对于脑电波,可以说一无所知,“脑电波”
只不过是一个名词而已。
“正因为脑电波比光快!”白素侃侃而谈,“所以人的思想,才能超越时间,所以
人才能有预知!不然,就无法解释何以几乎每一个人,一生之中都有过预感,预感是超
越时间的,而只有超越光速,才能超越时间!”
白素的那一番话,令得我们四个人听了之后,都无法反驳!
我们呆了足足有一分钟,歇夫才叫了起来:“卫先生,你有一个了不起的太太!”
他一面叫,一面冲过去,张开双臂,想去拥抱白素,史都华连忙将歇夫拉住:“歇
夫,你不要以为世界上所有的人全是法国人!”
歇夫的双臂仍张开著,他呆了一呆,才放下手臂来,但仍然嚷著:“太了不起,太
了不起了!夫人,你的见解,解决了预感之迷!”
我皱起了眉,道:“教授,你那样说,未免太过儿戏一些。”
“一点也不,”歇夫叫著:“除此以外,你还能解释人为甚么有预感么?”
我瞪大了眼,歇夫那样问我,简直是岂有此理,我自然不能解释预感之谜。但是那
也绝不能反证白素的见解是正确的!
我还未曾回答,史都华教授点头道:“这是一个十分大胆的假定,但是科学的进步
,都是从大胆的假定而来的,爱因斯坦自然是一个极伟大的科学家,但是时代不断在进
步,一定要有一天,打破爱因斯坦的结论,科学才能有更进步的发展!”
史都华教授的话,我倒是同意的。
白素翻了我一眼,像是在说别人都同意她的说法了,我反而不同意。
她又道:“由于霍景伟曾因预知有一次飞行失事而救过我,所以我曾思索过预知能
力这件事。预知能力不是人人都有的,但是预感的经验,却人人都有,所以我认为脑电
波比光快,可以超越时间,但是人的脑电波,一定十分微弱,预感都是十分模糊,不能
肯定的,就是因为人类的脑电波力量太弱的缘故。”
各人都屏气静息地听著。
我再也料不到在那样的讨论中,白素竟然会成了主要的发言人!
她顿了一顿,又道:“但是一定有一种力量,可以令得人的脑电波加强,如果脑电
波像是无线电波,那么,这种力量,就如同作用于无线电波讯号扩大仪,霍景伟所以有
这种预知力………”
她才讲到这里,我已首先叫了起来:“‘丛林之神’!”
我急急地道:“霍景伟将他的一所屋子给了我,‘丛林之神’就在他那屋子中……
”
我将我在那圆柱旁所发生的事,用十分简单的话,叙述了一遍。
白素兴奋地道:“我的猜想不错了,那圆柱有一种力量,能使人的脑电波力量加强
,所以才能使人清楚地知道未曾发生过的事!”
“夫人,”一直未曾开过口的勒根医生这时开了口:“我是脑科专家,在人的脑子
之中,其实没有一个发射电波的组织!”
歇夫怪叫了起来:“医生,你别希望在人脑中找到一座电台,你是脑科专家,你对
人脑究竟知道多少,思想究竟自何产生?记忆储藏在甚么地方?脑细胞的全部结构怎样
?每一个人的脑在结构上全是相同的,何以各人的思想互异?”
那一连串的问题,令得勒根面色发青!
勒根呆了半晌才道:“是,人类对脑的知识,实在大贫乏了。”
歇夫老实不客气地道:“那么就请你不要说脑中没有发射电波的组织那样的笑话!
”
勒根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教授。”
史都华已道:“卫先生,带我们去看那圆柱。”
我站了起来,我的神情一定十分严肃,因为我看到其余各人的神情,也同样地严肃
。
我们的神情严肃,是因为我们的心中,正想著一件可以说还未曾有人想过的事。我
们所想的是:有比光更快的速度,而那种速度,存在于人脑。而人的脑电波又可以因为
某种力量的感染而达到十分强烈的地步,一到那地步,人就可以有清晰的预知能力!
想想看,如果那种神秘的感染力量普及了起来,每一个人都有预知力量之后,那将
如何?
那可以说是人类的末日到了,因为在那种情形下,每一个人都失去了生活的兴趣,
人已超越了时间的限制,那不知变成甚么的怪物了!
那实在是一个无法再深想一层的事!
我站了起来之后。深深地吹了一口气,然后道:“我可以带你们去看那圆柱,各位
也可以将手放在那圆柱之上,各位便可以获得短暂的预知能力 今晚是月圆之夜,我
已经试过了。但是,我想各位一定不会像霍景伟那样的将头放在那圆柱上的。”
他们各人都呆了一呆:“不会的。”
我道:“好,请跟我来。”
我们一起走了出去,上了我的车子,等到我们又来到了那别墅的门前时,夜已很深
了,我按了半分钟喇叭,才将殷伯按醒,殷伯睡眼蒙矓地开了门,车子直驶了进去,停
在石阶之前。
一分钟之后,我们几个人,已全在那圆柱之旁了。他们(包括白素在内),都还是
第一次看到那圆柱,是以他们的脸上,都有一种十分奇异的钟情。
他们绕著那圆柱,仔细地观察著,口中则不断地道:“太奇妙了,真太奇妙了!”
史都华教授首先抬起头来:“让我首先来试一试可好?”
歇夫忙道:“不,让我先来!”
我皱了皱眉:“我们不应该像小孩子一样地争执,既然是史都华教授先提出,就让
他先试好了,教授,你将手轻轻放在圆柱上,你就会有那种神妙的感觉了,你不必放得
太久!”
史都华点著头,他伸出手,慢慢地向那圆柱之上,放了下去,他的神情和动作,都
十分之庄严,真像是他在膜拜甚么神祇!
我们几个人的神情也很紧张,一起望著史都华,只见他的手,终于按到了圆柱上,
在他的手踫到圆柱之前的一刹那,他的动作十分异特,看来竟像是那圆柱之上,有一股
极大的吸力,将他的手硬吸了过去一样!
接著,在史都华教授的面上,便现出了一种极度怪异的神情。
那种神情实在是难以形容的,不像笑也不像哭,和在沙漠之中,因为缺乏水份而渴
死的人,临死之际面上所起的抽搐差不了多少。
我知道他那时候的感觉,因为我曾经历过,他那时候,一定如同踏在云端上一般,
他可以亲眼“看”到一些事,“听”到一些声音,而那些声音,全是现在还未曾发生,
但是将会发生的。
我们自然无法知道他预见了一些甚么,我们每一个人都屏住了气息,房间中静到了
极点,甚至可以听到各人腕上手表行走的“滴答”声。
我们看到,史都华面上的神情,突然之间,他大喝了一声,身子陡地一震,他的手
,也在那一刹间,离开了那圆柱。
当他的手才一离开圆柱的一刹间,他仍然是茫然的,但是随即,他显然已完全清醒
过来了。
我忙问:“教授,你见到了甚么?”
但是史都华教授却并不回答我,他只是望定了歇夫,歇夫的行动也十分异特,只见
他像犯了罪的人一样,怕被别人逼视,他向后退去。
史都华已厉声骂了起来:“歇夫,你是一个卑鄙的臭贼,你 ”
他陡地挥起拳来,重重的一击,打在歇夫的脸上,那一拳的去势十分沉重,打得歇
夫整个人都跌在地上,但是史都华的余怒未息,又赶了过去,重重地在他的身上,踢了
一脚。
那一刹间发生的事,实在是令得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到莫名其妙的。
我和勒根医生两人,根本还来不及喝止,歇夫已在地上一个翻身,随著他的翻身,
更惊人的事出现了,他的手中,已握定了一柄枪。
他近乎疯狂地叫道:“你们都别动,别以为我不会开枪,你们都别动!”
史都华教授却全然不听警告,仍然向前冲了过去,歇夫一面后退,一面连发了三枪
。
那三枪将史都华的身子射得砰地倒在地上,他的身子在地上滚了几滚,勉力撑了起
来,但是立即又跌倒。我们的耳朵刚被枪声震得丧失了听觉之后,恢复了听的能力,就
听得
”
鲜血自他的口角涌出,他才讲完这一句,就没有了声音!
史都华死了!
我连忙踏前一步,但是我的身子才一动,歇夫便已怪叫了起来;“别动,谁都别动
!”
歇夫刚才已射死了史都华,他不会在乎多杀一个人的,在那样的情形之下,我自然
只好站立不动。勒根医生问道:“歇夫,你为甚么?你为甚么要那样做?”
歇夫面上的肌肉扭曲著:“那圆柱能使人有预知能力,我要有预知能力!”
我道:“霍景伟就是有预知能力而死的。”
歇夫叫道:“那是他,只有他这种蠢才,在有了伟大的预知能力之后,还会感到痛
苦,我和他不同,我有了预知能力,就等于有了一切,我会有金钱,有权力,要甚么有
甚么!”
我竭力使我的声音保持平静:“歇夫教授,那是你还未曾有预知能力时的想法,当
你有了预知能力之后,你就会知道,这种想法,全然错了!”
歇夫怒道:“胡说,你再要多口,我立即就杀了你,住口!”
他手中的枪对准了我,我还想说甚么,但是白素连忙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别再
激怒他。
我实在没有法子不苦笑!
我带他们来看那圆柱,却会有那样的结果,这实在是我所料不到的!
我心想,有预知的能力,终究还是好的,如果我早知会发生那样的事,那么我可以
不带他们来这里,
但是我又想到,史都华教授不是已在那圆柱上获得了神秘的预知能力,知道歇夫会
杀死他的了么?但是那又有甚么用?他还不是一样逃不脱死亡?
我的心中十分乱,实在不知该怎样做才好。
歇夫却在这时,又大声吼叫了起来:“你们别站著不动,卫太太,你过来。”
我一听他叫白素过去,便陡地一怔,喝道:“歇夫,你想做甚么?”
“我要你太太做人质,那样,你们两人就肯为我做事了,过来。”
白素望著我,我向她点了点头,白素向他走了过去,歇夫伸手去抓白素的手臂。
看他的样子,像是想将白素的手臂抓住,将她的手臂反扭过来,那么他就可以威胁
我们,至少是威胁我做任何事情了。
可是,这个心怀不轨的法国人歇夫,却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他不知道白素的来历
,而他又被白素看来十分纤弱的外表迷惑住了。他做梦也想不到白素的中国武术造诣之
高是数一数二的,他更不知道白素是中国帮会史上第一奇人白老大的女儿!
所以,就在他的手才一踫到白素的手臂之际,白素的手臂,突然一翻,已抓住了他
的手腕,紧接著,白素手臂一带,已将歇夫整个人都抛了起来!
歇夫连开了两枪,但是他那两枪,一枪射到了地板上,另一枪,却正射在那圆柱之
上。
歇夫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我立时赶过去,但是事实上根本不必我赶过去,白素
已完成一切了。
就在他重重地跌在地上之际,白素一脚踏住了他的右腕,另一脚又重重地踹在他的
面门之上,令得歇夫怪声呼叫了起来。
我所要做的事,只不过是过去将那柄手枪,从歇夫的手中接过来而已。
我听得勒根医生松了一口气,我将手枪在手中抛了一抛:“你早就说过,我有一位
了不起的太太,现在你的话已得到了证明。”
白素后退了几步,歇夫在地上挣扎著,站了起来,他抹著口边的血,喘著气:“你
们准备将我怎么样?”我冷冷地道:“自然是通知警方。”
歇夫叫了起来:“傻瓜,如果你通知警方,那你们是世界上最大的傻瓜!听我说,
听我的计划去做,照我的计划去做,我们都可以成为世界上最有钱的人,最有权力的人
!”
他叫得声音也有点发哑了,但是我、勒根和白素三人,却只是冷冷地望著他。
歇夫喘气喘得更是急促,他指著那圆柱:“你们听著,那东西可以使我们有预知能
力,我们可以预知一切,我们是世上最超特的人!”
勒根医生缓缓地道:“歇夫,霍便曾经是一个超特的人,但是他却陷于极度的痛苦
之中!”
“他是傻瓜,你们全是傻瓜!”歇夫疯狂一般,向那圆柱扑去,他双手紧紧地抱住
那圆柱,将他的头,紧贴在那圆柱顶上凹下去的地方,他的脸整个埋了进去。
他那种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得我们都陡地一呆,白素叫道:“快拉开他!”
我和勒根立时走向前去。
但是,他抱得如此之紧,我们一时之间也拉不开他,我刚想用力在他的后脑之上,
击上一掌时,歇夫已经怪声叫了起来。
他那种怪叫声,是如此之凄厉,令得我和勒根两人,都吓了一大跳,我们一起向后
退了开去。
歇夫也在那时,站了起来。
我们一起向他看去,也都不禁呆了。
我从来也未曾见过一个人,脸色是如此之难看,而且双眼之中,现出如此可怖的神
色来的。
他一面摇著手,一面退著开去,口中发出一种十分怪异的声音来。
我们都不知道他为甚么突然之间会变得那样,但我们也都知道,他看到了甚么,他
也有了预知能力,而他所知道的事,一定是极其可怖的,我们都不出声,等著看他进一
步的动作,只见他的身子紧紧靠著墙,缩成一团,看来他正在忍受著一种难以形容的痛
苦!
我一直只以为有毒瘾的人,在毒瘾发作之际的神情是最痛苦的,但是现在歇夫的神
情,显然更要痛苦得多,他的身子竭力在缩著,缩成了一团。
过了好久,他才又慢慢站直身子,他口中叫出的声音,也可以使人听出是叫些甚么
了,他在叫著:“不要,不要送我进去!”
我们三人互望了一眼,我问道:“歇夫,他们要送你到哪里去?”
我才一问,歇夫便突然住了口,他望著我们,然后用手掩住了脸,我们不但看到他
的肩头在不住地抽搐,而且还听得他发出了一种绝望的哭声!
他哭得如此凄厉,以致我们三个人,在听到了他的哭声之后,都有一种毛发直竖之
感。
我大踏步走向前去,拉开了他遮往面的手,大声喝道:“说!他们要送你到甚么地
方去!”
歇夫的双眼圆睁著,尖声叫道:“电椅,他们要送我去坐电椅!”
一听到歇夫那样的尖叫声,我、勒根和白素三个人,全呆住了。我们也知道歇夫为
甚么会有那样痛苦的神情和那样凄厉的哭声了!
那是因为当他抱住圆柱,将头放在圆柱上的时候,他已有了预知能力,他预知了自
己的死亡!
那情形和史都华教授是一样的,史都华教授在将手放在那圆柱上的时候,看到了歇
夫会杀死他,而歇夫此际所看到的,则是他被执刑人员拉进了行刑室。
这当然是很久以后的事,至少是几个月之后,但歇夫有了预知能力,他已经知道了
!
被判死刑的人,在临刑之前,自然是极其痛苦的一刹那,但是即使一个罪大恶极的
人,也只能死一次,所受的痛苦,也只是一次而已。
然而歇夫却不同,歇夫已经预知了他自己会被送上电椅,他已尝到了那一刹间的极
度的痛苦,而且,在他直被送上电椅之前,这种极度的痛苦,还会不断地反覆折磨他的
心灵!
这便是有了预知能力的结果!
我敢说,这时候的歇夫,一定再也不想有甚么预知能力了,而那正是我刚才劝他的
,他却不肯听,而且,他还因此而谋杀了
歇夫缩在屋子的一角,他的样子,使人联想起一头偷吃了东西,而被主人抽了一鞭
,因而缩在一角,痛得发抖的猴子。
我叹了一声:“我们该通知警方了,史都华教授是十分著名的人物,他死在这里,
事情是决没有不通过警方而了结的!”
勒根医生点了点头,白素已走出去打电话。
我和勒根医生仍然看守著歇夫,我们也不时向那圆柱看一眼。
但是那时,我和勒根医生望向那圆柱之际,眼光之中,却已是厌恶多过好奇!
那圆柱的确可以给人以预知能力,但是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人,因获得了预知
力而有甚么好结果的,唯一获益的人,可能只有我一个人:白素由于霍景伟的通知,而
逃过了飞机失事。
白素又走了进来:“警方人员立即就到,吩咐我们不可离开。”
勒根医生忽然道:“警方人员来了,我们是不是要提及有关那圆柱的事?”
我皱著眉:“最好不要提,因为这是提起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事。”
勒根点著头,立时向屋角处的歇夫望去。
我知道他的意思了,我向歇夫走了过去,来到了他的面前,叫了他一声。
歇夫抬起头来望著我,我道:“歇夫,你是看到自己会上电椅的了,是不是?”
歇夫喘著气,并没有回答我,也没有点头,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却已等于在回答我
了!
我又道:“那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是未来要发生的事情,那是你自作自受的结果,
你也根本不必打甚么主意来为自己辩护了,我们也都会在法庭上作证,证明你杀死了史
我的意思是,也不想歇夫讲出有关那“丛林之神”的事情。
第七部:专家研究毫无结果
但是,歇夫还未曾回答我,警方人员便已经赶到了。警方人员一到之后,我几乎没
有机会和歇夫说甚么话,因为歇夫已被警方人员带走了。
我们一起到了警局,一直到天明才能离开。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忙于上庭作证,忙
著向警方叙述当时的情形,我和勒根都提到了“丛林之神”,但是我们未曾说及那圆柱
确然有能使人预知未来的能力。
我们只是说,那是霍景伟从甫美洲带回来的一种当地邪教信奉的图腾,据说那图腾
有使人预知未来的力量,史都华和歇夫的争执,就因此而起。
那根神奇的圆柱,也被带到法庭去作证物,凶案的审讯十分轰动,每次开庭,法庭
之中都挤满了人,但是我看得出,根本没有人相信那圆柱会有那种神奇的力量。
经过了一个多月,陪审员才最后退庭研究,一致裁定歇夫的谋杀罪成立。
而在整个审讯过程中,歇夫根本没有说甚么话,他早已知道了自己的结局,还有甚
么可说的?
歇夫是被送往行刑室处死的,我和勒根在他临行刑前,都去看他最后一面。
歇夫已经全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个风流潇洒的法国教授了,他变得和一具
骷髅差不了多少。
而当他被带往行刑室之际,他又高声叫起来:“不要,不要拖我进去!”
他不断地叫著,他的叫声,和一个多月之前,在那幢别墅的房间中发出来的叫声一
样。我和勒根两人,都起了一种不寒而栗之感。我们急急地离开了监狱之后,勒根医生
忽然站定了身子,问我道:“
来!”
我点头道:“是的,我可以将它领回,我也正在考虑,领回来之后,如何处置那东
西。”
勒根医生突如其来地高叫了一声:“将它毁掉,我说将它毁掉!”
和勒根医生相处近两个月,我已深知勒根医生决不是一个容易冲动的人,但是此际
他的神情,却是十分冲动,他还大声问我:“你舍不得么?”
我摇著头:“我不是舍不得,而是很难有办法将那东西毁掉,你记得么?歇夫在乱
射枪时,曾有一粒子弹射中那圆柱的。”
“是,我记得。”
“事后,我曾察看那圆柱,柱上一点痕迹也没有。你明白我的意思没有?要毁掉那
圆柱,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是我不舍得。”
勒根医生挥著手:“将它抛到海中去,将它埋到地下去,总之,别再让人看到它!
”
我道:“好的,我接受你的劝告,你可以和我一起去进行。”
“不,我要回欧洲去了,而且,我再也不愿见到那倒霉的东西了,再见了!”勒根
医生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握,便大步走过对面马路,伸手截住一辆街车,上了车远去
了。
我自然明白勒根医生的心情不怎么好过,因为他们是三个人一起从欧洲来的,而只
有他一个人回去。而且,在这里发生的事,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一眼看来只是外表平滑
,并没有任何出奇之处的一根圆柱,竟会使人有预知能力!
第二天,我和白素一齐,在警方人员的手中,领回了那根圆柱,然后,回到了那别
墅之中。
自命案发生之后,我说甚么也留不住殷伯,是以在那近两个月的时间中,别墅一直
没有人打理。美丽的别墅就像是美丽的女人一样,一天不修饰,美丽就会损减一分。此
时,我停了车,推开铁门,看来草地上杂草丛生,我就不禁叹了一声。
我将车子缓缓驶了进去,和白素两人下了车,白素看到了眼前的情形,也不禁叹了
一口气。
白素道:“看来,那……‘丛林之神’,实在是不祥之物,至少已有三个人因它而
死了,勒根医生的话是对的,将它抛到海中去算了。”
我走过去打开了门,屋中的一切,都蒙上了一重尘,我道:“可是我们还未曾明白
何以那样的一根圆柱,会有如此的力量。”
白素来到了我的面前:“你不觉得这个问题不是我们的知识所能解答的么?”
我握住了她的手:“我还想试一试,再过一个月圆之夜,才让我决定是不是将之弃
去,好么?”
白素的面色,在刹那之间,变得苍白起来。
女人终究是女人,白素敢于声言爱因斯坦错了,但是她仍然是女人,因为她相信祥
和不祥的兆头,她连忙摇头:“别再试了,你已经证明了那绝不是甚么好东西了,不是
么,还试它作甚么?”
我笑了起来:“可是我们仍然要找出一个道理来,为甚么会那样?”
白素又道:“想想史都华和歇夫,你该知道,那东西不会为人带来甚么好结果。”
我仍然坚持著:“但是我还是要再试一试,我只不过是将手放在圆柱上而已。”
白素发脾气了,自从我们结婚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发脾气,她斩钉截铁地道
:“不行!”
她说得如此之坚决,我如果再坚持下去,那么一定要变成吵架了,所以我摊了摊手
:“好,好,那我就不试,但是我却想设法将那圆柱拆开来 我的意思是剖开来看看
,其中究竟有甚么!”
白素皱著眉:“最好不要去研究它,就将它抛进海中算了!”
我高举著手,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我反对!”
白素望了我半晌,才道:“你说过,这东西要在月圆之夜,才有那种神秘的力量?
”
“是的。”
“那好,今晚你和我回去,从明天起,你可以研究这圆柱,你有二十八天的时间去
研究它,到下一次月圆之前一夜,我要亲眼看到它被毁灭!”
我苦笑著:“你为甚么那么恨它?它至少救过你的性命!”
白素叹了一声:“这圆柱是超时代的,它所产生的力量,我们这个时代的人类还没
有足够的智慧去解释它,所以你还是别去踫它的好,除非你想做一个和时代完全脱节的
人。你该知道,和时代脱节,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不论是落后时代也好,超越时代也
好,总之是极度痛苦的!”
我并没有再说甚么,因为我完全同意白素的话,她说得十分有理!
白素在讲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而我却不想你痛苦!”
我握住了她的手。我们一起离开了那间房,离开之际,我并且锁上了门,然后,我
们一起回到家中,那表示我已经完全同意白素的提议了。
第二天,我和一家设备良好的金属工厂联络好了,我告诉他们,我有一段金属,要
将之切割开来,在切割的过程中,我要在旁边。
本来,一般的工厂,是决计不会接受那样任务的。但是这家工厂的总工程师和实验
室主任,全是我的朋友。所以他们便答应了下来,约定了我将需要切割的金属运进厂去
的时间。
我又来到了那别墅之中,当我来到那圆柱之旁时,我第一件事,便是立即将手放在
圆柱之上。但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独自搬动著那圆柱,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几分钟,将之送到了工厂,总工程师已经
全布置好了,那位总工程师是金相学的专家,当他看到了那圆柱之后,伸手摸了摸,又
用手指扣了扣。
然后,他抬起头来望我,他的面色之中,充满了疑惑:“这是甚么合金?”
我反问道:“你看呢?”
他摇头道:“我看不出来,好像其中有镍,但是我却也不能肯定。”
我只得道:“我也不知道,所以我想将它切开来,看个究竟。”
总工程师十分有兴趣:“先去试验它的硬度,准备高速的切割机,让我来亲自操作
。”
那时,实验室主任也来了,几个工人将圆柱搬到了实验室中,我也跟了进去。主任
拿了硬度试验的仪器来,那仪器连同一个高速旋转的钻头。主任拿著钻头,在圆柱上钻
去。
他接连换了好几个钻头。在十五分钟之后,他抹著汗,摇了摇头:“你们全看到了
!”
我们的确是全看到了,我们看到的是:钻头在那圆柱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总工程师皱著眉,但是我却有点不明白,我道:“那是甚么意思?”
主任解释道:“所有的物质,硬度是以数字来表示的,那便是从一到十。钻石的硬
度是十,刚玉的硬度是九点六等等,可是现在,这种……金属的硬度超过十,我们不知
它的硬度是多少,只知它超过十!”
总工程师转过头来看我:“你是从哪里弄来这玩意儿的?”
我叹了一声;“这东西的来历十分古怪,它是从南美洲蛮荒之地的一个丛林之中来
的。”
从总工程师和主任两人脸上的神情看来,就像当我是“吹牛俱乐部”中“吹牛冠军
奖”获得者一样,虽然我所说的是实话。
我忙又问道:“那么,你的意思是,我们无法将之切割得开来?”
“绝对不能,即使用整块的钻石做刀,也不行,因为它的硬度在钻石之上!”
“那么,或者可以将它溶开来?”我问。
“或者可以!”他们两人一起回答:“我们不妨试上一试。”
他又下了一连串的命令,那圆柱在十五分钟之后,被推到了一只熔炉之前,那熔炉
的温度,最高可以达到摄氏五千度。
炉门打开之后,圆柱送了进去,由于世界上还没有可以耐那样高温的透明物体,所
以炉中的情形,在温度加到了最高的时候,是看不到的。当温度到达五千度之后十分钟
,总工程师下令,减低温度。
实验室主任道:“如果那种金属能够耐得住如此的高温而不熔的话,简直就是奇迹
了。”
我苦笑著,并没有说甚么。
半小时之后,将门打开,铁钩伸进去,将那圆柱带了出来,那圆柱甚至连表面的颜
色都未曾起任何的变化!而一般金属,在经过高温处理之后,就算不熔化,表面的颜色
总会起变化的!
总工程师和实验室主任的脸上,现出怪异莫名的神色来,望著那圆柱,他们又测量
那圆柱此时的温度,证明那圆柱的温度极高。
总工程师下令技工将那圆柱冷却,然后,他转过头来,对我苦笑道:“这究竟是甚
么?我从来也未曾见过那样的合金!”
我问道:“你肯定那是合金?”
“自然,在已知的金属元素中,没有一种金属是具有那样硬度,而又能耐如此高温
的。”
我没有再说甚么,因为在这家工厂中,如果不能将那圆柱切割开来,那就是说,世
界上任何地方,都将之无可奈何的了!
我在沉默著不出声的时候,实验室主任抬高了头(他是一个很矮小的人),向总工
程师道:“在那样的高温下,它都不起变化,我真不明白,它是如何被铸成为圆柱形的
呢?”
总工程师苦笑著:“整件事,就像是在开玩笑一样,我也一样不明白。”
我跟著苦笑:“真的是开玩笑,是开人类科学的大玩笑。”
他们两人都不明白:“甚么意思?”
我道:“我的意思是,那圆柱根本不是地球上的东西,是从外太空来的。”
他们一听,先笑了起来:“你又来了!”
他们是我的朋友,自然也常听我说起一些怪诞而不可思议的遭遇,所以他们那样说
,乃是一种自然而然的反应。但是他们的笑容却突然敛起了。
因为事实摆在他们的面前,那圆柱的确不是他们所知道的地球上的任何金属!
总工程师将我请到他的办公室中,在他的办公室中,他命助手查阅著各种参考书,
又和各地的冶金专家,通著长途电话。
我在他的办公室中,足等了三小时之久,他才完成了和几位专家的通话。
他放下了电话:“世界上第一流的专家,都认为不可能有那样的合金,你可以将那
圆柱留在我们这里,等他们赶来研究么?”
“可以的,”我立即答应:“但是我只能给你二十八天的时间,到第二十九天,我
一定要收回来。”
“那不成问题,时间足够了!”总工程师也未曾问我究竟为甚么限期二十八天。当
然,就算他问我,我也不会回答的。
我和他们告辞,回到了家中。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我每天和这位总工程师通一次电话。我知道,几个专家,正从
世界各地赶来,研究那圆柱;他们连日来废寝忘食,想研究出一个究竟来。而各种最新
的仪器,也源源运到。
一直到第二十天头上,我才接到了总工程师的电话,叫我立即到他工厂的实验室中
去。
我立时出门,赶到了那家工厂。当我走进实验室的时候,我看到那圆柱横放在桌子
上,七八个人围住了它。
有一具仪器,放在圆柱的旁边,那仪器正在发出一种嗡嗡的声响。
总工程师一见到我,就站了起来,道:“你来了,我们一直研究到今天,才有了一
点发现,那圆柱 那金属会产生一种波。”
“甚么波?”我望著那仪器。
“好像是无线电波,但是那种波的幅度十分大,震荡的频率十分怪异,我们的仪器
还测不出,我们也不知道何以它能够产生那种类如无线电波也似的波。”总工程师向我
解释著。
我早已明白那圆柱会产生一种波,而且,我还知道这种波,绝不是无线电波,而是
速度比无线电波更快,超越了光速和无线电波速的另一种“电波”。那种波,和人的“
脑电波”相类似。至少,它们之间,能相互起感应作用,这种波能加强脑电波的作用!
而每当将近月圆时分,圆柱所产生的那种波,便渐渐强烈,那自然可能和月球磁场
的加强有关。又或者,在每月月圆的时候,恰好是在遥远的外太空,某一星球上这种波
的感应最强的时候,所以圆柱在月圆之夜,就产生了那种神奇的力量!
当然,我所想到的这一切,对我来说,还全是十分模糊的概念。
我甚至无法用比较有条理的话来表达我这种概念,因为这种概念是超越时代的。我
们这个时代,还没有适当的语言,可以表达这种概念。例如我只能说“这种波”,而说
不出那究意是甚么来。我也只能袭用“脑电波”这个名词,而实际上,“脑电波”可能
根本不是电波的一种,可能根本不属于电波的范畴之内。我呆了好一会,才问道:“那
么,这究竟是甚么金属,肯定了没有?”
总工程师摇著说:“没有,但是我们曾用金属透视仪透视过它的内部。它的内部,
有另外不同成分的金属在,对探视波的反应不同,但是我们同样没有法子知道那是甚么
。”
我苦笑了一下:“那等于没有结论了!”
总工程师道:“是的,暂时没有结论,但是继续研究下去,就会有的。”
我道:“可是你们只有八天时间了!”
总工程师道:“那不行,你得长期供我们研究下去,你也想弄明白它是甚么的,对
么?”
我摇著头:“不,绝对只有八天,在第二十八天,我一定要收回它。”
“为甚么?”总工程师讶异地问。
“当然有原因,但是我不能说。”
总工程师现出很失望的神色来,他向各人表示了我的意见,各人都望定了我。
我只得道:“很抱歉,真的,我有很特殊的理由,但是又不能和各位说明,在八天
之后,我一定要收回那圆柱,一定要。”
我最后那“一定要”三字,讲得十分大声,那表示我的决心。
一个人问我:“请问,你准备将它怎么样?”
“很抱歉,我不能告诉你们,实在不能。”我不准备再在实验室中多耽下去,因为
我怕我自己会受不住别人的哀求而改变主意。
我自然知道,如果我改变主意的话,那么将会有一连串可怕的事发生。
任何人,对于有预知力一事,都有极大的欲望,几乎人人都想自己成为一个先知,
知道还未曾发生,而又肯定会发生的事。
但是事实上,当人有了预知力之后,却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这一点,是任何想自
己具有预知能力的人所想不到的。
霍景伟未曾想到,歇夫也未曾想到,他们都想有预知能力,但他们在有了预知能力
之后,却在极度的痛苦之中死去,霍景伟更似乎是有意追寻死亡的!
我已可以肯定地说一句,人活著,有活下去的兴趣,就是因为所有的人,根本无法
知道下一分钟,会发生甚么事,生活的乐趣来自未知,而不是来自已知!
如果我不在下一次月圆之前,收回那圆柱,那么必然要有很多人被我所害,而我又
决不能在事前向他们说明一切,如果我说了,很多人将会因为想获得预知力而犯罪,像
歇夫教授一样。
我转身走出了实验室,我还听到,在我的背后,响起了一片感到遗憾的叹息声。
我回到了家中,将一切情形,和白素说了一遍,白素皱著眉:“那么,那东西真的
不是属于地球上的了,它是怎么来的?”
我摇了摇头:“谁知道,整个宇宙之中,那么多星星,穷一个人的一生之力,也不
能够数得尽,怎有办法去探索它们?我们甚至不知道它是甚么时候到达地球的,可能它
已来了几十万年,它可能是由星球人带来的,也可能只是仪器发射出来的,我也无法知
道它的作用,但是却可以肯定,它发出来的波,和人的脑电波,是完全相同,而且能产
生感应的。”
白素点著头:“宇宙中的一切太神奇了。”
我摇著头:“其实,地球上的人,根本还没有资格去谈论宇宙的秘奥。想想看,我
们连对于自己本身的了解尚且如此肤浅,世界上有甚么人能够回答‘脑电波是甚么’这
个问题?”
白素站了起来,来回踱著步:“也没有人能切实解释何以人会有预感,甚至没有人
能解释得出,何以人会有心灵感应。”
我握住了白素的手:“人类的科学实在太落后了,被奉为科学先圣的爱因斯坦说光
速是最高的,于是一切科学,皆以他这句话为基础,看来人类的科学要向前大大迈进一
步,至少得证明爱因斯坦的理论,并不是绝对的真理才行!”
白素向我笑了一下:“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那我们就是先知先觉了!”
八天之后,我如约取回了那圆柱。
我向友人借了一艘性能十分良好的游艇,和白素一起,驶出海,我们驶得十分远,
到了完全看不到岸的时候,我们才合力抱起了那圆柱,将之抛进了海中。
当海水溅起老高的水花之后,那圆柱便沉了下去,转眼之间,就看不见了,我们趁
机在海上玩了一天,到天黑了才回家。等到回到家中,推开窗子,抬头看去,月又圆了
,圆得极其美丽、可爱,想起我们已抛弃了那圆柱,我和白素两人,都有说不出的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