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老是替故事写序,久而久之,渐渐变成“感言”式的文字了。

  既然已经如此。索性就来感叹一番。

  近来的最大发现是:要在一群生命基因中充满了权性、愚昧和麻木的人的心目

中,成为伟人,再容易不过。

  只要先把那些人天生应该有的一切全部抢夺过来,然后再对那些人施以残杀和

奴役,再在若干时日之后,把原来就属于那些人的东西,扔加一点点给他们,那些

人就立刻感激涕零,跪地膜拜。于是浑身上下沾满了人血,双手还挥舞著皮鞭的人,

就成了伟人。

  很简单,是不是?

  于是恍然大悟:这世界上原来是因为先有奴隶,然后就自然有了奴隶主的。

  人的生命基因之中,居然有这样的一部分,真是可悲。

                                                 卫斯理

  一九九七年二月二十三日,三藩市星见于西北,举世可见,主吉乎?主凶乎?

自何以来?从何而去?神秘莫测。再来已在两千三百年之后,人间何世?直堪联想

竟日。

【一、寻找小宝】

  传说有这样一处地方,你带一个愿望进去,然后在那地方带一样东西出来  

任何肉眼可以看得到的东西,你的愿望就一定可以实现  不论你的愿望是什么。

  听到传说的人,一定不相信,有的会摇头,有的会冷笑,有的会问:人人都有

不能实现的愿望,如果真有那样的地方,全世界六十亿人至少会有五十九亿九千九

千九百九十九万,涌到那地方去。

  是的,正因为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不相信,所以真正会到那个地方去的

人,实际上少之又少。

  而且那地方也不是你想去,就立刻可以去得到的。

  是,你有一个愿望,想要实现,而凭你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得到,

你又相信这个传说,所以你决定要到传说中的那地方去。

  你要在那地方放下你的愿望,然后带一样东西出来,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听起来简单之至,可是当你想付诸实行的时候,你会立刻发觉根本无从著手。

  那地方在哪里?如何去法?是不是要经过穷山恶水,重重险阻才能到这,比唐

三师徒到西天去取经更难?

  由于所能得到的好处无与伦比,所以经过的过程会很困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这个传说是由你、我或者他创造的话,或许会如此。

  可是传说不知何年何月何处何人传下来的,和常人的想法很不相同。

  传说说,要到那地方去,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传说说,要到那地方去,你只要找一个曾经去过那地方的人,问他那地方怎么

去,他就会告诉我。

  传说说,你知道了之后,一定可以去到那地方  别说是成年人,就算小孩子,

也可去得到。

  传说说,就有一个小孩子,带著他的愿望,到了那地方,也成功地带了一样东

西出来,所以他的愿望实现了。

  传说说,这个小孩子的愿望,不是要一生住在一间里里外外全都由糖造成的房

子之中。所以传说说这个小孩子,从此以后以后,就真的住在一间由糖造成的房子

之中,据说那房子中,连空气都是甜的。

  传说通常不容易使人相信(和谣言不同,谣言容易使人相信)例如:空气怎么

会是甜的呢?

  要相信传说,多少要有一些想像力,想像力越丰富,相信传说的程度也就越高

。空气是甜的,稍为想一想,也就不难明白,你不妨现在就设想一下,多半会知道。

  问题又来了:如何去找一个曾经到过那地方的人?或者更具体一些,如何知道

一个曾经到过那地方,而又成功地带了一样那地方的东西出来,实现了他的愿望呢?

  看来这也虚无飘渺之极,人海茫茫,怎样寻找?除非这个人肯自己告诉你  

当然这更不可能。如果是你,通过这样的方法实现了你的愿望,你会不会告诉别人?

  当然不会!所以你也不必希望人家会主动告诉你。你要自己设法找到这个人才

行。

  一个问题,衍生出另一个问题:有什么线索可以找到这样的人?

  线索之一,是这个人多半是出色非凡的成功人物。

  因为他的愿望已经实现  绝大多数人的愿望都想自己成功,恐怕不会有人的

愿望是要失败。

  线索之二,要从传说中去找。

  传说说,从那地方带出来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要常常放在身边,至少要经

常在视线范围之内,不然就不保证要求的愿望可以一直维持实现状态。

  正是由于这一点,所以这个人的日常行为,总有一些怪异之处,最明显的是特

别宝爱一件在帝人看为完全没有价值的东西。

  据说有一个人,就是注意到了一位百战百胜的大将军,身边永远带著一本书,

书中夹著一片枯叶。而这个人又很相信那个传说,他猜中了那片枯叶是那位将军从

那地方带出来的东西,而将军的愿望就是百战百胜。

  于是这个人从将军那里知道了如何到那地方去。

  至于他去了之后,有没有成功,传说并没有说清楚。

  又据说,若干年前,一群草莽英雄打天下,其中的领袖人物有一个怪习惯,他

永远不刷牙,就算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没有见过他刷牙。这信领袖后来经过了

种种奇迹一样的经历,好几次在几乎完全没有可以的情形下,反败为胜,结果成功

地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配合那个传说,渐渐有人想到领袖可能到过传说中的那地方,而且成功地带了

一样东西来。

  可想而知,他的愿望一定是:“我要做皇帝。”

  想到了这一点的人,就用各种方法去试探,希望能从他口中,知道如何才能去

那地方。

  可是领袖皇帝防范极其严密,谁有这样的意图,他也看得十分明白,当时虽然

没有什么表示,可是事后必然找出一点理由来,把试探者处死。

  能够和领袖皇帝说话的,当然全是皇帝身边的亲近的人,于是渐渐地皇帝身边

亲近的人越来越少,到皇帝死的时候……、等一等,这传说好像有些不对头之处。

  领袖皇帝应该不会死亡  他可以在放下愿望时这样表示:我要当一个永远不

会死亡的皇帝。

  传说并设有不对头之处,而是这样问的人,没有仔细听清楚传说的内容。

  传说说,可以带一个愿望进去  仅仅是一“一个”,而不是一个以上。

  像“当一个永远不会死亡的皇帝”这样,已经不是一个愿望,而是两个愿望了

:“不会死亡”是一个愿望;“当皇帝;又是另一个愿望。

  如果你贪心,在那地方超过一个愿望,传说说你会受到惩罚  至于惩罚的内

容如何,传说没有说。

  领袖皇帝雄才大略,当然在表达愿望的时候,早已想到了这一节,他只能够在

“不会死”和“当皇帝”两者之中,选择一个。

  他显然选择了“当皇帝”。

  所以他虽然当了皇帝,还是会死亡。

  在他死了之后,为了纪念他的丰功伟绩,要把他的遗体长久保存,在复杂的防

腐保存过程中,有一项程序是清洗领袖皇帝那从来不刷的牙齿。

  工作人员在清洗领袖皇帝的牙齿过程中,发现了很奇怪的一件事:在他左边的

一颗臼齿中,有一个小小的洞,并非由蛀牙造成,显然是用粗糙的工具硬钻出来的

。在这个小洞之中,紧紧地嵌著一粒小石子  或者说,只是一颗小砂粒。

  工作人员当然没有在意,顺手就把它抛弃了。

  这件事,后来是被当作不刷牙,结果连牙齿里竟然有砂粒的笑话传出来的。传

到了曾经怀疑领袖皇帝到过那地方的一些人的耳中,他们才恍然大悟:领袖皇帝真

的曾经到过那地方,那小砂粒就是他从那地方带出来的东西。

  而他不刷牙的秘密,也就揭开  他怕刷牙把砂粒刷走了,他就会当不成皇帝

  这种设计周详、处心积虑的处事方法,正是领袖皇帝的看家本领。由于这砂粒

一直在他牙齿上,所以在许多次有人想把他从皇帝宝座上推下去,结果都没有成功,

他还是稳稳地当他的皇帝,觊觎皇帝宝座的那些人,却纷纷死于非命。

  有了这位领袖皇帝的事作为“证明”,传说的可信程度似乎提高了许多  当

然,不论是什么传说,都是每流传一次,内容就丰富一分的。这个传说不知道已经

流传了多久,所以内容丰富之至,连最微小的细节都有。

  譬如说,就算到了那地方,要把那地方的东西带出来,也绝非容易的事情。

  传说说,到那地方的人,在离开的时候,要经过一道很湍急的水流。在经过水

流的时候,会把你身上不属于你的东西,完全冲走,冲得乾乾净净,和你从娘胎里

出来的时候一样。

  不过当然事情会有例外  贾宝玉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块玉!

  所以如果东西很小,又藏得很好的话,还是可以成功。例如领袖皇帝把小砂粒

进进了牙齿,就是成功的样子。

  线索之三,是要仔细研究成功的人物的成功过程,是不是有“天助我也”的情

形存在  如果只有一次两次,还可以说他运气好。如果竟然有十次八次,那就值

得怀疑,可以作进一步地试探。

  不过要非常小心,因为去过那地方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愿意把自己的经历告诉

他人,而且非常忌惮他人怀疑他到过那地方  领袖皇帝就曾经因此而杀了很多人

  所以从怀疑,到试探,再到证实,已经是一个非常曲折的过程。等到证明了,

要对方肯告诉你如何可以到那地方去,只怕是一个困难的过程。

  所以我虽然听说这个传说已经很久,去从来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我并不是不相

信这个传说  对任何传说,即使内容再荒谬,我也总至少认有可能,而不会一笔

抹煞。

  我也不是没有怀疑的对象  有几个成功人物,成功顺利得过了都得值得疑他

们可能到过那地方!

  不过,我却从来也没有向他们提及那个传说。

  并不是我不想到传说中的那地方去见识一下  想像中那地方一定十分有趣,

可能有一些有奇异能力的人住在那里,当然更可能是神仙之类,也就是我记述中经

常提到的外星人。无论如何那是值得一去的所在。

  我之所以从来没有动过念头,一来是由于想要到那地方去,首先就要求人,而

我最不喜欢求人。二来,愿望如何通过自己努力,一步一步完成,等到达成愿望之

后,会有极度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十分美妙,能使人心神俱畅,属于生命意义的重

要组成部分,不可轻易放弃。

  靠那地方的力量而使愿望实现,固然可以保证成功,可是也完全没有了挑战性

。在愿望实现之后,是不是会由于满足而感到快乐,也很值得怀疑。

  所以多少年来,对于这个传说,我都是听过就算。

  之所以这个传说终于成了我记述的一个故事,其中颇有些曲折在,且听我慢慢

道来。

  那一天,一早,温宝裕就打电话来,语音又兴奋又急促:“你今天会不会在家?”

  我对他这种没头没脑的说话方式早已习惯,所以我的反应是:“有什么话请直

接说。”

  温宝裕道:“你……请你……求你在家里等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他在一句话之吵,三次修正语气,变得客气之至。客气得过了份,就变成了虚

伪,我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究竟想干什么,何不直说。”

  温宝裕道:“只求你在家里等我。”

  我问:“要等多久?”

  可是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挂上了电话。这时候白素从楼上下来,我向她

道:“小宝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一面放下电话,一面把小宝的要求告诉了白素。

  白素皱眉:“照常理说,他这样要求,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事。”

  她说了这一句之后,我们两人异口同声:“小宝这个人,其行为不能以常理度

之。”

  我哈哈大笑:“所以根本不必等他!”

  白素却和我不一样:“反正没有事,等他也无妨。我们只是估计他不会有什么

重要的事,却不能否定他完全没有事。”

  刚好这一天,我和白素都出乎意料之外的清闲,所以我也没有反对。

  却这一等,等到了中午时分,温宝裕仍然音讯全无,这令我十分焦躁。虽然我

还是没有外出的必要,可是我不出去和不能出去,是两回事。

  于是我就开始联络温宝裕。

  要找别人难,找温宝裕却很容易,因为他随身带著戈壁沙漠替他设计制造的微

型电话,知道这电话号码的极少,温宝裕带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为了蓝丝可以随时

和他联络  蓝丝的降头术虽然天下第一,可是相隔几千里,要情话绵绵,尖端科

技毕竟比较实用。

  他虽然把这个电话号码给了我,可是我却从来也没有用过,以免他正在和蓝丝

对话。

  这次情形不同  他要我在家等他,而他去踪影全无,未免太岂有些理。我就

算打断了他和蓝丝的对话,也是他自己罪有应得。

  可是从中午起,我每隔半小时就打一次,一直打到了下午五点,那电话却一直

没有回应。

  我倒井不担心他的安危,只要想到要是蓝丝也这样找不到他的话,会用降头术

的哪一部分来对付他。

  到天色黑了下来,我和白素互望,我很是恼怒:温宝裕天马行空式的行为,令

得我们白等了他一天。

  白素想得开:“在我们的生活中,很少有这样的一天,倒也可以说是意外收获

。”

  我仍不免悻然:“一天在人的生命中何等宝贵,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损失之

重大,无与伦比!”

  白素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神态甚是优雅:“无事闲坐,看白云蓝天,大有元

曲中的悠悠境界,无意中得之,正值得庆幸,何损失之有?”

  我伸了一个懒腰,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等到晚上临睡的时候,我没好气地道:“我们等了一天,

恐怕温宝裕早就忘记了曾经向我提出过要我等他的要求了。”

  白素微笑:“也不有这个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又有别的事情在忙著  正如白素所说,难得有一天空闲

  几天之内都没有温宝裕的消息,我们也不以为意,因为他也不是每天都和我们

联络。

  可是等到六天之后,蓝丝忽然找温宝裕找到了我们这里来,就令事情变得很不

寻常了。

  蓝丝找温宝裕的过程相当骇人听闻。那天早上,红绫带著她那只神鹰刚要出门,

门一打开,就有只小鸟直扑了进来。

  神鹰展翅伸抓,就向那小鸟抓去。照说,别说是只神鹰,就算是普通的鹰,也

必定可以一下子就把小鸟抓住  这正是鹰生存的本能。

  可是这时候,我们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神鹰铁爪疾伸而出,一抓竟然抓了一

个空。

  本来神鹰是看准了小鸟的来势抓出去的,而它没有抓中的原因,是那小鸟在急

速地飞行之中,竟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于是神鹰估计错误,抓了个空。

  那小鸟在急速飞行中,说停就停,这种本领在鸟类之中,应该只有蜂鸟才有。

可是那小鸟显然不是蜂鸟,它没有蜂鸟那样小,大约和鸽子差不多,全漆黑,油光

水亮,只有尖嘴是灰色。

  它避开神鹰的那一抓,红绫首先发出了“咦”地一声,我也立刻想到那小鸟一

定大不来头。唯恐神鹰再发动功击,会把它杀死。正待喝阻,只见那小鸟忽然又冲

向前,竟然在神鹰爪上,啄了一下,动作快捷无比。

  我自然而然闭上眼睛  不想看那小鸟被神鹰撕成粉碎的惨状。也就在这时候,

听得红绫又发出一个充满了惊讶的叫声。我睁开眼,也不禁呆了一呆。

  只见那小鸟不但没有死在神鹰爪下,反倒已经停在神鹰的背上,神鹰正转过头

盯著它看,显然没再向它攻击的意图。

  这种情景已经够奇特的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怪异美妙兼而有之。

  先是那小鸟唧唧啾啾叫了起来,别看它全身漆黑,叫声却是十分悦耳。

  后来我有机会和一位鸟类专家提起当时的情形,那鸟类专家哈哈大笑,道:

“不同的鸟类之间,有所谓鸟语,那只是小说家的幻想,实际上并无其事。”

  我当然不会和这种毫无想像力的所谓科学家去争论  这类所谓科学家由于缺

乏想像力,所以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科学家。

  当然我也不能肯定所有鸟类之间是不是有一种共通的语言,但是我在那时看到

的情景,却显然是那怪不得神鹰通过了各自的鸣叫在沟通。

  那小鸟叫了一会,神鹰立刻有回应,而神鹰又转头向红绫发出了一阵叫声。

  红绫的神情高兴莫名,向我和自素道:“那小鸟是蓝丝派来找小宝的。蓝丝曾

告诉它,找不到小宝,就上我们这儿来,打听小宝的消息。”

  红绫和神鹰之间可以沟通,这一我们早已知道。目前的情形显然是那小鸟神鹰,

神鹰转告红绫,红绫再转告我们。

  传递的信息相当复杂,居然可以通过这样的一波三折而令我们明白,真是奇妙

之至。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道:“告诉它,我们没有小宝的消息也很久了  事

情可能有些古怪,请蓝丝和我们直接联络。”

  红绫向神鹰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音,神鹰又向那小鸟叫了一声,那小鸟叫了几

下,腾空打了两个转,箭一样向外射去,速度之快难以形容。

  红绫顿足:“怎么说走就走!”

  我知道她又起了童心,想把那小鸟留下来玩。我摇头:“蓝丝也真是,什么样

的通讯方法不好用,用一只鸟来传递信息,难道温宝裕懂得鸟语?”

  红绫大表反对:“当然是派那小鸟来传递信息有趣!”

  我笑:“你问一问神鹰,那小鸟是什么来头?”

  红绫和神鹰叽咕了好一会,才道:“神鹰也不知道,它说那小鸟很古怪,会说

小鹰说的话,而且说得很好。”

  这两句话我有莫测高深之感  对于鸟类世界中的一切,我究竟不是太熟悉。

  接下来两天,红绫都在盼望那小鸟再出现,不过这一次蓝丝采用了现代化的方

法,她在第三天早上打电话来。

  她的声音很是焦急,以她的本领来说,这种情形实在不应该发生。

  电话是白素接听的,蓝丝第一句话就问:“有小宝的消息了没有?”

  白素说:“没有,你最后和他联系是什么时候?”

  蓝丝竟然语带哭音:“九天了!我一直在找他,可是一步消息都没有!”

  如果蓝丝是普通人,有这种情形当然很平常。可是蓝丝却是降头术大师,尤其

她和温宝裕之间关系密切,随便用降头术听什么方法,都没有找不到温宝裕的理由

  我一面心中疑惑,一面加入谈话,安慰她:“九天前,他曾经打电话给我,要

我在家等他,从那天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不过你不必紧张  。”

  我话还没有说完,蓝丝已经叫了起来:“九天前他打电话要你在家等他?不会

吧?”

  我把温宝裕当时打电话来,向我提出要求的情形,向蓝丝说了一遍。蓝丝的回

答出乎意料之外,她道:“小宝当时和我在一起,那一定是他自己一人出去走一走

时打电话给你的。”

  蓝丝的话,我和白素都不是很明白。

  一时之间,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蓝丝也立刻觉出我们不明白她的话,

她道:“小宝十天前来看我,所以当他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他和我在一起。”

  一听得她那样说,我不禁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我还想打第二下时白素抓

住了我的手,摇头:“我也没有想到!”

  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温室裕九天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他人原来不在本城!

  现代技术进步,在一万里之外打电话和在一里之外一样,若不是打电话的人特

别说明,接电话的人完全无从得知。

  当我接到温宝裕的那个电话,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只是自然而然以为他在本

城,谁料到他人在外地,打的是长途电话。

  我立刻向蓝丝道:“我明白了  当时你们在哪里?”

  蓝丝道:“他一来到,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

  蓝丝说到这里,说了一个城市的名字。

  我和白素当然一听就知道这个城市在什么地方  那是一个很著名的城市,是

一个大国的首都。

  本来我把它的名字写出来,就不必罗嗦一大堆来解释。可是这个故事发展下去,

牵涉到了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有不少隐秘,挑明了不是很好,所以必须加以掩  

在我叙述的故事中,这种情形很常见。

  虽然这种情形,常被人谈笑为“欲盖弥彰”,可是我的习惯如此,不想改变。

  而为了行文方便,就姑且称这城市为“加城”。至于这个加城原来的名称是什

么,看故事的人大可以不必深究,因为那和整个故事的关系不大,只不过是一个地

方而已  同样的故事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所以并不重要。

  当时我一听到蓝兰说出了这个地名,就自然而然问:“他到那里去找什么人?”

  蓝丝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我和白素也立刻互望了一眼,觉得事情大有古怪。蓝丝不应该对我们隐瞒什么,

她这时犹豫,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对我们说,因为她不知道温宝裕到加城去是要找什

么人。

  这就使事情变得十分不寻常  以蓝丝和温室裕的关系来说,他们两人之间,

绝不应该有向对方隐瞒的事。而且就算温宝裕有意隐瞒,以蓝丝的本领,想要知道,

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疾声问:“你不清楚?”

【二、全权代表】

 白素几乎和我同声发问:“这次你们会面,你可觉得他有什么异常之处?”

  或许是我们的语气很严重,蓝丝著急,语中哭音更甚:“你们不要吓我,小宝

究竟怎样了!”

  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这时候在蓝丝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证明。她是

降头术大师,无论在她的国度还是在加城,至少在整个东南亚地区,她抬一抬手、

顿一顿脚,都可以令风云变色。可是如今由于温宝裕没有了信息,她的著急程度,

也就和普通的年轻女子没有分别。”

  白素立即道:“你先别乱,从头说。”

  蓝丝显然是心绪其乱无比,竟反问:“从哪里说起才好?”

  白素当机立断:“我看电话里说不明白,你来,还是我们去?”

  蓝丝的回答倒很快:“请你们来  我要在这里等小宝,不然他要是回来了,

见不到我,又要著急。”

  白素想也不想就答应:“好,这就来,给我地址。”

  蓝丝道:“我会派人在机场接你们。”

  听到蓝丝这样说,我心中更是一沉,觉得事情一定比我们想像的还要严重。

  蓝丝虽然只说了一句话,可是在她那一句话之中,却表达了相当复杂的信息。

  首先她说:“接你们”,这表示她心目中认为白素一人去可能还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我和白素一起去。”

  另外她可以派人到机场来接我们,这一点并不意外,因为加城和那个国家,也

都属于降头术的势力范围之内,由此可知她一定已经运用了她所能运用的力量去寻

找小宝而没有结果,这才派出那只小鸟来的。

  我绝不会轻视她所能动用的力量,这也就是说,事情棘手,我们去了能不能解

决,还是疑问。

  我把这一点提出来,白素苦笑:“先别研究这些,去了那里,见了她再说。”

  看来她由于关心蓝丝,所以心绪也失去了往常的镇定。

  我虽然感到事情大有古怪之处,倒也并不十分担心温宝裕的安危,因为温宝裕

对应付各种环境的能力,相当高超。

  白素看出了我的心意,她提出警告:“事情是古怪在完全找不出小宝不告而别

的理由。”

  他百分之百知道蓝丝会担心,由此可知他必然遭到了意外,而且是非比寻常的

意外。”

  我并不反对白素的分析,只不过本来我还有一些想白素一个人去,现在白素意

然表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我自然不会再提出,当然只好一起出发。

  还好我们说走就走。在机场,我们才进了禁区,还没有登机,就听到外面机场

大堂传来了一下尖叫声。

  我估计尖叫声发出的所在点,距离机场禁区至少有一百公尺,而且还有重重建

筑阻隔,可是那一下尖叫声还是令得禁区内所有其他的声音都静下来,人人为之变

色。

  世界上能发出如此惊人的尖叫声来的人,肯定屈指可数,而这一下尖叫声我们

并不陌生;那是温妈妈到了!

  我算是想像力丰富的了,可是我还是不能想像,如果走慢一步,在机场大堂给

温妈妈碰个正著的话,会有一种什么场面!

  温宝裕的令堂大人显然不知道在哪里得到了温宝裕失踪的消息,自从温宝裕和

我认识以来,凡是温室裕有什么风吹草动、冬瓜豆腐,温妈妈总唯我是问。

  她现在出现在机场,当然不是偶然,她肯定已经到过我家,可怜红绫不知道是

如何应付打发她的。

  后来我问红绫,红绫哈哈大笑:“她声音大,我比她更大。我告诉她,你们在

机场,她看到在我这里占不到便宜,自然撤退。”

  我也感到好笑。不过当时在机场,我和白素都笑不出来,因为接著那一下尖叫

声,就是温妈妈的惨叫,叫的是我的名字,比机场的广播声还要响亮。

  她一面叫我的名字,一面还在叫喊一些其他的话,例如:“你把小宝弄到哪里

去了”等等。

  还有一些其他的声音传来,机场大堂中的混乱情形,我也难以想像。

  我只感到全身发滚,一顿脚:“我去和她说明白!”

  我才跨出半步,白素就把我一把拉住  在温妈妈的尖叫声之下,她也无法保

持一贯的镇定,摇头道:“如何说得明白?”

  我苦笑,也跟著摇头:“只有红绫才有办法对付她!”

  虽然我和白素不能说落荒而逃,但是在进入机舱的时候,也有些仓惶之感。

  在进了机舱之后,照说我不应该再听得到尖叫声,只是那尖叫声却老是在耳边,

直到飞机起飞之后很久,还是如此。成语中有形容声音的“绕梁三日”之句,实在

不算是太夸张。

  这时候白素忽然问道:“渐妈妈是怎么知道小宝不见了的?”

  我没她气:“谁知道!或许是温宝裕很久没有和她联络,也或许是蓝丝找小主

找到了她那里。”

  当时我别说没有仔细去想,就算用心去想,也想不到温妈妈是从何知道小宝不

见了的,这其中的曲折,后文自有交代。

  白素又道:“小宝失踪,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连蓝丝也找不到他,事情就

非比寻常。”

  我闷哼了一声:“或许她的降头术失灵了!”

  白素瞪了了一眼,眉心的结,可知她心情沉重。

  我自然也明白事情非比寻常  无论怎样设相,也想不出连蓝丝都找不到温宝

裕的理由。降头术中有许多找人的办法,有的科匪夷所思,例如利用一只昆虫之类

。蓝丝是运用降头订登峰造极的大师,实在没有理由去找不到她最亲近的人。

  这个疑问,当然只好等见了蓝丝再说。

  整个飞行过程,我和白素都都这个疑问围绕,反而倒是小宝究竟去了哪里,不

在我们思索的范围之内。

  到了加城,才一下机,就有两个中年人迎上前来。那两个听人看来不像是降头

题,他们的态度恭敬之至,而且在他们的带领之下,过关如入无人之境,看来他们

是官阶很高的官员  后来才知道确然如此,因为这里也是降头术的范围,降头师

有很高的地位,蓝丝是降头师之中的至尊,当然受到极高的礼遇。

  这还只是原因之一,另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后文自有交代。

  出了机场,登上了一辆黑色的大房车,那两个中年人话并不多,问一句答一句,

根本我们连问什么也难以决定,自然和他们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车行约四十分钟,到达了一幢很大的屋子  车子在进了花园的大门之后,又

行驶了三分钟,才到达屋子的门口。只见蓝丝飞一样的奔下石阶,白素才出车门,

她就扑了上来,抱住了白素,还没有说话,就已经泪如泉涌。

  此情此景,看在眼里,实在令人心惊肉跳之至。

  试想蓝丝是何等样人物,竟然会如此六神无主,事情的严重,可想而知。我失

声道:“小宝怎么样了?”

  蓝丝伸手抹眼睛,声音嘶哑:“小宝……小宝……他一定不在了……他不在了!”

  说到这里,她索性嚎啕痛哭起来。

  白素拍著她的背,显然和我一样,一时之间不是很明白蓝丝说小宝“不在了”

是什么意思。

  蓝丝继续说著  必须清楚知道蓝丝降头师的身份,对她陆续所说的话才能完

全瞭解。

  她先是重复了好几次“不在了”,看到我们没有反应,她才解释:“我感觉不

到他在哪里……只要他在,我一定可以感到他在,不论他在哪里,我都可以感觉到……

可是现在我……感觉不到他在哪里……”

  她的话其实翻来覆去就是两句,明白她超级降头师的身份,她的话听来也格外

今人吃惊。

  作为超级降头师,蓝丝有很特别而且敏锐得不可思议的感觉,例如温室裕就算

和她相隔万里,她对温宝裕也有常人所没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奇妙,照蓝丝后

来进一步的解释,说她对温宝裕的感觉甚至于不是朦胧的,而且十分具体  她可

以凭感觉知道温宝裕是喜是怒,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知道对方存在的感觉。

  而现在她一再说温室裕“不在了”,那就是说,她已经感觉不到温宝裕的存在!

  别说蓝丝和温室裕相亲相爱,两位一体,缺一不可。就算我和白素在明白了蓝

丝的话之后,也感到一股寒意,从头到脚而生。

  蓝丝所说:“不在了”的意恩,就是温宝格已经“不在人世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感觉不到温宝裕的存在!

  一想到这一点,我和白素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才好。

  刹时之间,我的思绪紊乱之至。首先竟然和蓝丝所说那句令人不容易明白的话

一样,只是不断地想到温宝裕“不在了”,接著就想到她不在,就是不在人世……

进一步想到不在人世,就是死亡……温宝裕已经死了?!

  我张大了口,想把想到的说出来,可是那句话卡在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来。

  白素看到了我这种情形,疾声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还是出不了声,蓝丝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他想的和我想的一样,小宝他……

他……”

  蓝丝不但想的和我一样,而巨情形也和我相同  张大了口,怎么也说不出温

宝裕已经死了这句话来。

  白素虽然脸色煞白,可是她比我们要镇定些,不过显然她也经过了一番努力,

才能说出话来,她叫道:“你们想的不对!温宝裕他……不见得是死了!只不过是

蓝丝你一时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怎么可以申引到他已经死亡?大荒唐了!”

  我和蓝丝都没有出声,显然对于白素的指责,我们并不接受。

  白素望著蓝丝,提高了声音:“你是降头师,就算人死了,你也有能力可以接

触到他,感觉到他,是不是?”

  蓝丝震动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

  我则重重地顿了一下足  因为我没有想到白素所说的这一点。

  确然降头术在和灵魂接触方面,有它的杰出方法。作为超级降头师,若是温宝

裕已经死亡,蓝丝必然可以确切的知道,而且和他的灵魂能够有接触。

  所以可以推翻温宝裕已死的推断。

  我一想到这一点立刻松了一口气。可是看蓝丝的情形,却像是更加难过,她语

音哽咽:“他……甚至不是……死了……那他怎么样了?”

  这一问,连白素也为之愕然,答不上来。

  甚至不是死了,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

  是完全、彻底的消失?不但是身体,连灵魂也消失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不认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这情形都比死亡还要可怕  或者说,比死亡更

加彻底!

  白素也料不到自己的劝说,会导致如此的结果,她定了定神,才道:“只不过

是你的感觉有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白素的话,显然没有太强的说服力,所以蓝丝缓缓地摇头。我趁机道:“把事

情从头到尾告诉我们,大家再来分析。先乱成了一团,就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蓝丝含泪点头,我们一直走进那大屋子。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屋中人相当多,

那些人大都站著不动,在我们经过的时候,都很恭敬地行和,看情形全都是侍从人

员。这种排场看来,蓝丝在这里受到极高的礼遇。

  我本来想问蓝丝这里究是什么所在,何以她会受到如此的礼遇,可是看她一副

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就忍住了没有问  怕我一问之下,她的思绪更加紊乱,连主

要的事情也说不上来了。

  那屋子中的阵师,十分华丽。蓝丝把把我们带到一个小客厅,还没有坐下,就

有侍从推著放满美酒的手推车过来,问我们要喝些什么。

  我向那些酒看了一眼,心中暗叫了一声“好家伙”。因为那些酒,如果放在拍

卖场上,每一瓶都可以卖到一万英镑以上。

  我向一瓶十八世纪、标签上有著两个签史的白兰地指了一指,大约三分钟之后,

我已经尝到了那酒香醇无比的美味。

  蓝丝也已经开始说她和温宝裕见面的经过。蓝丝由于增绪不稳定,所以说的时

候,有些混乱。我现在把这经过叙述出来,经过一番整理。

  原来温宝裕这次来,事先并没有告诉蓝丝,他多半是想给蓝丝一个惊喜。

  可是他才上了飞机不久,蓝丝就知道了。

  根据蓝丝的说法是:她感到温宝裕正以相当高的速度在向她接近  这种感觉,

自从她和温宝裕相爱以来就有。不过她一直没有和温宝裕说过,以免温宝带有自己

的行动都在她的感觉中的束缚感,这是蓝丝女性温柔体贴的一面。

  当时蓝丝正在和一群降头师商议一些事  她当了本派的掌门,还是继承猜王

大师的全国首席降头师的位置,所以必须和其他门派的阵头师取得协议。

  本来可以通过斗法来解决,但是蓝丝不想那样做,而采取协商的办法。这些全

是神秘之极的降头师之间的事,和本故事无关,表过就算。

  当时蓝丝感到温宝裕正在向她接近,心中很是高兴,她童心未泯,也想给温宝

裕一个惊喜。

  她知道温宝裕能以这样的速度前来,必须是乘坐飞机,所以她算准了时间,先

到了机场。看到温宝裕探头探脑地走出来,她在温宝裕身后跟了几步点后张开双臂,

从后面把温宝裕紧紧抱住。

  温宝裕吓得大叫,蓝丝大乐,笑得弯腰。

  温宝裕看到是蓝丝,自然也定下神来,大是高兴。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蓝丝

所料不到的。

  他也不管机场上人来人往,抱住了蓝丝打转,一面道:“你在机场,好极了。”

  蓝丝奇怪:“为什么我在机场就好?”

  温宝裕“可以不必浪费时间,我们这就走。”

  蓝丝虽然是超级降头师,可是对于温宝裕这种没头没脑式的说话方法,也不能

完全瞭解。

  她想问要到哪里去,温宝裕已经拉著她向前走,急如风火:“上了飞机再说!”

  蓝丝由得他拉著走,笑道:“飞机是你的?说上就上!”

  温宝裕笑道:“就是我的  我的专机!”

  当游丝叙述到这一部分的时候,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都很奇怪:“温宝

裕为何要用专机来旅行?”

  当时蓝丝也提出同样的问题。温宝裕的回答是:“我有事要到加城去。”

  蓝丝质疑:“出动专机,一定事情紧急,你怎么还到这里来找我,不怕耽搁了

大事?”

  温宝裕在蓝丝耳边轻轻地道:“没有办法,太想你了。”

  蓝丝心中甜蜜无比,任由温宝裕拉著走。其时她的心里状态,和一般沉醉在爱

情中的女性,完全一样,甚至于有些迷迷糊糊,神智不清。

  一直到了专机,她才问:“你到加城去干什么?”

  专机上设备豪华,温宝裕这时候一面喝著美酒,一面回答:“他答的竟然是:

`我也不知道。'”

  蓝丝嗔道:“这像话吗?这么大阵仗,出动专机,你竟然不知道自己去做什么?”

  温宝裕摊了摊手:“我确实不知道。”

  蓝丝虽然是超级降头师,可是也无法知道温宝裕这个古灵精怪的脑袋中究竟在

想些什么,所以只好瞪大了眼睛望著他。温宝裕感到得意,哈哈大笑:“加城那边

说是有紧急大事,要陶启泉去商量,陶启泉实在走不开,所以派我做全权代表,专

机也是加城那边派来的,享有最高级的外交人员权利。”

  他说到这里,更是兴致勃勃:“所以到哪里去都可以  你想去哪里?我可以

立刻通知机师,你们不妨假公济私,到别的地方去玩玩。”

  蓝丝笑:“谁托你办事情,算是倒了大霉。”

  温宝裕也笑:“加城那边和陶启员会有什么大事!无非是一些商业利益,多半

是分赃不匀。那些贪官位置越高,贪心越大。我临走的时候,陶启泉就告诉我,不

论贪官开价多少,林大大还价,心急要钱的是那些贪官,我急什么。”

  蓝丝对这方面的事情显然不是很瞭解,所以她也无法搭腔。

  而我和白素听到这里,知道温宝裕所说很有道理。若是贪官索贿。拖上些时间,

等贪官著急,往往可以把贿款减少,替委贿者省钱。温宝裕明白这些道理,陶启来

没有派错人。

  我知道陶启泉所控制的财团,在那个国家有极庞大的投资,几乎控制了该国的

经济命脉。

  当然陶启泉能够做到这一点,全靠他和该国最高层的政治、军事人物的关系  

多少年来,他们之间合作无间,水乳交融,利益均分,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其中不

知道有多少肮脏的事情,全靠他们的势力压制,才没有暴露。

  那力急著要和陶启泉会面,我也猜想是和金钱有关。

  同时我也想到,如果事情涉及巨额和金钱,那些人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温室裕的处境,可以大大不妙!

  当时我把我的忧虑提了出来,白素却摇头道:“我想陶启泉料错了。当一个地

方贪污已经形成一种制度的时候,就不会在贪污这方而且什么突发事件。一定是另

外的事情。”

  我们一直向蓝丝望去,等她继续说下去。

  温宝裕和蓝丝并没有假公济私,还是直飞加城。

  飞机才一著陆,就有两个校级军官来迎接  能派得出校级军官来的人,自然

官阶更高,温宝裕向蓝丝低声道:“看来,我有可能见到他们的总统。”

  蓝丝却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  在她的心目中,总统不总统,都不算什么,因

为降头术的观点看来,都只不过是一个生命,而且是很脆弱的生命。

  一辆豪华房车把温宝裕和蓝丝两人,送到一座环境十分优美,建筑极华丽之极

的屋子。好屋子就是后来我和白素见到蓝丝,蓝丝向我们叙述经过的地方。

  当时蓝丝和温宝裕地了那屋子,有两个将军和两个文官在等候著。

  那两个将军和官员,都神色凝重,显然有很重要的事情,争于要和温宝裕商量

  可是他们都望见了蓝丝,却说著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一个道:“先生自己不

能来,真是遗憾之至,事情……事情……”

  温室裕不等他说完,说道:“不认事情怎样,先生派我来,我就可以全权处

理。”

  尽管温宝裕说得十分肯定,那四人仍然支支吾吾,只是不断打量蓝丝。温宝裕

有点不高兴,冷冷地道:“如果你们一定要等先生来,那我就告辞了!”

  那四人忙道:“不是,不是……”

  蓝丝笑了起来,向温宝裕道:“他们不是要等先生,是嫌我在一旁,听到了

秘密。”

  那四人略有尴尬之色,可是却并不说话,表示默认。

  温室格哈哈大笑:“你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可知道她是谁?”

  蓝丝立刻向温宝裕施眼色,表示不必向对方提起自己的身份,而其中一位将军

已经不耐烦,大声道:“我们要和陶先生商量的事,只能和陶先生本人……或者他

的全权代表一个人说话。”

  另一个官员则更进一步强调:“事关重大,是极度以机密,希望全权代表也不

要向任何人透露。”

  那位官员显然是看到了温宝裕和蓝丝十分亲热,知道这一双青年男女关系密切,

所以才有这样的警告。而且在说的时候,明显地对温宝裕并不信任,大有如果温宝

裕不能答应这一点,他们就宁愿放弃商量之意。

  本来温宝裕处事很滑头,大可以先答应了对方的要求,然后在事后再把一切告

诉蓝丝,对方就算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可是那时候,温宝裕却对对方提出的条件,感到很是反感。他和蓝丝一直会少

离多,难得在一起,要他和蓝丝分开,对著那几个面目可憎的贪官讨价还价,他一

百个不情愿。

  所以当时他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冷冷地道:“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有任

何事对她隐瞒!”

  蓝丝听得温宝裕这样说,心中大是甜蜜,自然而然在温宝裕身后抱住了他。

  那四人神情很是坚决,各自退开了几步,一个官员道:“既然如此,我们只好

去找先生,先生再忙,也一定会见我们。”

  温宝裕摊了摊手:“请便!不过我要告诉各位,蓝丝姑娘是先生的乾女儿,

先生也不会向她隐瞒什么。”

  温宝裕话还没有说完,那四人望向蓝丝,神情惊异莫名。看他们的情形,令他

们感到吃惊的并不是“先生的乾女儿”这个身份,而“蓝丝姑娘”这个称呼。

  一位将军首称叫了起来:“蓝丝?我国友邦的一位首席降头师,名字倒和尊夫

人一样。”

  那将军说来语气很是疑惑,温宝裕已经哈哈大笑:“什么名字一样,就是她!”

  一时之间,那四人脸上神色陡变,阴晴不定,过了一会,他们才道:“不知道

降头大师光监,请原谅。”

  蓝丝笑道:“你们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何必请我原谅。”

  那四人又很犹豫地问:“不知道降头大师光临鄙国,有何贵干?”

  蓝丝又笑:“什么事情也没有,我是被他拉来的。”

  温宝裕看到他知道了蓝丝的身份之后,紧张得异乎寻常的样子,也感到好笑,

他道:“她来,只是来陪我而已。”

  当蓝丝说到这里的时候,虽然她心情沉重,可是大概由于当时的情形实在好笑,

所以她的语音也比较轻松。

  可是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温宝裕和蓝丝究竟年轻,他们虽然各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经历,可是在人情世故

上所知却并不丰富。

  像蓝丝叙述当时的情形,他们只觉得对方的反应好笑,却没有意识到它的严重

性。

【三、失踪经过】

  要知道,他们十分火急要找陶启泉,必然是有重要之至的机密大事。凡是这种

事,总是少一个人知道好,陶启泉派了代表来,在他们这方面,可能已经大大不满

。如今又加上了蓝丝这样身份的人,事情当然不会像温宝裕和蓝丝所想的那样简单,

而是变得复杂起来。

  在降头术有势力的范围之内,都知道降头师的地们,像蓝丝这样的地位,甚至

于可以代表整个国家。国与国之间,虽然挂在口头上常以“友邦”相称,可是关际

上利害冲突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国家机密,最是重要。

  蓝丝的突然出现,在他们想,当然是为了刺探消息而来,这才是那四人惊疑的

原因。

  在这种情形下,他们若是不敢对付蓝丝,就大有可能转移目标,去对付温宝裕  

这或许就是温宝裕失踪的原因!

  我一想到这一点,吸了一口气,刚想把想到的说出来,白素已经向我摇了摇头  

她显然知道我想到了什么,而否定了我的想法。

  我不服,瞪大了眼睛望著她。

  白素道:“他们若是不敢得罪蓝丝,也就决不敢得罪她的丈夫,此其一。若是

温宝裕的失踪,是他们所为,以蓝丝的神通而论,她一定可以感觉得到,此其二。”

  白素的分析,无可反驳,所以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蓝丝显然不明白何以白素忽然说了这一番话,神情有点茫然。在这时候,我收

中陡然一动,想到白素刚才的话,可以作补充。

  可以补充为:“如果事情是`人为'的,以蓝丝的神通而论,一定可以感觉得

到。”

  不过我没有把这一点说出来,因为我自己的想法还是很模糊;如果事情不是人

为的,那又是什么样的力量所为?

  白素向蓝丝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时那四个人也不管有没有礼貌,聚在一起,低声商议了一阵,才向温宝裕道

:“不瞒阁下,我们要和陶先生商量的事情,不但十分重要,而且机密至于极点,

相信陶先生一定肯答应我们,绝对不向任何人提起。阁下既然做不到这一点,我们

实在无法和阁下进行任何商谈。”

  他们说得很是坚决,温宝裕也根本不在乎,他摊了摊手:“随便你们总之我们

夫妻两人之间,不可能因为你们国家的一些小事,而变得有秘密。”

  温宝裕说得更是坚决,而且很不客气。四人之中,倒有三人涨红了脸,好个没

有红脸的冷冷地道:“我们本来要商量的不是小事,而是很大的大事!”

  温宝裕没有和他争论,只是不置可否,那人又道:“两位仍然是我们的贵宾,

请尽量享受这里的设施,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揭出来,请两位等我们和陶先生联络了

之后再说。”

  温宝裕道:“随便。”

  那四人告辞离去。温宝裕伸了一个懒腰,向蓝丝道:“这里看来是专门招待国

宾用的,到处走走,看看有什么设施可以供我们享用。”

  蓝丝并没有回应温宝裕的话,因为就在这时候,她的心灵上起了一种警兆,使

她感到将会有一些事情发生。

  这种心灵上突如其来的警兆,倒不一定是降头师才有这种能力,普通人一样也

会有  每个人和一生之中,总会有一次或者许多次这种心灵上起了警兆的感觉。

  我曾经假设,这种现象应该是人原有能力  人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预先知道

将会发生的事。只不过这种能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退化,以致人无法控制,只

能够在偶然的情形之下发生。

  凡是有这种感觉得到,可是却又无法在实际上捕捉到一些什么的警兆,大多数  

绝大多数都是对于将要发生的不幸事件而来的。

  作为超级降头师,蓝丝的这种感觉当然比普通人经强烈许多。可是警兆始终难

以捉摸,只是使她感到可能会有什么祸事发生。

  所以她在怔了一怔之后,很认真地向温宝裕提出:“我感到……有些有好的事

情会发生,让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回去……在自己的地方,就算有什么不对,也容

易应付。”

  听蓝丝叙述到这时,而我又确切知道温宝裕后来突然不见,由此可知蓝丝的警

兆很有预见力。那一定是温宝裕不肯相信蓝丝的感觉,没有立刻离去,所以才发生

了失踪事件。

  想到这里,我自然而然哼了一声。白素向我望来,摇了摇头,显然是在对我说

:“别太早下结论。

  所以我没有出声骂温室裕不听话。

  而蓝丝在讲到这里时,现出很难过的神情。眼中泪花乱转,强忍住了才没有哭

出声来。

  过了一会,她才继续说下去。

  出乎意料之外,温宝裕并不是不听话。他一听得蓝丝这样说,只是问了一句:

“会有什么事情?”

  当时蓝丝神情茫然,摇了摇头。温宝裕立刻道:“好,等他们和陶启泉联络过

之后,把结果告诉我,我们立刻就走。”

  蓝丝吸了一口气,表示同意。

  在当时的情形下,他们这样的决定,合情合理,完全正确,并没有犯任何错误

  而蓝丝叙述到此处,终于涌出泪来。哭著道:“当时我应该拉了他就走,或许

他就不会不见了!”

  我心中实在是骇然莫名  想像之中,温宝裕就算要等回音,也需要不了多少

时间,怎么就会有了那么大的变化?

  蓝丝哭了一会,渐渐收了哭声。

  原来就在那时候,蓝丝的心灵上又起了第二次警兆,比起第一次来,要强烈许

多。

  这使得蓝丝很是吃惊,她大致需要进一步瞭解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以致一

再有这种感觉。

  当时游丝也知道,即使运用降头术去追究,她也无法确切知道事情的究竟  

要不然她就变成有预知能力了。

  不过如果动用降头术,也确然可以使警兆在感觉上再强烈些,可以由此多少捉

摸到一些事情的究竟。

  蓝丝向温宝裕说明了一点,温宝裕当时没有反对的理由,于是蓝丝走向墙角,

面壁而立。

  在她运用这项降头术的时候,她也要集中精神,所以她看起来整个人像是泥塑

木雕一样。而在这时候,她对身外发生了什么事,也完全无法知道。

  所以她不知道温宝裕是什么时候离开小客厅的。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哭:“当时我如果抓住他的手就好了,他就不会乱走

了!”

  看他的情形,就像是走失了孩子之后在埋怨自己的母亲一样。我很是吃惊:

“你多久之后,才发现温宝裕不在了?你又在施术之后,有了什么发现?”

  蓝丝道:“当时我用了许多方法,都没有发现,所以施术的时间比较长,大约

有一小时……现在我当然知道……警兆是说小宝会不见……”

  事实上,首先发现温宝裕不见了的,还不是蓝丝,而是那四个人。他们回到了

小客厅,看到蓝丝站在墙角不动,而温宝裕并不在小客厅中。

  那四人回到小客厅的时候,脸色都很难看。因为他们和陶启泉联络的结果,是

陶启泉坚决表示温宝裕怎么样,他也会怎么样。也就是说,温宝裕全权代表的地位

不变。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一个误会,那就是陶启泉、温室裕都认定了加城方面要商

量的事情无非是金钱上落,所以并没有把它当成是什么大事。

  阴错阳差的事还不止这一桩,如果蓝丝不是心灵上一再起了警兆,她也不会全

神贯注去施展降头术,那么温宝裕是什么时间离开的,她一定可以知道  事实上,

她和小宝根本不可能分开,当然也就不会有小宝不见了这回事。

  有了警兆,反而导致不幸的事情发生,这其中的因果关系,玄妙之至,难以用

常理来说明。

  后来我和白素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白素:“警兆还是有用,要不然可能温宝

裕和蓝丝一起失踪,加城方面只当他们不告而别,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有人知道

他们失踪呢!”

  却说那四个人看到温宝裕不在,而蓝丝站在墙角不动,他们起先也不为意,只

当温宝裕是出去随便走走。他们也不敢问蓝丝,因为他们知道降头师的每个动作,

或者根本没有动作,都和降头术有关,所以不能打扰。

  他们先派人在屋子的范围之中去找温宝裕。当许多人出动寻找而没有结果的时

候,蓝丝已经转过身来。

  她毕竟是感觉极度灵敏的人,一看到那四个人和几个侍从在交头接耳的样子,

就知道有一些事情发生了。

  她疾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四人反问:“先生哪里去了?”

  蓝丝一听,反倒放下心来  她和温宝裕之间,有著特殊的各方法,温宝裕在

什么地方,她动念之间就可以知道。

  而她也立刻发出的思念的力量,却空荡荡地全无著落,像是一拳打出,本来预

期打在沙包上,发出的力道可以有著落,可是结果却打空了一样。

  以上这种情形,我只是完全依照蓝丝的说法和解释。其实我对这种说法也不是

完全瞭解。我不知道这种情形如何发生,当然和降头术有关。我的理解是:“蓝丝

通过脑部的活动,发出一些信号,而温宝裕可以接收到这种信号,或者这种信号可

以接触到温宝裕而得到回音,就像雷达的运作一样。

  对蓝丝来说,发出信号而完全没有著落,这是从来也未曾发生过的事,刹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