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看情形,白素、红绫和神鹰,也还是第一次讨论这个问题,我能够在一旁用

这种特殊的形式参加,对了解整个事情的过程自然大大方便。

    红绫不等神鹰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当时哪里有什么

声音在说话!”

    从神鹰的回答,可以看出神鹰这时候已经具有极高的智慧,他道:“或许可以说,

我感到有声音在对我说话,这声音只是针对我而发出的,所以只有我可以听到。”

    红绫对这种说法表示满意,点了点头。

    神鹰继续道:“那声音告诉我,说我们一直在找寻使我生命形式起变化,从鹰变成

人;只要我进入地洞,就可以成为事实。”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神情变得很严肃:“我本来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形式可以改

变,是你告诉我,我可以成精,变成人,我很想变成人,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变成人,

总之我……很想……所以一听到这样的召唤,我就立刻扑进地洞。当时……眼前一黑,

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六、改变之谜

    神鹰说到这里,反问:“你们听到我叫?然后又怎么样?”

    红绫吸了一口气,神情骇然,显然当时发生的事情令她现在想起来还感到害怕。

    她道:“本来一看到你扑进地洞,我立刻就要跳下去,可是听到了你的紧急呼唤,

我就迟了一步,就在那时候,我忽然又听到了你在窗口外发出叫声,我们就冲出屋子,

看到……看到……”

    红绫说到这里,像是很难说下去,所以才语气犹豫。

    我当然不知道当时她们冲出屋子之后,看到了甚么东西。可是,我却可以设想当时

主要是发生了甚么事情。

    当时屋子内的地面忽然旋转,出现大洞,那是真实环境中发生的事情。

    等到神鹰扑进了地洞,就在那一刹间,起了变化,由真实进入幻境,所以红绫听到

神鹰的声音在外面传来  这情形就像我刚才才一看到地洞就听到红绫的声音一样,也

就是在那一刹间我进了幻境。

    接下来红绫所说的话,证实了我的设想。因为红绫说当她一冲到了外面就看到了神

鹰,而且是生命形式已经起了变化的神鹰。由此可知她和白素,当时由真实进入幻境,

在时间上有了差异,她们进入幻境之后,时间过去了若干日子。

    而她们却一直不知道这一点  不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幻境,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

在幻境中发生。她们这一次进入幻境的时间很长,和我几次进出不同。

    当时红绫犹豫了一下,才道:“我们冲出屋子,就看到了你,先是看到你的背影,

其实一下子我也不敢肯定那是不是你,因为你变得十分高大  和现在一样高大,可是

我还是认出那是你,我叫了一声,你转过头来,我……我们……”

    红绫又感到难以说下去,神鹰吸了一口气,接口道:“那时候我已经起了变化,是

不是?”

    红绫连连点头:“是,你的头部已经成为人的脸……也还不完全是……看起来像是

一只猫头鹰。”

    我听得红绫这样说,心中估计,到现在为止,在神鹰身上如果已经发生了三次变化

,那么那时候红绫看到的应该是神鹰第一次变化,变化从头部开始。

    白素在这时候插言:“刚一看到你这种情形,我们都吓了一跳,虽然知道这是你的

生命形式开始变化,可是也料不到竟然如此之快  前后连一秒钟都不到!”

    白素的话证明她们并不知道自己在刹那之间出真实进入幻境,时间并不顺序,而是

一下子跳过了若干日子,所以神鹰生命形式的变化,并非在不到一秒之中完成,而是经

过了若干时间的结果。

    神鹰当然也从真实进入幻境,他生命形式的改变过程,看来也在幻境中发生。

    而那个突然出现的地洞,不但和生命形式的改变有关,而且也必然和“真实  幻

境”有关,它的出现,使人能够进入幻境。

    我相信温宝裕的推测是对的  是有他所推测的那种装置,可以使人来去幻境,可

以使生物成精,这种装置就在那个地洞之中。

    这种装置发出神奇的力量,达成不可思议的目的。

    我还可以进一步想像,要令地洞出现,一定有一个开关,那开关不知道隐藏在甚么

地方,也不知道是甚么形式。只要找到了这个开关的话,就可以随时令那个地洞出现,

进入地洞,就可以找到那种装置。

    (如果把那种装置当作是机械装置的话,那么它就是“成精机”和“幻境出入机”

。)

    我这时候想到的那些,告诉温宝裕,他一定会大喜若狂!

    当时我心念电转,想到了许多。而白素他们的对话还在继续进行,神鹰听得白素说

他变化快,又现出很茫然的神情,一面摇头,一面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发生了甚

么变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忽然我出现,阳光普照,而你们找了来。我知道自

己的身体起了变化,可是当时我还不会说话,只好乾著急。”

    红绫显然因为回想起当时的情形而笑了起来:“是,你不断地叫,平时我还可以听

得懂你的叫声,那时候却完全不明白!真是急死人!”

    神鹰的神情很是感叹:“想要表达的事情太复杂,除非用人类的语言,不然实在难

以说明白。”

    我听了心想,半人半鹰的神鹰,现在对人类的一切自然充满了憧憬,对人类的语言

高度推崇。他不知道人类的语言其实十分贫乏,只能对发生过的事情、现象作出形容,

对于想像中,或者是人类生活中未曾发生过的事情或现象,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说才好!

    在这一段他们的对话之中,我又明白了神鹰生命形式改变的第一步,是出现了一张

人的脸,可是那时候他仍然不会说人话。

    接下来红绫忽然身子发抖,神鹰立刻问:“是不是曾经发生过可怕的事情?”

    红绫向白素望了一眼,像是向白素徵询意见,是不是应该向神鹰说。白素点了点头

,表示可以。

    红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怕之极  你突然倒地……”

    当时的情景之可怕,使红绫到这时还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

    神鹰显然不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他不知道自己曾经死亡),所以他神情轻松:“

我忽然倒地,是昏了过去?”

    红绫再吸一口气,一字一顿:“不,你死了!”

    神鹰听了,先一怔,然后抬起头来,打了一个哈哈。

    红绫有点恼怒:“一点也不好笑,你真的死了!”

    神鹰样子很风骚地转了一个身,以他那种丑陋的外形而有这样的动作,简直令人叹

为观止。

    他接著道:“我死了?那么我现在应该是一只鬼了?可是我又有影子,这是怎么一

回事?”

    红绫没好气:“我们就是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才问你的!”

    神鹰叹了一口气:“这正是我想说的话  我就是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这才问你

们的!”

    红绫瞪著眼,一时之间像是不明白神鹰这样说是什么意思,白素皱著眉,问:“你

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经死亡?”

    神鹰已经九成是人  这一点可以从他对红绫的态度和对白素的态度大不相同上可

以看出来。他对红绫十分熟络,也不讲甚么礼貌,是好朋友之间的态度。而当他和白素

说话的时候,却自然而然有很恭敬的神态,可知他心中对白素的尊敬。

    这些是人类的典型行为,而且是有教养的人的行为。神鹰能够这样,可知他在完全

变成人之后,会是一个君子。

    他摇头:“我不知道  我曾经死亡?”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神情更是迷惘之至,显然他真的不明白发生了甚么事。

    这也难怪,就算是我,如果突然给人家问起我知不知道自己曾经死亡,我也会同样

不知如何回答。

    红绫有些不耐烦,她重复神鹰的话:“不知道!不知道!你甚么都不知道!告诉你

,你不但曾经死亡,而且不止一次,你已经死了三次!”

    神鹰的神情更是古怪透顶  这是十分正常的反应,我相信我的神情这时候也类似

,因为红绫的话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红绫吸了一口气,伸手指著神鹰的鼻子,神鹰挣扎著勉强回问了一句:“你肯定?

    红绫大声回答:“绝对肯定!因为三次都是我把你埋葬的!”

    神鹰用力摇头,又挥动还没有完全变成人类手臂的部分,样子更是怪异绝伦。

    他也大声叫:“人……就算我还不是人,至少也只不过死一次,怎么能够死了一次

又一次?”

    红绫瞪大了眼:“这该问你,怎么反倒问我?可能你成了精,可以死很多次!”

    我在一旁听红绫和神鹰的对话,越听越是心急,两者都不是很有条理,所以越说越

糊涂,根本说不出一个道理来,而白素也真有耐性,竟然由得他们说,也不打断他们的

话头。

    神鹰也睁大了眼,还想和红绫争下去,白素这才道:“你确然死了三次,而且是我

们把你埋葬的。”

    白素这样说了,神鹰的神态,看来连他身上每一根羽毛部在表示不相信和不服气,

可是他却没有说甚么。

    白素当然明白他的身体语言,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又补充:“每次都是正和你

说著话,你就突然倒地死亡,我估计你还会有不止一次这样的死亡!”

    红绫咕哝:“听清楚了?就是说我们还要埋葬你几次!”

    神鹰四面张望,大是彷徨,白素又道:“你不必害怕,我们推测你每次死亡之后,

都会重生,而你的生命形式改变过程,就在这种连续死亡  重生中完成,最后你会变

成一个百分之百的人。”

    神鹰听了,望了白素半晌,又望向红绫。

    红绫道:“这推测应该不会有错。第一次看到你死,我一面哭一面葬你,第二次就

不再伤心,第三次简直高兴莫名,因为看到你每一次死后又出现,就向变成人迈进一步

。由此可知这是必然的过程,只是想不到你自己居然甚么都不知道!”

    神鹰伸手在头上抓著,居然抓下了一把羽毛来,情状之怪异,实在无法形容。

    他开口想说话,可是才张大了口,忽然身子晃了一晃,向后就倒,倒在地上之后,

就一动也不动了。

    我看到这种情形,在开始的一秒钟内,还是吓了一跳。而白素和红绫显然已经习惯

,所以并不吃惊,红绫大声道:“好家伙,说死就死!”

    我这次,算是看到了神鹰死亡的情形,真是说死就死!

    只见白素俯身去探神鹰的呼吸,红绫也走过来,她的动作粗鲁,一下子抓起神鹰的

脚,提高,然后松手,任由神鹰的脚重重地落向地上,然后笑道:“哈哈,又死了!”

    她那种兴高采烈的样子,和我上次看到她埋葬神鹰的时候一样,那当然是由于她想

到神鹰又死了一次,等于整个生命改变过程又向前进了一步。

    她当然心急希望神鹰赶快变成人,所以除了第一次以外,每次神鹰死亡她都感到高

兴。

    白素看著倒在地上的神鹰,正在思索。红绫来到她的身边,低声道:“我只朝好的

方面想,并不去想有可能发生意外。”

    白素摇了摇头:“我并不是想到可能有意外发生,而是想到我们有一件事应该做而

没有做。”

    红绫感到很奇怪:“甚么事情?”

    白素道:“我们一次又一次埋葬神鹰,他一次又一次重新出现在我们面前,这种现

象,你称为甚么?”

    红绫连想都不想:“复活,或者重生,都是一样的  死了又活回来。”

    白素神情定疑惑,她像是在自己问自己:“是这样吗?”

    红绫瞪大了眼睛:“不是这样,又是哪样?”

    这时候我心中也大是疑惑,不知道白素想说明甚么,神鹰死了又出现,当然是复活

或重生,这还有甚么可以值得怀疑的。尽管我对白素再了解不过,此时也不知道她在想

些甚么。

    红绫望著白素,等她作进一步的解释。

    白素指著神鹰:“我们已经埋葬了他三次,是不是?”

    红绫也知道白素一再这样问,必然大有深意在,所以她不敢怠慢,大声应道:“是

!”

    白素又道:“每次他又出现,我们只当他复活了,高兴之极,是不是?”

    红绫回答:“是!尤其是第一次,在经过了几天伤心之后,忽然又看到了他,简直

以为在作梦,却又是实在的事情,这最令人高兴了。”

    红绫在这样回答的时候,全身还是充满了喜悦之情,可见他是真正的高兴。

    白素吸了一口气:“就是我们感到太高兴了,所以有一件事,想都没有想过去做。

    我听到这里,忍不住伸手在自己头上重重敲打。因为到这时候我还是猜不到白素所

说的“应该做而没有去做”的是甚么事情。我感到自己很笨,应该猜到而猜不到!

    我正在打著自己的头,却看到红绫也在伸手打她自己的头,父女二人竟然动作一致

,当然也全都为了不知道白素在打甚么哑谜。

    白素捉住了红绫的手:“当他第一次复活之后,我们就应该去看看他埋葬的所在。

    白素可以说是已经说出了谜底,可是我和红绫还是莫测高深,不明所以。

    红绫乾瞪眼:“看他埋葬的所在?”

    白素道:“是,我的意思是,应该掘开来看!”

    我更是大奇,心想这有甚么好看的?

    红绫和我一样心思,她拍手笑道:“那有甚么好看的?我们把他放在一只木箱中,

掘出来,当然是一只空木箱。”

    白素又像是自己问自己:“当然是这样吗?”

    红绫十分好奇:“还能是怎么样?”

    由于红绫和我的思路一样,所以这时候红绫所说,就是我想说的话,情形居然和我

在与白素对话差不多的。

    白素对红绫的问题,答案却出乎意料之外,而且莫测高深,她竟然道:“不知道会

是怎么样,要看了才知道。”

    这时候我心中的讶异真是到了极点,因为我实在不知道白素有了甚么样的设想,才

会要采取这样的行动。更令我困惑的是,看起来白素自己也不能肯定她的设想,所以才

会有这样的回答。

    当下红绫也不再问,只是道:“好,我们就去看一看,顺便把他再埋葬一次。”

    她说著,抬起死了的神鹰来,扛在肩上,向前就走,白素立刻跟在她的身边,我当

然也跟了上去。

    我一面走,一面还在思索:白素究竟想到了甚么?

    我并没有想出究竟来,可是在思索的过程中,我却发现了一件十分说不通的事情。

    这事情和神鹰的复活有关。

    她们把“死了的”神鹰放进木箱,又加以埋葬。在这样情形下,神鹰复活,又在她

们面前出现,当然先要离开木箱,离开埋葬他的泥土才行。

    在神鹰的离开过程中,坟墓原来的形状必然受到破坏  除非神鹰在离开之后立刻

把坟墓恢复原状,而且要做到一丝不差,那样白素和红绫才不会发觉。

    只要坟墓稍有异状,就算红绫粗心,白素也必然发觉,可以知道坟墓之中发生了变

化。

    而她们一直没有发现这一点,由此可知坟墓的外状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那么,复

活了的神鹰又是怎么样离开坟墓的呢?

    (当然可以设想复活了的神鹰在地下挖了一条地道,在离坟墓远处破土而出,不过

这样的设想未免太滑稽了  神鹰为甚么要这样做?)

    而且说她们不曾留意坟墓的外状,也说不过去,因为在第一次埋葬了神鹰之后,红

绫十分伤心,必然一直在坟墓前徘徊,神鹰破土而出,她不会不知道。

    除非神鹰有渗透木箱、渗透泥土的本领,才能够从坟墓中冒出来而不使坟墓的外状

有任何改变。

    然而这个可能,似乎也难以成立。

    这时候我虽然越想越是糊涂,不过我却可以肯定,白素之所以要采取挖开泥土看个

究竟,一定是也想到了这一点的缘故。

    因为我在想到了这一点之后,也立刻觉得要追求答案,唯一的方法就是把坟墓挖开

来,看看神鹰是怎么样离去的。

    当然最直接的方法是问神鹰:你复活之后,是如何离开坟墓的?

    然而从刚才他们对话的情形来看,神鹰对于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情,茫然不知,

完全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情形有些像被麻醉了之后施手术的人一样,即使整个心脏被

拿出来修理,其过程他是一无所知的。

    我知道了白素由于想到这一点,才会要挖开坟墓看一看,可是白素又显然另有想法

,而我却完全无法设想白素的想法是甚么。

    白素和红绫走得很快,我紧紧跟在她们身后,不一会就到了一个土堆前面。

    那土堆前,插著一块木牌,上面写著“神鹰之墓”四个字,字体完全不依章法,一

望而知是红绫大小姐的书法。

    我可以料到这土堆是神鹰第一次死亡之后,被埋葬的所在,那时候红绫不知道神鹰

会复活,所以在伤心之余,为神鹰立了碑  到了第二次、第三次神鹰死亡,埋葬了就

算,没有了这样的待遇。

    到了土堆之前,红绫放下神鹰,望向白素,白素望著土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红绫在这时候,也发现了这个疑点,她“咦”地一声:“怪了,土动都没有动过,

神鹰是怎么离开的?”

    白素望了红绫一眼:“我们早就应该想到这一点,却一直没有想到。”

    红绫的神情疑惑之至:“这里头有甚么古怪?”

    白素摇头:“我没有任何假设,只有挖开来看。”

    红绫心急,伸手就去扒土,白素笑道:“去找工具来,何至于要用手!”

    红绫答应一声,飞也似奔了开去。

    剩下白素一个人,她对著坟墓发楞,我知道她是在设想坟墓之中会有甚么古怪,我

也努力在设想,心想白素如果想到,我也应该可以想到。

    然而我作了十七、八个假设,觉得没有一个可以成立。看白素的样子,她也不像想

到了甚么。

    不一会,听到红绫的叫喊声传了过来,她在叫:“来了!”

    我循声看去,只见她拿了两把铲子,飞奔过来,她奔得很急,突然被一块石块绊了

一下,整个人向前直扑了出去。

    我看到这种情形,自然而然叫了一声,窜向前去,准备将她扶住。我去势很快,一

下子到了她的身前,双手伸出,眼看可以将她扶住,却突然扶了一个空。

    在那一刹间我徒然一怔,也就在那电光石火的一怔之间,眼前一花,我无法在第一

时间判断发生了甚么事情,因为我扑向前的势子很急,如果我扶住了红绫,那么向前的

势子就可以止住,可是我伸出去的双手却扶了一个空,所以我就变得继续扑向前。

    我像是看到前面有甚么东西挡著,所以自然而然手就按了上去,手一接到了实物,

向前扑出的势子,自然停止。

    我这才看到,我双手按住的是一睹墙。

    不但在我前面是一睹墙,在我左右也是墙,事实很简单,我是突然进入了一间屋子

    而在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我就知道发生了甚么事情!

    我又从幻境中出来了!

    从幻境回到了真实。

    我本来就是在屋子之中,进入幻境的是我的思想,所以现在回到真实,我还是在屋

子中。

    刹那之间我感到懊丧之至,眼看就可以知道坟墓中有甚么古怪,偏偏就在这个紧要

关头,我却离开了幻境!

    由于进出幻境根本不受我的控制,所以离开了幻境之后,甚么时候才能再进去,完

全不可测。

    想到这些,我心情更是沮丧,面对著墙,不想转过身,过了一会,我勉力定神,这

才想起我在这次进入幻境之前的事情。那时候,屋子里地面上忽然出现了一个地洞,我

还没有来得及进地洞探索,就突然之间进入了幻境。

    现在我又回来了,就算未能继续在幻境中与红绫和白素一起揭开神鹰死亡之谜,至

少可以进那个神秘的地洞去看个究竟。

    在地洞才一出现的时候,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而现在有了刚才幻境中的经

历,在白素、红绫和神鹰的对话之中,多少知道了一些这个地洞的究竟。

    我知道了生命形式的改变,是在地洞中进行的。

    我也可以假设,温宝裕所说的“装置”就在地洞中。

    我更知道,当神鹰在地洞中起变化的时候,并没有旁观者,事情显得很神秘,所以

更有探索的价值。

    想到了这一些,我的心情变好,转过身来,准备下地洞。

    可是当我转过身来之后,我先是怔了一怔,接著只有苦笑。

    地上平坦坦地,连一个小孔都没有,哪里来的地洞!

    我要好好的定了定神,才能设想是怎么一回事。

    应该是在我身处幻境的时候,情形有了变化  出现的地洞消失,恢复了原状。

    我曾经设想应该有甚么开关可以控制地洞的出现和消失,现在我希望进地洞去探索

,当然首先要使地洞出现,也就是说,先要找到那个开关。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中,我一面回想上次地洞出现之前的一切经过,一面在屋子中

作最详细的寻找,想把那可以令地洞出现的开关找出来。

    那个地洞不但和使生物成精的力量有关,而且和进出幻境的力量有关,是解决所有

疑问的关键所在,实在太重要了。所以我说的详细寻找,是真正的详细寻找,每一寸每

一分地方都不放过,即使是平面,我也用力敲打、按动,希望可以恰好触动开关。

    屋子并不是很大,我寻找了一遍又一遍,每寻找一遍,大约十小时左右,我废寝忘

食,只感到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好几次,那表示已经过了好几天,可是仍然一无所获

    这时候我的体力和精神状态都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甚至于无法使自己停下来,

我不断地在地面上跳动,因为我知道如果一停下来,我可能再也没有能力进行任何活动

了。

    就在这时候,门被推动,有人进来。

    由于我的状态极差,连视线都很糊涂,所以根本看不清进来的是甚么人,只听得那

人发出了一下惊呼声。

    总算我还没有完全昏过去,所以我认出那一下惊呼声是温宝裕的声音,我想回应,

张大了口却发不出声音来。接著我身子摇摇摆摆,站立不稳。

    而在我努力想站稳身子的时候,有两个人向我冲了过来,把我扶住。

    事后温宝裕形容当时的情形,说:“真是可怕极了,卫斯理竟然会变成这等模样!

哪里像是卫斯理,简直就是一个快要倒毙街头的糟老头子!”

七、上帝造人

    我知道他这种形容不算是夸张,可是我却有点不能接受,所以忍不住讽刺他:“形

容得真好,有小学三年级生作文的水准。”

    温宝裕的反应是摇头,一副不忍和我争论的样子,可见我当时的情况实在令人同情

    却说当时我被两人扶住了身子,我还是只知道其中一人是温宝裕,另外一个是什么

人,我还是不知道。

    只见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我依稀看出是蓝丝。蓝丝来到我的面前,我就闻到了一

股酒香,接著就有酒流进了我的口中。

    我连吞了三大口,这酒又香又烈,三口酒化成一股暖流,迅速遍布全身,令我精神

大振。

    我先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温宝裕叫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活过来了!”

    我瞪了他一眼,自然是怪地出言无状,竟然把我当成了死人!

    不过我还是没有气力和他争辩,我转过头去,去看另一个扶住我的人。

    一看之下,我大是高兴,那人我并不陌生,虽然他原来是什么样子我完全不知道,

可是我知道他在地球上的身分是勒曼医院的一员,他曾经告诉我他的名字在他们的星球

语言的意思是“响亮的声音”,所以我称他为亮声先生。

    亮声先生和我一起的经历,我都记述过,他绝对是一个可以共事的人。

    温宝裕和蓝丝到勒曼医院去求助,经过情形如何我还不知道,可是从亮声先生跟他

们前来,可以知道勒曼医院方面对发生在这里的事情,非但重视而且很有兴趣。

    勒曼医院中的每一个成员,都大有来历,能够有他们参加,对于解决问题自然大有

帮助。

    所以我精神再为之一振,从昏头昏脑的情形中清醒过来,和亮声先生握手,由衷地

道:“你来了,真好!”

    温宝裕伸手抹汗:“究竟发生了甚么事情,把你害成那样?”

    我这才看清他满头大汗,那当然是我刚才的情形把他吓成那样的,由此可知他对我

十分关心,这令我很感动,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说来话长!”

    温宝裕立刻道:“我们到勒曼医院经过顺利,先听你的。”

    我也感到我在温宝裕离开之后的遭遇,离奇而重要,当然应该先说。

    所以我一刻也不耽搁,就把温宝裕离开之后我的遭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他们三人听得十分用心,连温宝裕也没有打岔。

    我说完之后,用手指著地面:“确然有你所设想的那种装置,就在这下面,就是不

知道如何方可以进入。我就是为了寻找进入地洞的机关,找得人几乎成为白痴!”

    不必问,就可以知道我的寻找没有结果。

    不过温宝裕还是十分兴奋,因为他的设想成立,他立刻向亮声望去。

    从他的眼神中,我发现他和亮声之间有了新的设想,我连忙问:

    “你们  勒曼医院方面对这件事情有甚么意见?”

    亮声还没有回答,温宝裕已经抢著道:“他们的说法,简直伟大之至。”

    我感到十分迷惑  整件事说怪异自然怪异到了极点,可是和伟大却扯不上关系。

当然生物的生命形式如果都可以改变(不但是变成人,而且是可以变来变去,随心所欲

),那么对生活在地球上的所有生物,都是天翻地覆的大事,然而用“伟大”来形容,

也有点不伦不类。

    所以我没有理会温宝裕的话。

    却不料亮声一开口,也道:“追溯起来,确然可称伟大。”

    我一听之下,忙道:“我不要听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先运用你的力量,使地洞出

现,事情就可以明朗,更可以找到随意出入幻境的方法。”

    对我来说,能不能解开神鹰“死亡  复活”之谜还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能够突破

真实与幻境之间的界限,这样白素和红绫才能够离开幻境,或至少我可以进入幻境和她

们在一起。

    像如今这样的情况,简直糟糕透顶,我们就像是球场上的球一样,被不知道的甚么

力量抛来抛去,完全没有自主能力,也不知道下一步会落人甚么样的情况之中  一会

儿是思想进入幻境,一会儿又是连身体进入幻境,一下子在时间上是过去,一下子在时

间上又是未来,这种情形实在令人发狂!

    我自己既然无法找到那个地洞的“入门”,当然只好把希望寄托在亮声这个外星人

的身上。

    亮声听得我这样说,眉心打结,像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温宝裕又抢著道:“这件事

还非从头说起不可,不然  ”

    我想起白素和红绫还在幻境之中,最糟的是她们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幻境,实在心焦

如焚,所以温宝裕还没有说完,我就大喝一声:“先把地洞找出来!”

    温宝裕见我脸色不善,不敢再出声。

    亮声这才说道:“我没有能力令这个地洞出现。”

    听得他那样说,我像是胸口被一个巨大的铁锤重重地打击了一下,一时之间说不出

话来。

    亮声立刻解释:“不单是我,整个勒曼医院中所有的人,都没有这能力!”

    我乍一听得亮声说他没有这个能力,觉得很绝望,可是听了他进一步补充之后,我

就觉得他的说法大有问题。我立刻质问:“你们根本不知道有这样的一个洞存在,是我

刚才才告诉你们的,何以你立刻可以肯定没有人能够令地洞出现?”

    我质问的语气很是严厉,亮声叹了一口气:“因为我们在听了小宝向我们叙述整件

事的经过之后,已经判断事情是由何发生的缘故。”

    我疾声道:“事情由何发生?”

    亮声用很缓慢、很严肃的语调道:“在浩渺宇宙之中,有一股强大无比的力量,掌

握在某一个星球的高级生物手中  ”

    亮声一开口,不回答我的问题,却从浩渺宇宙开始说起,这实在令我不耐烦至于极

点。

    我立刻挥手,大声道:“我要听最直接的话,废话少说!”

    亮声被我打断了话题,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进来之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的蓝丝,这时候在我面前做了一个古怪的手势,然后道:

“表姐夫,你别心急,听亮声先生慢慢说,才能明白,不然只有越来越乱。”

    蓝丝的话其实并没有说服力,可是这个降头术大师显然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做了

手脚,所以我听了她的话之后,竟然莫名其妙地心平气和起来,向亮声做了一个手势,

重复了蓝丝的话:“请慢慢说。”

    亮声很抱歉地笑了一下:“事情虽然要从头说起  我可以尽量简单化。”

    温宝裕道:“你还是快说吧!”

    亮声这才又重新开始:“这种掌握强大无比力量的高级生物,他们掌握的力量之强

大……到了难以想像的地步……”

    我发现亮声这个外星人,不但在语言上辞汇很贫乏,说来说去都是“强大”、“强

大”,而且他很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他说的那种外星人,好像比他进步许多。

    不但比他进步,而且比所有在勒曼医院的外星人都要进步。

    我不是很能同意他的说法,所以我打断了他的话头,提出问题:“你是说这种外星

人,比你们的能力强?”

    亮声用很肯定的态度点了点头。

    我又问:“他们比你们都要强大,那么地球人岂非更不能和他们比较?”

    可是亮声的回答却令我目瞪口呆。

    他应声答道:“是,所以地球人称他们为上帝。”

    亮声这句话说来平平淡淡,可是听在我的耳中,却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老实说在开始的时候,听了这样的一句话,一时之间我根本不明白是甚么意思,只

觉得十分怪异。

    然而随即我明白了他的意思,而且立刻联想到许多事情,所以才感到极度的震惊。

    我要很努力才能转过头去看温宝裕。温宝裕向我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接受了亮声

这样的说法。

    在这一点上,我无法不佩服温宝裕  他简直可以接受任何匪夷所思的想法,再不

可能和荒谬的想法,他都可以认为是理所当然,而加以接受。

    我望了他一会,喉咙有点发乾,我说道:“一般来说,在人类的语言之中,‘上帝

’是一个专门名词。”

    亮声点头,同意我的说法。

    我吞了一口口水:“这个上帝,在很多人心目中,是人类的创造者。”

    亮声又点了点头:“所以称之为万能的上帝。”

    我的思绪开始紊乱,我用心理出一个头绪来:“虽然有诸神都是星球高级生物的说

法,可是……可是……这个上帝……竟然可以具体地属于一种星球人,似乎不可思议。

    温宝裕道:“既然承认诸神全是神通广大的外星人,那么被称为‘上帝’的,是其

中具体的一种,有何不可思议?正是理所当然之事。”

    我沉声道:“且别理所当然。要知道,上帝是特有的专门名字,他做过些甚么事情

,都有具体而明确的记载,并不是只存在于人类的想像之中。”

    这时候我有点词不达意,因为我想说明的情况,要用通常的人类语言表达出来,已

经相当困难。

    亮声先生提到了“上帝”。

    这个“上帝”,当然就是基督教圣经上的那一位,也就是有数以亿计地球人信奉的

至高无上之神,他被认为万能,所有的信徒都每天向他祈祷。

    (信徒相信只要有两个人同心合力祈祷,上帝就必然垂听。)

    这位至高无上之神,和人的生命有极其密切的关系。

    最早的人类生命由他创造。

    (亚当与夏娃)

    人的生命结束之后,灵魂也归他来处理。

    (最后的审判)

    他创造了地球,而且主宰地球上的一切。

    作为一种宗教的中心神祗,他似乎只是一种信徒,或者是精神上的寄托。

    在所有信徒之中,谁也不知道究竟有多少人相信“上帝”是一个真正的具体存在,

不过可以肯定,如果上帝真的出现在面前,一定会有许多信徒惊讶莫名!

    现在亮声提到了上帝,和上帝出现在面前有很大的距离,我还是一直对提出上帝就

是神通广大外星人的人,都感到震惊,感到难以用的语言来表达我的心绪。

    温宝裕听得我这样说,哈哈大笑:“既然他的行为有明确的记载,那么他当然是具

体的存在,你的话矛盾之至!”

    我苦笑,因为我的话确然矛盾。

    我向亮声道:“请说明白一些……我的意思是,请说得让我可以明白。”

    亮声点点头,又想了一会,皱著眉,像是不知道如何才能使我明白。

    其实我实在是明白他在说些甚么的,只是在意识上无法接受而已。这时候温宝裕拍

胸口:“我来说,我和他都是地球人,总容易沟通一些。”

    我莫名其妙地感到怒气冲天:“让他说!他能让你明白,也就能让我明白!”

    温宝裕表情很受委屈:“在勒曼医院,不单是他一个,很多人向我们解释了很久,

我们才明白的。”

    我吸了一口气,不由自主摇头,事情令人烦躁,所以脾气不好,我向温宝裕做了一

个手势:“尽量简短。”

    温宝裕刚才虽然被我无缘无故说了几句,他也并不生气,反倒很高兴,大声道:“

得令!”

    然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断有外星人来到地球,而最早来到地球的外星人,就

是我们所说的上帝。”

    温宝裕停了一停,看我的反应,我点了点头。

    他这才继续道:“那时候的地球,和现在完全不同  是大大地不同,彻头彻尾的

不同,而上帝对地球的环境进行了彻底的改造,使地球的环境起了根本的改变。他的这

个行动,被记载下来,当然记载跟当时的事实有很大很大的距离,但主要原则还是保留

得很好。”

    (〈创世纪〉)

    我又点了点头。

    温宝裕再道:“上帝使地球有了生命,而最早出现的生命并不是人。”

    我一面点头,一面喃喃地道:“对,这是第五天的事情。”

    (〈创世纪〉)

    温宝裕吸了一口气:“你已经开始明白了!不过最主要的是,人这种形式的生物,

在地球上原来并不存在,是上帝照他自己的外形造出来的。”

    我也吸了一口气:“上帝说,我们要照著我们的形象,按著我们的样式造人。”

    (〈创世纪〉)

    (上帝说“我们”而不是“我”,可知上帝是一个众数  一群来自外星的高级生

物的总称,而不是单独的一个。”

    (由此可以知道地球人的外形,至少和浩渺宇宙中的某一个星球上的高级生物完全

一样,因为人根本就是照著他们的样子造出来的。)

    (造了人出来的外星人,后来被地球人称为上帝。上帝只不过是一个代名词,习惯

上称为上帝,就是上帝。如果习惯上称为创世大神或者另外甚么,也就是创世大神或者

另外甚么了。)

    温宝裕说到这里,神情变得很严肃。

    他道:“说到最关键性的问题了。记载并没有说上帝是怎么样造人的。所以地球人

只知道上帝造人,却完全没有具体的概念,不知道人如何产生。”

    我听到这里,已经隐隐感到不妙,可是一时之间还抓不到不妙在何处。

    这时候温宝裕向亮声指了一指,我立刻问:“难道他……他们知道上帝造人的过程

?”

    这一次温宝裕居然没有立刻回答,想来是由于问题十分复杂的缘故。而亮声则道:

“我们也是推测  被称为上帝的星球人的能力,太深不可测。我相信,我们相信,宇

宙中其他星球上所有高级生物的知识能力加起来,其总和还不及他们的亿万分之一!”

    亮声先生本身是外星人,知识能力对地球人来说,已经是深不可测的了,而他对“

上帝”的知识能力,做这样高度的推崇,“上帝”的知识能力,究竟到了甚么地步,作

为地球人,实在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做出任何想像的。

    地球人连在思想上都无法想像上帝的能力,究竟到达甚么地步,在语言文字表达上

,当然更无法确切地表达上帝的能力,只好笼统地称之为“万能”。

    “万能”只不过是地球人苍白贫乏的语文中的一个形容词,照亮声先生的说法,实

在难以形容上帝能力的万分之一。

    亮声摊了摊手:“所以我们的设想,是不是事实,完全不能肯定,因为我们的知识

程度与之相比,实在相距太远  就像一个小学生去设想爱因斯坦如何创造相对论一样

,设想只不过是我们的设想而已。”

    我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软弱:“说来听听。”

    亮声道:“第一个假设,自然是上帝采用自己的细胞,复制出人类来。”

    他这样说了之后,我默然不语。

    因为我感到这个可能性不大,简直没有可能。

    理由很简单,上帝的智慧是如此之高,地球人如果是由上帝的细胞复制而成,多少

应该得到上帝的一些智慧成分,哪怕只有亿亿万万分之一,小数点之后亿万个零之后的

一个小数目,地球人也不至于如此愚昧了!

    试看看地球人过去和现在做了多少蠢事,就可以知道在地球人身上完全没有任何上

帝的智慧。

    所以我摇了摇头,表示这个假设不能成立。

    亮声先生像是没有看到我的反应,或者是他看到了而故意装成看不到,因为接下来

他所说的话,虽然和我刚才所想的一样,可是对地球人来说,还是会很难堪,所以他才

索性不理会我的反应。

    他道:“这个假设被否定了,因为我们在从事生命的复制过程中,发现虽然思想不

能被复制,可是生物行为在复制后却可以保留。而我们不认为地球人的行为有任何和上

帝相似之处,所以否定了这个假设。”

    这番话当然不是对地球人行为的恭维。

    我叹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温宝裕这才接著道:“于是有了第二个假设。这个假设比较复杂  牵涉到地球上

其他生命的来源。地球上所有的生命,都可能是上帝所创造,也有可能在上帝到达地球

之前已经存在  那多半是很低级的生物,甚至于是单细胞生物,而经过上帝运用能力

加以发展而形成。更有可能是,上帝或上帝之后的其他外星人从别的星球上带到地球来

,其来源  ”

    我耐著性子听他讲到这里,实在忍不住:“我们是在讨论人的来源,并非讨论其他

生物,所以请你  ”

    我说到这里,陡然顿了一顿,想到了刚才我感到不妙之处,刹那之间我的神色一定

十分古怪,而温宝裕显然也立刻从我的神色之中猜到我想到了甚么,他很认真的点了点

头。

    我吸了一口气,望向亮声:“你们假设,人是由其他生物经过生命形式的改变过程

而产生的?”

    亮声先生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很严肃地点了点头。

    我提高了声音,再问:“那意思就是说,人是由其他生物变成的?”

    我这一问,实在属于多余,因为亮声早已肯定了这一点。只不过这一点在我心灵上

的冲击力太大,所以一时之间我感到难以接受,这才一问再问。

    亮声又给了肯定的回答,而且再加以补充:“事情很奇妙。宗教上对人的来源,和

生物学对人的来源,本来是完全相反的说法,可是深入分析,却可以达成一致:人由其

他生物变化而成!这变化的过程,可以称之为‘进化’,也可以称之为‘成精’,都是

同一回事!”

    这一次亮声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温宝裕看到我还是一副不能接受的模样,他道:“真奇怪,你对进化论会毫不犹豫

地接受  那就等于应该毫不犹豫地接受人是由其他生物变成,为甚么听了他们的假设

,你的反应这样古怪?”

    我苦笑:“进化是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年的一个过程。而这种假设,却是一天的

过程,所以令人难以接受。”

    温宝裕一挥手:“一天也好,一百万年也好,只是时间上的差别,而人是由其他生

物变成的这一点,原则不变。长时间变成的叫做进化,短时间变化的叫做成精,看起来

成精比进化进步得多。只有上帝才有这个能力用这方法造人,其他外星人连想都想不出

用甚么方法可以使其他生物在短时间之内成精变人。”

    我咕哝了一句:“原来所有人的最上代,都是精怪!”

    (有了这个假设,讨论人性变得没有意义  人性复杂,包含了所有其他生物的习

性在内,而且经过排列组合,其复杂程度,恐怕只有上帝才算得清楚了!)

    亮声居然安慰我:“不要钻牛角尖,换一个方式来想,全人类都接受进化论,也就

等于承认所有人的最上代是单细胞原始生物。”

    温宝裕也道:“进化过程的时间长短,没有意义,反正人原来不是人,不知道是甚

么东西变的。”

    虽然我的领悟能力不算低,可是对于“人原来不是人”这样的说法也要仔细想一想

,才能消化。

    (人,原来,不是人!)

    看来不论从哪一个角度来说,人原来都不是人,我虽然感到很不自在,却也非接受

不可。

    温宝裕却显得很兴奋,显然他思想上没有包袱,不在乎人原来是不是人  我也很

不明白为甚么在这一点上我如此执著,或许是受“人之有异于禽兽者”这观念的影响太

深,总觉得人应该是人,和禽兽不同。忽然之间,十分肯定人根本是由各种禽兽变来的

,自然会感到十分别扭。不过想深一层,看看人类行为,真有许多和禽兽一样,甚至于

有禽兽不如的,也就只好接受事实了。

    亮声从我神情变化之中,知道我已经想通了这些,他继续道:“上帝在地球上逗留

了多久,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他对创造出来的人很失望,也或许在地球上逗留只不过是

他们宇宙航行中的一站而已,总之上帝终于离开了地球  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也不

知道他们到哪里去。显然上帝曾经说他们会回来,可是也不知道在甚么时候。”

    亮声的那一番话之中,不知道有多少个“不知道”,说得他自己脸上也一片惘然。

    在他说了之后,我们有好一会的沉默  亮声的话其实并不新奇,可是在这时候听

来,就格外令人感触。

    亮声打破了沉默:“在勒曼医院,我们所有来自地球之外的成员,都一直在研究上

帝是用甚么方法造人的,也就是说,我们一直在研究用甚么方法可以使各种生物,甚至

于包括植物在内,在短时间中,生命形式起根本变化,而终于变成人。可是越研究,越

是没有头绪,也更加认识到上帝的能力实在是深不可测,我们万万无法企及。”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吸了一口气,神情变得兴奋:“温宝裕和蓝丝来到,向我

们说了这里发生的事情,使我们知道,事情有了希望。”

    我大是骇然:“你……你是说……你认为,你们认为上帝是在这里造人的?”

八、宇宙动力

    我在这样问的时候,心中实在惊讶之极。等到话出了口,才感到实在没有甚么可以

惊讶的  上帝自然是在地球上造人,而造人的地点恰好就是现在的这个鸡场,也不是

甚么没有可能之事。

    亮声的回答是:“这里至少是上帝造人的地点之一。上帝当然不是空手造人,必然

有一套设备。”

    温宝裕叫了起来:“就是我设想的‘装置’!”

    已经越说越近了!

    我和亮声同时点头,上帝造人的设备,当然就是温宝裕所设想的装置。

    这装置可以是一个庞大的实验室,也可以是一组复杂的仪器,不论是甚么形式,总

之是一种装置。

    通过这种装置,各种生物的生命形式可以起改变,最终变成人。现在红绫的神鹰就

正处于这种变化之中。

    从不同的生物变成人,从内到外,彻头彻尾的改变,那是真正的脱胎换骨。在传说

中,成精的各种生物都要脱去原来的胎,换去原来的骨,才能变成人。

    这种使生命形式起变化的不可思议的过程,在传说中都模糊不清,充满了神秘的色

彩。然而传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根据,譬如传说中成精的过程,都有“吸收日月精华”

这一个程序。

    甚么叫做“吸收日月精华”,只怕没有人说得上来。而现在我们对事情已经讨论到

了这种地步,就可以理解为在生命形式起变化的过程中,需要用到来自宇宙的力量,这

种力量来自地球之外的星球,被传说说成是“日月精华”,就很自然。

    我正在这样想,亮声已经道:“这种设备的启动力量,相信不是来自地球,而是由

不知道哪一个星球上传过来的。或许这种动力根本就存在于宇宙之间,我们不懂得利用

,上帝却可以顺手拈来,用它来启动设备。”

    我听到这里,心中已经有了很多疑问。

    亮声做了一个手势,不让我发问。

    他继续道:“上帝离开地球的时候,留下了这套设备,这种设备在地球上可能有许

多套,散布在各处,而这里肯定有其中的一套。凡是有这种设备留下来的地方,就会有

生物因为这种设备偶然性的启动而成精。这种设备之所以会有偶然的启动,是因为那种

动力会偶然地发生而被设备接收到的缘故。”

    这一番话有些复杂,温宝裕立刻解释:“就像突然之间有一道闪电,死人就变成了

僵尸  闪电也是宇宙间的动力。”

    我早就设想过有不受控制的力量在运作,使生物成精,使人进出幻境。

    现在亮声把设想更具体化,他假设有一套设备可以使生物成精,而这套设备不规则

地启动是由于动力的不规则发生。其动力来自天上,温宝裕用闪电来作比喻,倒也恰当

  至少闪电何时发生,发生的强度如何,都不受控制。当然在上帝使用这套设备造人

的时候,是可以完全控制这种动力的。

    温宝裕在这时候跳了几下,指著地面,语音兴奋:“这套设备就在这下面,我们无

法令它出现,可是只要那种动力来到设备可以接收的范围之内,它就必然会出现!”

    看到他这样兴奋,我实在不忍心泼他的冷水,可是我还是道:“说来说去,还是只

有等  那本来就是我在用的办法,我相信那设备不但可以进行脱胎换骨的过程,而且

也可以使人进出幻境。不过无法控制它的启动,除了等它自然忽然得到动力之外,还有

甚么方法?”

    温宝裕向亮声望去,看他的情形,像是除了守株待兔之外,还有别的方法。

    我也立刻望向亮声,亮声道:“不一定可以成功,我们的理论根据是,既然有动力

存在,就应该可以探测到。不过如果上帝所利用的宇宙能力,是我们的仪器所探测不到

的,那就除了等待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

    我真想重重地揍亮声一拳:“你带来了这种仪器?再不拿出来,还等甚么!”

    我这是在责怪他,为甚么不一到达就利用仪器去探测那股动力。

    亮声解释:“总要先把事情尽量弄清楚了,再采取行动。”

    我闷哼了一声,想要再催他,忽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如果探测到了那般动力,

有办法可以控制它?”

    亮声道:“那要看这股动力的性质是不是在我们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

    我不由自主摇头  那股动力能够为上帝所利用,当然神秘之至,亮声的能力和上

帝相距太远,在他能够控制的范围之内被利用的可能性显然不大。

    温宝裕知道我在想些甚么,他道:“别悲观,想当年富兰克林只不过用了一个风筝

,就把闪电引到了地面,我们现在所拥有的设备,要好得多了。”

    我吸了一口气:“那就请赶快行动。”

    亮声走到门口,我这才注意到在门口放著一只箱子,那当然是他们来的时候所带来

的,而当时我正处于半昏迷状态,所以完全没有注意。

    箱子并不是很大,和中型的行李箱差不多。亮声走过去打开箱子,它的体积立刻变

得相当大  箱子中的仪器原来是摺叠式的,伸展开来,约有二公尺高,而且有更长的

天线状物体伸展出来,转眼之间,俨然是一座大型仪器了。

    温宝裕在一旁看得不胜感叹:“单是这一套设备,地球人就不知道甚么时候才能做

得出来?”

    我当然叫不出这仪器的名称,想来是专门探测宇宙各种能量所用。

    亮声已经开始操作,我问了一个外行人的问题:“宇宙间能量成千上万,如何才能

够知道上帝选用的是哪一种?”

    亮声双手飞快操作  在那种情形下,他看起来像是有二十只手指一样,而他的双

眼发光,注视著仪器上的六幅萤幕。在那些萤幕上,有的是奇怪的符号,有的是数字,

有的是线条,都在极快的变化,复杂无比,而他居然还能够同时回答我的问题:“探测

的方法是:首先把我们已经知道的能量,全部排除。”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皱著眉头:“其实我说‘能量’,是很不恰当的说法,因

为有一些力量,并不属于通常所说能量的范围。由于地球人对这种力量毫无认识,所以

在语言上也就无法表达它们,总之知道那是一种力量就行。我们估计上帝使用的力量,

多半属于这类力量的范围。”

    他的这一番话,我就不是很明白,只知道他的意思是,宇宙中有一种力量,还不为

地球人所知,所以无法用地球语言表达。

    后来我向他详细请教这个问题,他尽可能向我解释,可是还是无法令我明白,他安

慰我道:“并不是你不能明白,而是我无法说得出口令你明白。”

    他当然不是真的说不出口,而是地球人的语言无法表达这个复杂的问题而已。

    我长叹一声,放弃了想弄清楚这类力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意图  那离开我的知

识范围太远了。

    当时他和我说话期间,一直没有停止操作,我也不再去打扰他。而在这副仪器上显

示出来的一切,我根本看不懂,勉强看了一会,直看得眼花撩乱,头昏脑胀。

    我乾脆不去看它,返到窗前,背对著窗子,望著地面。这样如果亮声通过仪器,捕

捉到了那种力量,地面应该开始旋转,我就可以第一时间看得到。

    我才站定不久,蓝丝来到了我的身边,低声问:“你几次进入幻境,都是身不由主

的?”

    我点了点头,蓝丝眉心打结,在思索,过了一会她又道:“这种神游幻境的情形,

我始终认为和降头术可以使人进入梦境的情形相类似。”

    我们其实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我再一次说:“不同。进入幻境,一切遭遇都是在

幻境中存在的。而进入梦境,一切遭遇都是自己脑部活动所产生的形象。”

    蓝丝欲言又止,我知道她地想说什么,苦笑道:“莫非你以为我在幻境中的遭遇,

也只不过是我自己的想像?”

    蓝丝并没有回答,只是直视著我。

    从她的眼神之中,看出她心中正是如此想。

    我不觉很是懊丧:“当然不是!”

    蓝丝把声音压得更低:“何不让我把你送进梦境去,那你就可以比较一下,是不是

真的不同。”

    我想不到她会有这样的提议,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心中只觉得怪异莫名

  亮声正在使用地球上根本没有的科学技术在找寻进入幻境的方法,而蓝丝却提议用

地球人认为荒诞不经的降头术加以比较!

    这是两个极端,如何可以揉合一起,我实在无法想像。

    当时我的表情一定很怪,蓝丝望著我笑,我想蓝丝的这种降头术多半属于极高级的

催眠术的范围,所以我转过头去,不和她的眼光接触。

    因为我在这时候不想节外生枝,事情已经够复杂,再加上梦境,实在叫人吃不消。

而我怕在不知不觉就著了她的道儿,所以不和她眼光接触。

    我转过头之后,自然而然变成了面对窗子。

    刹那之间我大受震动,因为在我变成了面对窗子的时候,在我面前的竟然不是窗子

的玻璃,而是黑色的窗帘!

    窗子上有窗帘,这种情形在正常的情况下很正常,但在这时候却绝不正常!

    各位当然可以知道不正常在何处  只有在幻境中,这屋子才有窗帘!

    也就是说,突然之间我又进入了幻境!

    一明白了这一点,我不禁心头狂跳,因为我不但进入了幻境,而且身在这屋子之中

    在这屋子之中有极神秘的事情发生,连红绫也只能在窗外窥听动静,而我如今竟然

就在这屋子内,和神秘的事情在同一个小小的空间之中!

    在叙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之前,我必须先把那一瞬间的经过做详细的记述。因为那

可能还不到百分之一秒的经过,是由真实进入幻境的情形,十分奇特,也十分重要。

    我刚才说,才转过头去,就看到了黑色的窗帘,实际上我看到窗帘只不过是极短的

时间,只是一个影像闪了一闪而已。如果不是我以前曾经见过那种窗帘,我一定无法在

那么短的时间中,正确判断我看到的是什么东西。

    正因为我以前看到过,脑中有记忆,所以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间,我可以知道自己看

到了甚么。

    也就在那极短的时间里,我同时听到亮声所发出的一下呼叫声  当然我听到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