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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死囚的越狱要求
这是一件十分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春光明媚,正是旅行的好季节,而我也正计划了
一次旅行,可是,早上,在我还未曾出发的时候,警方的特别工作组负责人杰克,却突
然打了一个电话给我,说有一个人想见我,他的名字是骆致逊。
换了别的人,我或者可以拒绝,或者可以不改变我的旅行计划,等我旅行回来之后
再见他,可是对骆致逊,我却无法推宕。因为骆致逊的生命只有几小时了,他只能活到
今天下午四点钟。
这绝不是甚么秘密,而是每一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几乎每一张报纸都登载著这个消
息!
骆致逊是一个待处决的死囚!
他因为谋杀他的弟弟骆致谦而被判死刑的。那是一件轰动一时的案子,骆致逊曾经
不服判决而上诉,但是再审的结果是维持原判。
由于这件案子有许多神秘莫测的地方,是以特别轰动,甚至连和这件案子绝无关系
的我,也曾经研究过那件案子的内容,但是却不得要领,当然,我那时研究这件案子的
资料,全是报纸上的报导,而未曾和骆致逊直接接触过,所以也研究不出甚么名堂来。
我认为这是一件十分奇怪的案件,因为骆致逊全然没有谋杀的动机。
骆致逊是一个十分富有的人,他不但自己有著一份丰厚的遗产,而且,还替他的弟
弟,保管著另一份丰厚的遗产。他的弟弟骆致谦很早就在美国留学,第二次世界大战期
间,是美国军队中的一个军官,在作战之中失踪,军方认为他已绝无生还的希望。
在这样的情形下,骆致逊如果是为了谋夺财产,那么他根本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他兄
弟的财产据为己有。但是他却不,他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近三十年,仍然坚信他的
兄弟还在人间。
他派了很多人,在南太平洋各岛逐岛寻找著他的兄弟,这件事情是社会上很多人知
道的。许多南太平洋的探险队都得到骆致逊的资助,条件之一就是要他们找寻骆致谦的
下落。
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最惨烈的战役,便是太平洋逐岛战,牺牲的军人不知凡几,要找
寻一个在那样惨烈的战事之中失踪了近二十年的人,那实在和大海捞针一样的困难。
许多人都劝骆致逊不必那样做了,但是,骆致逊却说,他和他的弟弟,自小便有著
深厚的感情,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就非将他找回来不可!
搜寻工作不断地进行著,美军方面感于骆致逊的这份诚意,甚至破例地将当时军队
中行动记录借给骆致逊查阅,使骆致逊搜寻范围缩小。
终于,奇迹出现了,骆致逊找到了他的弟弟!
当他和他弟弟一齐回来时的时候,这也是轰动社会的一件大新闻。
但是,更轰动的新闻还在后面:在回来之后的第三天,骆致逊就谋杀了他的弟弟。
他是在一个山崖之上,将他的弟弟硬推下去的,当时至少有七个人看到他这种谋杀
行动,和二十个人听到他弟弟骆致谦在跌下悬崖时所发出的尖锐的叫声。
骆致谦的尸体并未曾被发现,专家认为被海水冲到遥远的不可知的地方去了。
而骆致逊在将他的弟弟推下山去之后,只是呆呆地站立著,直到警员替他加上手铐
。
骆致逊被捕后,几乎不替自己申辩,他甚么也不说,他的妻子替他请了好几位最好
的律师,但是再好的律师也无能为力!
不但有七名证人目击骆致逊行凶,而且,三名最著名的神经病专家和心理医生,发
誓证明骆致逊的神经,是绝对正常的。
骆致逊被判死刑。
这件案子最神秘的地方便在于:骆致逊的杀人动机是甚么?
骆致逊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说,尤其是去杀死另
外一个人,去杀死自己的亲兄弟,这是一件非同小可的大事,绝不能没有动机的。
那么,骆致逊的动机是甚么呢?
他费了那么多的金钱、时间、心血,将他的兄弟从太平洋的一个小岛的丛林之中,
找了回来,目的就是将他带回来,然后从山上推下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就是疯子。
但事实上,专家证明了他绝不是疯子。
这案子在当时会使我感到兴趣的原因也在此,我搜集了一切有关这件案子的资料,
而由于案发之后,骆致逊几乎甚么也不说,骆致逊的夫人,
对象。
柏女士发表了许多谈话,都也力证她丈夫无辜的,她将她丈夫历年来寻找兄弟的苦
心,以及两兄弟回来之后,她丈夫那种欢欣之情,形容得十分动人。
而且,在许多次谈话之中,她记得起一切细节来。柏女士所讲的一切,都证明骆致
逊没有谋杀他兄弟的动机,绝没有。
但是柏女士的谈话,也没有可能挽救骆致逊的命运。
当时,我曾经有一个推断,我的推断是:骆致逊从荒岛中带回来的不是他的弟弟,
而是另一个人,当骆致逊发现了这一点的时候,陡地受了刺激,所以才将他带回来的那
个人杀死的。
但是我的推论是不成立的,各方面的证据都表明,骆致逊带回来的那人,就是当年
失踪的美军军官,骆致谦中尉。指纹相同、容貌相同,绝不可能会是第二个人的。
因此,骆致逊究竟为甚么要杀他的弟弟,就成了一个谜。
我以为这个谜是一定无法解开的了,但是,警方却通知我说,骆致逊要见我!在他
临行刑之前的几小时,他忽然要见我。
我 并不是甚么大人物,只是一个普通的人,但是我曾解决过许多件十分疑难重
重,荒诞莫测的事,骆致逊之所以在行刑前来找我,当然是他的心中有著极难解决的事
情了。
我答应了杰克,放弃了旅行。
在杰克的办公室中,我见到了这位曾与之争吵过多次的警方高级人员,他张大了手
:“欢迎,欢迎,你是垂死者的救星。”
他分明对我有些不满,我只是淡然一笑:“我看骆致逊的神经多少有些不正常,他
以为我是甚么人,是牧师么?”
“那我也不知道了,他的生命时间已然无多,我们去看他吧!”杰克并不欣赏我的
幽默。
我们一齐离开了警局,来到了监狱,在监狱的门口,齐集了许多新闻记者,进了监
狱之后,城中一流的律师,几乎全集中在这里了,使这里不像监狱,倒像是法律会议的
会场一样。
那些律师全是柏女士请来的,他们正在设法,请求缓刑,准备再一次地上诉,看来
他们的努力,已有了一定的成绩。
在监狱的接待室中,我第一次见到了骆致逊的妻子,柏秀琼女士。她的照片我已看
过不止一次了,她本人比照片更清瘦,也更秀气。她脸色苍白,坐在一张椅上,在听著
一个律师说话。
我和杰克才走进去,有人在她的耳际讲了一句话,她连忙站起来,向我迎了上来。
她的行动十分之温文,一看便令人知道她是一个十分有教养的女子。而且,可以看
得出来,她是一个十分有克制力的人,她正竭力地在遏制她的内心的悲痛,在这样的情
形下,使人更觉得她值得同情。
她来到了我的面前,低声道:“卫先生?”
我点了点头:“是的,我是卫斯理。”
她苦笑了一下:“对不起得很,打扰了你,他本来是甚么人也不想见的。甚至连我
也不想见了,但是他却要见你。”
我的心中,本来或者还有多少不快意,但是在听了柏秀琼的那几句话之后,我却连
那一点不愉快的感觉都没有了,因为我在她的话中,听出了骆致逊是多么地需要我的帮
助!
骆致逊是一件如此离奇的怪案的主角,他若是没有甚么必要的理由,是绝不会在妻
子都不见的情形之下,来求见我这个陌生人的。
所以,我忙道:“别客气,骆太太。我会尽我一切所能去帮助他。”
柏秀琼的眼中噙著泪:“谢谢你,卫先生,我相信他是无辜的。”
在这样的情形下,我实在也想不出有甚么话可以安慰柏秀琼。而且,杰克也已经在
催我了,我只得匆匆地向前走去。
死囚室是监狱之中,戒备得最严密的一部份,我们穿过了密密层层的警卫,才算是
来到了监禁骆致逊的囚室之前,一名狱卒一看到杰克,便立即按下了电钮,打开了囚室
的门。
囚室中相当阴暗,门打开了之后,杰克只是向前一指,道:“你进去吧。”
我一面向前走,一面向内看去,囚室是没有甚么可以形容的,世界上每一个囚室,
几乎都是相同的。当我踏进了囚室,门又自动地关上了之后,我已完全看清了这件怪案
的主角了!
他和柏秀琼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看来极是疲弱,脸色苍白,但是却不给人
以可怜的感觉,而使人感到他文质彬彬,十分有书卷气。
他的脸型略长,他相当有神的眼睛,说明他不但神经正常,而且还十分聪慧,他坐
在囚床之上,正睁大了眼睛打量著我。
我们两人互望了好一会,他才先开口:“你,就是我要见的人?”我点了点头,也
在床边上坐了下来。我们又对望了片刻,他不开口,我却有点忍不住了,不客气地道:
“别浪费了,你的时间 ”
他站了起来,踏前了一步,来到了我的面前,俯下身来,然后以十分清晰的声音道
:“帮助我逃出去!”
我陡地吓了一跳,这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听到的最简单的一句话,但也是最骇人听
闻的一句话了。我问道:“你,你可知道你在说些甚么?”
他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向你提出这个要求是迟了一点!”
他不说向我提出这个要求是“过份”,而只是说“迟了一点”,真不知道他这样说
法是甚么意思,也不明白他心中在想些甚么!
我瞪著他,他又道:“可是没有办法,我直到最后关头,才感到你可以相信,请你
帮助我逃出去,你曾经做到过许多次人所不能的难事,自然也可以帮助我逃出这所监狱
的。”
我叹了一口气,对于他的神经是不是正常这一点,我实在有重新估计的必要了。
我摇了摇头:“我知道有七百多种逃狱的方法,而且也识得不少逃狱的专家,对他
们来说,可以说是没有一所不能逃脱的监狱的!”
他兴奋地道:“好啊,你答应我的要求了?”
我苦笑著:“我是不是答应你,那还是次要的问题,问题是在于,在你这样的情形
下,实在是没有可能逃出的!”
骆致逊疾声道:“为甚么?他们对我的监督,未必见得特别严密些。”
我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不明白,逃狱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它需要周详的计划
,有的甚至要计划几年之久,而你 ”
我实在不愿再讲下去,所以我看到这里,便翻起手来,看了看手表。
我这个动作,表示甚么意思,他实在是应该明白的,我是在告诉他,他的生命,只
有三小时又四十分钟了。而事实上,他至多只有二小时的机会。因为到那时候,牧师、
狱卒、狱长,都会将他团团围住,他是更加没有机会出狱的了。
他为甚么要逃狱,这是我那时心中所想的唯一的问题,因为他逃狱的行动,是无法
付诸实行的,所以我实在想知道,他为甚么要逃狱!
他的面色变得更加苍白,他用力地扭曲他的手指,令得他的指骨,发出“拍拍”的
声音,他有点尖锐地叫道:“不,我必须逃出去!”
我连忙道:“为甚么?”他十分粗暴地道:“别管我,我来请求你,你必须帮我逃
出去。”
我无可奈何地站了起来:“对不起,这是一个任何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实在无能为
力,我看,你太太所请的律师们,正在替你作缓期执行的请求,如果可以缓期两个月的
话,那或者还有机会。”
“如果缓期执行的要求不被批准,”我摇了摇头,道:“那就无法可施了!”
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比冰还要冷,冷得连我也不由自主地在发抖,他颤声
道:“
可,请你帮助我!”
我十分同情地望著他:“请你也相信我,我实在是做不到!”
骆致逊摇著头,喃喃自语:“是我杀死他的,我不是无辜,他是我杀死的,可是…
…可是我实在非杀死他不可……请你帮助我!”
我挣脱了他的手,退到了门口。
我在囚室的门口,用力地敲打了三下。
那是事先约定的暗号,囚室的门立时打了开来,我闪身退了出去,骆致逊并没有向
外扑出,他只是以十分尖锐的声音哀叫道:“帮帮我!你必须帮助我,只有你可以做到
,你一定可以做到!”
他的叫声,几乎是整座监狱都可以听得到了,我只好在他的叫声中狼狈退出,囚室
的门又无情地关上,将我和他分了开来。
我在囚室的门外,略停了一停,两个警官已略带惊惶地向我奔来,连声问道:“怎
么样?怎么样?可是他伤害了你么?”
这时候,骆致逊的叫声,已经停止了。
我只感到出奇的不舒服,我只是道:“没有,没有甚么,我不是那么容易被伤害的
。”
那两个警官又道:“去见快要执行的死囚,是最危险的事情,因为他们自知快要死
了,那是甚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的。”
我苦笑了一下,可不是么?骆致逊总算是斯文的了,但是他竟要我帮助他越狱,这
种异想天开的要求,不也就是“甚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一类的么?
我向监狱外面走去,在接待室中,我感到气氛十分不对头,所有的律师都垂头丧气
地坐著,他们只在翻阅著文件而不交谈。
这种情形,使人一看便知道,请求缓刑的事情,已经没有甚么希望了。
虽然,缓刑的命令,往往是在最后一分钟,犯人已上了电椅之后才到达的,但是不
是成功,事先多少有一点把握的。
我知道,律师们请求缓刑的理由,是和上诉的理由是一样的,他们的理由是:骆致
谦的尸体,一直未被发现,如果他没有死呢?
如果骆致谦没有死,那么骆致逊的谋杀罪名,就不成立,律师们就抓住了这一点而
大做文章。本来,这一点对骆致逊是相当有利的,如果骆致逊是用另一个方式谋杀了他
弟弟的话。
而如今,骆致逊是将他弟弟,从高达八百九十二呎的悬崖之上,推下去的,有七个
目击证人,在距离只不过五呎到十呎的情形下亲眼看到的。
辩护律师的滔滔雄辩,给主控官的一句话,就顶了回去,主控官问:“先生们,你
们谁曾听说过一个人在八百九十二呎高的悬崖上跌下去而可以不死的?悬崖的下面是海
,尸体当然已随著海流而消失了!”
骆致逊的死刑,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被定下来的。
如今,律师又以同样的理由去上诉,成功的希望自然极小。
我在囚室出来之后,心中感到了极度的不舒服。因为我也感到,骆致逊的“谋杀”
行动,是有著隐情的,是有著极大的曲折的。
而我也愿意帮助他,愿意使他可以将这种隐情公开出来,但是我却无能为力!
我有甚么法子,可以使他在行刑之前的两小时,越狱而去呢?所以,我的心情十分
沉重,我急急地跨过接待室,准备离去。但是,就在我来到了门口之际,我听到有人叫
我:“
我转过身来,站在我前面的是骆太太。
她的神情十分凄苦,那令得我的心情更加沉重,我甚至想不顾一切,便转身离了去
的,但是我却没有那样做,我只是有礼貌地道:“是,
骆太太眼睛直视著我,缓缓地道:“我们都听到了他的尖叫声。”
我苦笑道:“是的,他的尖叫声相当骇人。”
骆太太道:“我知道,那是绝望的叫声 ”她略顿了一顿,又道:“我也知道,
一定是他对你有所要求,而你拒绝了他。”
骆太太或者是因为聪颖,或者是基于对骆致逊的瞭解,所以才会有这样正确的判断
的。我点了点头:“是的。”
骆太太并没有说甚么,她一点也没有用甚么“没有同情心”之类的话来责备我,更
不曾用“你一定有办法”之类的话来恭维我。
她只是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谢谢你来看他。”
她一面说,一面便已转过身去,这样子,使我的心中,更加不安,我连忙叫住了她
,低声道:“
骆太太转过身,摇了摇头:“当然我不知道。”
我将声音压得最低,使我的话,只有站在我前面的骆太太可以听到,然后我道:“
他要我帮地逃出去,在最后三小时越狱!”
骆太太乍一听得我那样说,显然吃了一惊,但是她随即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仍是一
片凄苦道:“他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那一定有理由的。”
我同意她的话:“是的,我想是,可是我却无能为力。”
我一面说,一面还摊了摊手,来加强语气,表示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骆太太仍然不说甚么,她只是抬起眼望著我。
骆太太是一个十分坚毅的女子,这是不到最后一秒钟绝不屈服的人的典型,在她的
眼光的逼视下,我显得更加不安,同时,我的心中,开始自己问自己,我是真的无能为
力么?
这个问题,本来是应该由骆太太向我提出来的,但是她却甚么也不说,只是望著我
,而逼得我自己心中要这样问自己。
当然,如果说一点办法也没有,那也是不对的,以我如今获得警力信任的地位,以
及我曾见过骆致逊一次,我至少可以用三种以上的方法,帮助骆致逊逃出监狱去的。但
是,不论用甚么方法,我都无法使人不知道骆致逊的逃狱与我有关!
那也就是说,骆致逊的越狱,如果成功,那么,我就必然要琅珰入狱。公然帮助一
个判了死刑的谋杀犯越狱,罪名也绝不会轻。
而我如果不想坐牢的话,我就得逃亡,除非是骆致逊在逃狱之后,能够洗刷他的谋
杀罪名,否则,我就得逃亡十八年之久 因为刑事案的最高追诉年限,是十八年。十
八年的逃亡生涯,那实在比坐监狱更加可怖!
而且,如今我不是一个人,我还有白素 我的新婚妻子,我们有一个极其幸福的
家庭,幸福像色彩绚丽的灯光一样,包围在我们的四围,我怎能抛下白素去坐牢、去逃
亡?
不,不,这是不可想像的,我当然不会傻到不顾一切地将骆致逊救出来。
我连忙偏过了头,不和骆太太的目光相接触。
骆太太低叹了一声:“卫先生,很感谢你。他是没有希望了。”
我不得不用违心之言去安慰她:“你不必太难过了,或许缓刑有希望,那么,就可
以再搜集资料来上诉的。”
骆太太没有出声,转过了身,我望著她,她走出了几步,坐了下来。
她只是以手托著头,一声不出。杰克在这时候,向我走来:“怎么哩?死囚要看你
,是为了甚么?”
我张开了口,可是就在这时候,骆太太抬头向我望来,我在那一瞬间改了:“对不
住,我暂时不能够对你说。”
杰克耸了耸肩,表示不在乎。
但是,我却看得出,他是十分在乎的。
他在陪我来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有十分不快的神情了。
我是知道他究竟为甚么不愉快的,那是因为,骆致逊要见的是我,而不是他。他在
警方有极高的地位,在他想来,不论死囚有著甚么为难的事情,都应该找他来解决的,
而今骆致逊找的是我,他当然不高兴了。
我也不想和杰克解释,只是向外走去,可是杰克却仍然跟在我的身后,道:“卫斯
理,如果你和警方合作的话,应该将骆致逊要见你,究竟是为甚么,讲给我听。”
我心中十分不高兴,杰克是一个极其优秀的警官,但是他却十分骄妄,许多地方,
都惹人反感,我只是冷冷地回答:“第一,我一向不是和警方合作的人;第二,骆致逊
已经是判了死刑,即将执行的人,他和警方,已没有甚么多大的关系了﹗”
第二部︰不顾一切后果的行动
杰克踫了我一个软钉子,面色变得十分之难看,可是他仍然不放弃,又向我问道︰
“他究竟向你要求了一些甚么,告诉我。”
这时,我已经来到监狱的大门口上了,我站住了身子︰“好,我告诉你,他要我帮
他逃狱。”
杰克呆了一呆︰“你怎么回答他?”
我没好气道︰“我说,逃狱么,我无能为力,如果他想要好一点的牧师,替他死亡
前的祈祷,使他的灵魂顺利升到天堂上去,我倒是可以效劳的!”
我这几句,已经是生气话了,事实上我并未曾这样对骆致逊讲过。可是杰克却听不
出那是生气的话来,他仍然紧钉著问道︰“他怎么说?”
我叹了一口气︰“杰克,他说甚么,又有甚么关系?”
杰克不出声了,我继续向前走去,他仍然跟在后面,走出了不几步,他又问道︰“
卫,凭良心而言,对这件案子,你不觉得奇怪么?”
我道︰“当然,我觉得奇怪,但是总不成我为了好奇心,要去帮他逃出监狱?”
杰克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如果我是你,我会的。”
他讲完了那句话,转过身,回到监狱中去了。
我呆呆地站在监狱的门口,一时之间,我的脑筋转不过来,我不明白杰克这样说,
是甚么意思。他是鼓励我犯法么?还是他在怂恿我犯法,藉此以泄私愤呢?因为我和他
始终是有一些隙嫌的。
我想了好一会,然后我决定不再去考虑它,因为我根本不会去做这件事,何必多想
?
我一直向前走去,但是,杰克的话,却一直在我的脑中回旋,骆致逊那种近乎神经
质的要求,
我走出了二十步左右,停了下来。
那是一家杂货铺的门口,我犹豫了一下,走了进去,拿起了电话,拨我自己家中的
号码,听电话的是白素。
我略想了一想,才道︰“如果我现在开始逃亡,要逃上好几年,你会怎样?”
我的问题实在太突兀了,所以令得白素呆了好一阵子,但是她却并没有反问我甚么
,因为她可以知道,我绝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问她的。
而我既然问了她,当然是有原因的,所以她先考虑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给我的答案
很简单︰我和你一齐逃。
我拿著电话机,心中在踌躇著,我无目的地四处张望著,突然,我看到了骆太太,
她一个人走出了监狱,她在监狱门口略停了一停,抬起头来,我想不给她望到,可是她
已经看到我了。
她向我走了过来。
白素在电话中道︰“卫,你怎么不说话?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我将声音压得十分低,急急地道︰“素,骆致逊要我帮他越狱!”
“天哪,他快要上电椅了,你做得到么?”
“做是可以做得到的,可是这样一来,我明目张胆地犯法,你认为怎样?”
“我想,骆致逊是无罪的,你只不过暂时躲一阵子,就可以没有事情了,我可以和
你在一起,我知道你想帮他,别顾虑我。”
我看到骆太太已跨到了杂货铺内,我连忙道︰“如果一小时之内,不见我回来,就
是已干出事来了,你立即到东火车站见我,带上必要的东西。”
我匆匆地讲完,立即挂了电话,骆太太也在这时,来到了我的面前。
这时候,我的心中,实在是混乱和矛盾到了极点。当骆致逊向我提出要我帮他逃狱
的时候,我基于直觉,立时拒绝了他。
但是,在离开之后,我的好奇心,使我觉得这件事也不是全然不可为。我又想到,
骆致逊的心中一定有著十分重大的秘密,如果我不帮他,那么他心中的秘密,就绝无大
白于世的机会。
我的心本来已有一些活动,再加上骆太太绝不开口求我,使我连加强拒绝信心的机
会也没有,而更令人可恼的,便是杰克的那一句话,杰克的那一句话,无异是在向我挑
战!
如今,再加上了白素的回答,我的心中已然十分活动了!
骆太太来到了我的前面,仍然直望著我,然后,她说了一句我实在意料不到的话,
她道︰“
我张大了口,但是不等我说出话来,她已然道︰“别问我怎知你一定会答应,因为
我知你一定会答应的,你不是一个在紧急关头推托别人性命交关要求的人!”
她给我的恭维,令我有啼笑皆非的感觉,我道︰“骆太太,你可知道,我如果帮助
了你的丈夫,我自己可能一生陷入一个困境之中么?”
“我当然知道,但是,你已经答应了,是么?”我无话可说,骆太太是如此异特的
一个女人,她几乎甚么都知道,而且,能在这样的情形下,保持冷静,这实在是非常不
容易的事。
我叹了一口气︰“好,他会驾车么!”
“会的,驾得很好。”
“我不但帮他逃狱,而且要弄明白他这件案子的真相,在他出狱之后,我要你们两
夫妇充份的合作,你能答应我么!”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一齐逃走,我将我所知的一切告诉你,而且劝他也讲出真相
来。”
我又叹了一口气,我实在是一个傻子,这是一件明明不可做的事情,我心中也清楚
地知道这一点,可是,在种种因素的影响下,我还是要去做!
我道︰“我在一小时内会回来,你等我。”一讲完,我就大踏步走了开去。
我走向公共汽车站,等候了十分钟,在这十分钟之内,我已有了一个十分可行的计
划,可以使骆致逊逃出监狱。
车来了,我上了车,十五分钟之后,我下车并穿过了几条小巷,在一幢屋子前停了
下来。
这幢屋子,属于我的一个朋友所有,那个朋友是一个极怪的怪人,可以说是一个第
一流的“犯罪者”。但是却不要被他这个衔头吓退,他是一个千万富翁,凡是千万富翁
,大都有一些奇怪的嗜好的,有的喜欢搜集名种兰花,有的喜欢蓄养鲸鱼,我那朋友,
他喜欢犯罪。他的所谓犯罪,全是“纸上谈兵”式的。
正确一点说,他喜欢在纸上列出许多犯罪的计划来,今天计划打劫一间银行,明天
计划行劫国库,后天又计划去打劫邮车。
他在计划的时候,全是一本正经的,不但实地勘察,而且拟定精确的计划,购买一
切的必需品,但是,到了真正计划中应该行动的时候,他却并不是去进行犯罪,而是将
一切有关这件计划的东西,全都在一间房中锁了起来,然后,在那间房间的门口,贴上
“第╳号计划”等字样,如果在他暂时还没有新计划的时候,他仍会走进陶醉一番。
他就是这样的一个怪人,在他的一生之中,可能未曾犯过一次最小的罪。但是如今
,我却真的要拖他去犯罪了,因为只有他,才能有那么齐全的犯罪道具,使我不必再浪
费时间去别的地方找。
当然,我不会连累他,在一路前来的时候,我早已计划好,他在事后是可以完全无
事。
在门口停了下来,按铃,由于他喜欢“犯罪”,因之他的屋子也是古里古怪的,我
一按铃之后,门上的一个小方格就打了开来。
但是,从小方格中显露的却不是人,而是一根电视摄像管。
在他的屋子中,不但到处都有著电视接收机,而且,他的手腕之上,像我们普通人
戴手表一样,是经常佩戴著一具萤光屏只有半英寸的超小型电视接收机,所以只要有人
一按门铃,只要他在屋子中,他是立即可以看到是谁在门口。
我将身子贴得对准那个小方格,好让他看清楚站在门外的是我。
我立即听到了他充满了欢欣的叫声︰“是你,太好了,卫,我新进行的一个计划,
正缺少了一个像你那样的助手,你来得太合时了。”
我笑了一笑︰“当你知道我的真正来意之后,你一定更觉得我来得合时了,快开门
!”
门立时打了开来,并没有人为我开门,门是自动打开的,那是无线电操纵的结果,
我来这里已不止一次了,当然不会因之感到奇怪的。
“我在楼下第十七号房间中,你快来。”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知道所谓“楼下”,那是这幢屋子的地下建筑,我沿著一度楼梯,来到了下面,
走到第十七号房间的门口,房间自动打开,我看到了我要见的人︰韦锋侠。
别被这个名字迷惑,以为他是一个侠客型,风流潇洒的人。事实上,他虽然家财千
万,却无法使人家见到了他不发笑。
他除了身形还算正常之外,一切全是十分可笑的,他脑袋很大,五官挤在一起,颈
却又细又长,心理学家说颈细而长的人富于幻想,那么韦锋侠可以说是这一方面的典型
人物了。
他正伏在一个大砂盘上,那砂盘上的模型是极其逼真的,那是闹市,街道上的车辆
,都在移动著,而且移动的速度,和车辆的种类完全是相称的,他手中执著一根细而长
的金属棒。
金属棒的一端,这时正指在一幢大建筑物的下面。
由于模型是如此逼真,以致我一看就知道,他所指的是国家银行的银库。
他抬起头来望著我,我迳自向他走去︰“不错,这里是现金最多的地方,但是,如
今我来找你,不是空想去抢劫一个银库,而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去将一个将要临刑的
死囚,从死囚室中救出来。”
韦锋侠呆了一呆,他面上突然现出了十分兴奋的神色来,他五官可笑地抽动著︰“
这是多么好的主意,这太新鲜了,来,让我们来计划!”
我知道,如果我一上来就讲出我们是真的要去做这件事,而不是“计划”时,他是
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所以我先不说穿。
我只是道︰“那就要快准备了,你有没有一套不论甚么宗教的长老服装?”
“有,有,我那时计划过一件事,是用到东正教长老的服装的。”
“你有没有尼龙纤维的面具?”
“当然有,太多了。”
“那你就快将你装扮起来,东正教长老大多数是留须的,你可别拣错了小白脸的面
具!”
韦锋侠像是受了委屈也似地叫了起来︰“笑话,你以为我会么?”
我催道︰“快,快去装扮,十分钟之内,必须赶来这里见我,快!”
他兴致勃勃地冲了出去,一面向外面走,一面还在不住地道︰“有趣,有趣!”
我几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韦锋侠啊韦锋侠,等一会儿,你才知道真有趣呢!
他的动作十分快,不傀是一个“第一流的犯罪家”,不到七分钟,他已经回到我的
面前来了,他的身上穿著黑袍,头上戴著大而平顶的帽子,面上套上了虬髯的面具,颈
上还挂著一大串珠子,连著一个十字架。
我笑了起来︰“真好,真好,我们快走。”
韦锋侠呆了一呆︰“你说甚么?”
我重复了一遍︰“我们快走。”
他张开了双手︰“走?走到甚么地方去?你一定在开玩笑了。”
“谁和你在开玩笑!我们去救那个死囚啊,他的名字,你也一定听说过的,他叫骆
致逊,再过两小时,他就要上电椅了,我要去救他出狱。”
韦锋侠的声音甚至发抖起来︰“卫,这算甚么,我……只不过计划一下……而已。
”
“不行,这一次非实际参加不可,你在事后不会受到牵累的,因为一进死囚室,你
就会被我一拳击昏,这件事,非要你帮忙不可,你想想,明天,所有的报纸上,都会刊
登你的名字,在表面上看来,你是一个无辜受害的,但实际上,你却正是这件事情的主
谋人之一,这是多么快乐的事!”
我可以说是名副其实地在“诱人作犯罪行为”,但是正所谓病急乱投医,我找不到
别的人可以帮我的忙,当然只好找他了!
韦锋侠给我说得飘飘然了,因为他这一类的人,心理多少有些不正常,我这样说法
,可以说正合他的心意。
他犹豫了一下:“那么,至少要让我知道整个事情的计划才好啊!”
我连忙道︰“不必了,你知道得太多了,便会露出口风来,你只需记得三件事就够
了。
第一,你说是我来求你扮一个东正教神父,因为死囚提出了这个要求。第二、当我
打你的时候,你别反抗。第三、当狱警要拖你上电椅的时候。最紧要在电流接通之前,
声明你是韦锋侠,不是死囚。”
他吃惊地大叫了起来︰“啊?”
我道︰“怎么,你又想退缩了?”
他口吃地道︰“我……我看这计划不怎么完美,我们不妨回去详细地讨论一下。”
我笑道︰“不必了,等到计划讨论得完美的时候,人也上了电椅了,你的计划也只
好束诸高阁,无人知道,快走!”
我几乎将他塞进了车子,我驾著车,向监狱直驶,到了监狱门前,韦锋侠居然不要
我掺扶,而能够自己走进去,这的确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监狱接待室中的情形,和我刚才离去的时候,并没有甚么两样。但是,由于骆致逊
所剩的时间又少了许多,是以气氛也紧张了不少。
我的再出现,而且在我的身边,还有个东正教的神父,这颇使得监狱方面惊讶,几
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的身上。
我先看杰克是不是在。他不在。
杰克不在,这使我放心得多,因为他究竟是一个非同小可的警务人员,我的把戏,
瞒得过别人,可能会瞒不过他,我既然已不顾一切地做了,当然要不顾一切地成功,而
不希望失败。
我再望向骆太太,我用眼光鼓励她镇定些,因为她是知道她丈夫向我要求,自然也
可以联想到我去而复回的用意。我立即发现我望
十分镇定。
我来到了狱长的面前,死囚行刑的时候,狱长是一定要在场的,这时,距离行刑的
时候,只有一小时多一点了,狱长已开始在准备一切了。我指著韦锋侠,向狱长道︰“
我刚才来看过骆致逊。”
狱长道︰“是的,是杰克上校带你来的。”
我点了点头︰“骆致逊要我带一个东正教的神父来,他要向神父作忏侮,请你让我
带神父去见他。”
狱长向韦锋侠打量了几眼︰“可以,死囚有权利选择神父。”他向一名狱警扬了扬
手,道︰“带他们进去。”
我们很顺利地来到了死囚室的门口,当狱警打开了电控制的门后,骆致逊一抬头,
我便道︰“你要的神父,已经来了。”
这句话,是在门还未曾关闭之前讲的,当然,那是讲给狱警听的。
然后,门关上了。
我一步跨到了骆致逊的面前︰“快,快除了囚衣,你将改装为神父走出去,你可以
迳自走出监狱,希望你不要紧张,我将跟在你的后面,外面有车子,我们立即可以远走
高飞。”
骆致逊的反应十分快,他立即开始脱衣服,韦锋侠到这时才开口︰“我不想 ”
然而,他只有机会讲出了三个字,因为我已一拳打在他的头部,把他打昏过去。我
拉下他的面具,和帽子,抛给骆致逊。
然后,我背靠门站著,遮住了门口的小洞。
我大声道︰“骆致逊,你应该好好地向神父忏侮,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又
低声道︰“你只消向外走就行了,绝不要回头!”
骆致逊点著头,他的动作相当快,不一会,便已然装扮成一个东正教的神父了。
虽然,他比韦锋侠粗壮了些,但是在宽大的黑袍,帽子和面具的遮掩下,他和韦锋
侠扮出来的东正教神父,几乎是分不出来的。
我示意他他将囚衣穿在韦锋侠的身上,在这段时间中,我变换了几种不同的声音,
施展著我的“口技”本领,使得在门外的狱卒,以为死囚室中正在进行忏侮。
等到一切就绪了之后,我才低声道︰“好了,你可以开始骂神父了,越大声越好,
你要赶神父走,知道么?”
在乍一听得我这样讲法之际,骆致逊显然还不怎么明白,但是他立即领会我的意思
了,他在我的肩头之上拍了一下︰“我没有找错人,你果然是有办法的,我真不知怎样
感谢你才好。”
骆致逊依著我的吩咐,叫了起来︰“走,你替我滚出去,我不要你替我忏悔!”
我也大声叫道︰“这是甚么话,你特意要见我,不就是要请我找个神父来么?”
骆致逊又大叫︰“快滚,快滚,你们两个人都替我滚出去,快!”
骆致逊的叫声,一定传到了死囚室之外,不等我们要求开门,狱卒便已将门打了开
来。门一开,骆致逊便照著我的吩咐,向外冲了出来,他是冲得如此之急,几乎将迎面
而来的狱卒撞倒!我连忙跟了出去,将门用力拉上,叫道︰“神父,你别发怒,你听我
解释!”
我们两人一先一后,急匆匆地向外冲去。这是最危险的一刻了,因为我虽然已关上
了门,但是那狱警还是可以在门上的小洞中,看到死囚室之内的情形的。如果他看出死
囚室中的人已不是骆致逊的话,那么我这个逃狱计划,自然也行不通了。
而且,由于时间的紧迫,我也没有可能再去实行第二个计划了!
那狱警果然向小洞望了一望,但是我将韦锋侠的身子,面向下,背向上地放在囚床
之上的,那情形很像是他在激动之后,伏在床上不动,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狱警并
没有进一步的表示,我才放了心。
骆致逊在前,我在后,我们继续急急地向外走去,一路上,不断有警员和警官问︰
“怎么一回事?他怎么了?想伤害你们?”我则大声回答︰“他一定是疯了,是他自己
要我请神父来的,却居然将神父赶走,这太岂有此理了 神父,请你别见怪。”
骆致逊甚么也不说,只是向外走去,我则不住地在向他表示抱歉,我们几乎是通行
无阻地出了监狱,骆致逊在事先,已经知道了车子的号码,是以他直向车中走去。
我是一直跟在他后面的,可是,这时,在我也快要跟上车子之际,忽然骆太太在我
身后叫我,道︰“
我转过头来一看,不但有骆太太,而且还有好几名律师和警官,狱长也在,我自然
不能说她的丈夫已然成功地越狱了,我只是道︰“对不起,我要送神父回去,我十分抱
歉 ”
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我连忙转过头去,那实在
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事,骆致逊在上了车之后,竟发动了车子!
他显然绝没有等候我,和我一齐离去的意思,在那一刹间,我更怀疑骆太太在我可
以追上骆致逊的时候叫住我,是不是一个巧合。因为骆致逊才一发动车子,车子的速度
极高,向前疾冲了出去!
我追不上他了!
骆致逊在一逃出了监狱之后便撇下了我,这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的事,受了如此重
大的欺骗,刹那之间,我实在是不知道怎样做才好!
但我的头脑立即清醒了过来,我想到︰若是我再不走,那就更糟糕了!
我不再理会在监狱门口的那些人,向前奔了开去,奔出了两条街,召了一辆街车,
来到了火车站。这时,距离我打电话给白素时,早已超过一小时了,白素一定已然带了
他要的东西在车站等我了。
我匆匆地走进了火车站,白素果然已经在了,她向我迎了上来︰“怎么样?”
我满脸愤怒︰“别说了,我被骗了,我们快要找地方躲起来,你有主意么?”
本来,我并不是没有主意的人,但是骆致逊出乎意料之外的过桥抽板,令我极其愤
怒,我已无法去想进一步的办法了。
白素想了一想︰“我们一齐买两张到外地去的车票,警方会以为我们离开了,但我
们还可以匿居在市区之中,我父亲的一个朋友,有一幢很堂皇的房子,我们躲在他家中
,是没有问题的。”
我道︰“你可得考虑清楚,我的案子十分严重,他肯收留我们么?”
“一定肯的,当年他就是靠了我父亲的收留,才在社会上有了一定的地位,成了闻
人。”
我道︰“那么,我们这就去。”
白素和我一齐去买两张车票,我们特地向售票员讲了许多话,使他对我们有印象,
我知道,在所有的晚报上,我的相片一定是被放在最注目的地位,那么,售票员自然可
以记起,我曾向他购买过两张车票。然后,白素和那社会闻人,通了一个简短的电话,
我们在车站中等著。
那位父执,是亲自开著车子前来的。我在未登上车子之前,又道︰“黄先生,我无
意连累你,如果你认为不方便的话 ”
可是不等我讲完,他老先生已然怒气冲冲地斥道: “年轻人若是再多废话,我将你
关到地窖中去!”
我笑了笑,这位黄老先生,显然也是江湖豪客,我至少找到了一个暂时的栖身之所
了。
车子驶进了黄老先生的花园洋房,那是一幢中国古代的楼房,十分幽邃深远,在那
样的房子中,不要说住多两个人,即使住多二十个人,也是不成问题的。
黄老先生还要亲自招呼我们,但是我们却硬将他“赶”走了。
当他走了之后,我才倒在沙发上︰“白素,骆致逊将我骗得好苦。”
白素望了我一眼︰“他怎样了。”
我一摊手︰“才出监狱,哼,他就溜走了,不但我倒楣,韦锋侠更给我害苦了,我
肯帮他的忙,就是为了想在他身上弄明白奇案的经过,却不料甚么都得不到,还要躲起
来。”
白素轻轻叹了一口气︰“你若是一直发怒的话,事情更不可扭转了。”
我心中陡地一震,是的,白素说得对,我太不够镇定了。事情已然发生,我发怒又
有甚么用?我不是没有办法可以扭转局面的,我必须去找骆致逊!
我要找到骆致逊,找到了骆致逊,我至少可以将他送回监狱去,这可恶的家伙,我
绝不值得为他而逃亡!
当然,即使我将他送回监狱去,我仍然难免有罪,但是那总好得多了,而且,凭我
和国际警方的关系而论,或者可以无罪开脱。如今,最主要的问题便是︰找到骆致逊。
可是,我该上哪里去找他呢?
第三部︰“十九层”
在黄老先生为我们所准备的华丽卧室中(这卧室华丽得远在我自己的卧室之上,与
卧室相连的浴室,磁砖地下有暖水管流过,目的是使磁地砖变成温暖,以便冬天在洗完
澡之后赤足踏上去,不觉得冷),我来回地踱著步,白素看著我那种样子,笑了起来︰
“你已经上了当,光生气有甚么作用?”
我握著拳︰“我非找到骆致逊不可!”
白素柔声道︰“那你就去找,别在这里生气,更别将我当作了骆致逊!”
我笑了起来,握著她的手︰“你真是一个好妻子,懂得丈夫处在逆境的时候,用适
当的词句去刺激和安慰丈夫。”
白素妩媚地笑著︰“这件事,一定已成为最热门的大新闻了,你虽然心急要去找骆
致逊,但是还不宜立即行动,且等事息‘冷’一些的时候再说。”
我摇了摇头︰“不行,或者到那时候,警方已将他找到了。”
白素也摇著头︰“我相信不会的,这个人居然能够想到利用你,而且如此乾净俐落
地将你摆脱,我相信在一个短时期内,警方找不到他。”
我反驳她的话︰“警方可以在他的妻子身上著手调查。”
白素笑了起来︰“我相信,在帮助丈夫这一方面而言,骆太太才是真正的好妻子。
”
我愕然︰“这是甚么意思?”
“你已将经过的情形向我说过,我想,若是说骆太太事前竟绝不知道她的丈夫为甚
么要行凶,若是说骆太大事前绝不知她的丈夫向你提出了甚么要求,这未免难以令人相
信了。”
白素的话大有道理,我不禁陡地伸出手来,在脑门之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在我发觉骆致逊驾著车子疾驶而去之际,我本来是还有一个机会︰可以立即监视骆
太太,如果他们夫妇两人是合谋的话,那么我监视了妻子,当然也容易得到丈夫的下落
。
但当时我却未曾想到这一点,以致我错过了这个机会,如果白素的估计属实的话,
那么,
为了证实这一点,我立时打了一个电话到监狱去,自称是一名律师,要与骆太太通
话,可是我得到的回答,却是一阵不堪入耳的咒骂声,最后则是一句︰“这女人或者已
进地狱去了,你到地狱中去找她吧!”
对方愤怒地放下了电话,我虽然未曾得到确实的回答,但是我也可以知道,那究竟
是怎么一回事,简而言之,就是,
而且,骆致逊逃狱一事一定也已被发现了,监狱发现了骆致逊逃狱之后,会产生如
何的混乱,那是可想而知的,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我还要打电话去询及
招来一连串的咒骂,可说是咎由自取!
白素笑道︰“我们且在这里做一个时期‘黑人’再说,你不是常叹这几年来没有时
间供你好好看书么?这里有十分具规模的藏书,你可以得偿素愿了,还唉声叹气作甚?
”
我苦笑了一下︰“只好这样了。”
我们又再谈了一阵,正当我想休息一下之际,黄老先生又来了,他带来了一大叠报
纸,那是晚报和日报的第二版,全是以骆致逊逃狱的事情为主题的。他放下报纸之后,
便匆匆地离去。在他离去之前,他告诉我们,一个空前庞大的搜索网,已然展开,警方
出了极高的赏格,来捉我和骆致逊两人,所以我以不露面为妙,而且,他决定亲自担任
我们两人的联络。
也就是说,除了一个根本不识字的女佣之外,只有黄老先生一个人担任和我们接触
。
因为警方的悬红数字太大,大到了使他不敢相信任何亲信的人。
黄老先生走了之后,我打开了第一张报纸,触目惊心的大字︰惊人逃狱案,神秘杀
弟案主角,临刑前居然越狱。
内文则记载著,在将要行刑时,监狱方面发觉死囚昏迷,起先是疑心死囚自杀,但
继而知道,那是另一个人,乃是殷商韦某人之子韦锋侠,死囚已然逃去,而死囚之所以
能以越狱,显然是得到一个名叫卫斯理的人帮助。接下去,便是骆致逊和我的介绍。
在报纸的介绍文字中,我被描写成一个神出鬼没的人,幸而我以前曾经帮助国际警
方做过事,那些铲除匪徒和大规模犯罪组织的事,都是报界所熟知的,是以在提及我的
时候,“口碑”倒还不错,有几家报纸甚至认为,我可能是在凶犯的要胁之下,才不得
已而帮助凶犯逃出监狱的。
当然,没有一家报纸是料到我是在被欺骗的情形下,帮助了骆致逊逃狱的。
报纸也刊登了警方高级负责人杰克的谈话,杰克表示,任何提供线索而捕获我及骆
致逊两人的人,都可以得到奖金两百万元,只能提供捕获一人的线索,则可得奖金的一
半。
这的确是空前未有的巨额奖金,报上也登了杰克在发表谈话时的照片,他洋洋得意
的神态,溢于纸面,我顿时感到,我不但上了骆致逊的当,而且,我还上了杰克的当。
因为,若不是当日在监狱外地那一句话,我或许不致于冲动地作出帮助骆致逊的决定!
我和白素两人看完了所有的报纸之后不久,黄老先生又来了,这次他带来的,是晚
报第二次版。晚报的第二次版登载著,一切和我有关的人,都被传询了,我的住所也被
搜查,标题是︰两双夫妇一起失踪。
骆致逊和柏秀琼也一齐不见,他们不知上哪里去了,韦锋侠在问话后被释放,他的
车子,在通往郊区的一条僻静公路上被发现……
这一切报导,在别人看来,全是曲折离奇,津津有味的,但是我自己却是这些事的
当事者,我看了之后,却是哭笑不得。
但是我的哭笑不得还未曾到达最高峰,最高峰是当我在电视机上,看到了警方搜查
我住所的经过之际。
我和白素结婚之后,曾经合力悉心布置我们的住所,几乎每一处地方,都有我们的
心血在,但如今,我们却眼看著这一切,遭受到了破坏。
我还可以忍受,因为我究竟是男人,但白素却有点忍不住了,不论她多么坚强,她
总是女人,而家庭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远比生命还重要的。
我发现白素的双眸之中,饱孕著泪水,便立即关掉了电视机︰“一切都会好转的,
我们可以从头来过。”
白素点了点头,同时也落下了眼泪。
我觉得如今既不是生气,也不是陪她伤心的时刻,我决心立即开始行动,我来回踱
了几步,先将我所需要的东西,列了出来。
这张单子上,包括了骆致逊一案的全部资料,和必要的化装用品等等。
我之所以要骆案的全部资料,是因为如果我不能出门一步,那么我要利用我做黑人
的时间,再一次研究这件神秘如谜的案子。
由于如今我对于骆致逊夫妇,多少有了一些认识,我相信若是详细研究的话,不致
于像上次一样,一点结果也没有。
而我也当然不能真的在这所大宅中不离开,我要改头换面,出去活动。
直到这时候,我才真正相信,“好人难做”这句是十分有道理的,我为骆致逊作了
那么大的牺牲,可是如今却落得了这样的下场,这不是好人难做么?
幸而白素找到这样一个妥善的暂时托庇之所,要不然不知要狼狈到甚么程度了。
黄老先生一定是连夜替我准备的,因为第二天的一早,当我还在做梦,做梦梦见我
双手插进了骆致逊的脖子,逼他讲出为甚么要杀害他的弟弟之际,
他的确给我带来了骆案的全部资料,而且,不仅是报纸上的记载,居然还有一份警
方保存的全部档案的复印。这的确是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想,这大概是黄老先生在警方内部有著熟人的缘故,或者,他是出了相当高的代
价换来的,我并没有去深究它。除了资料之外,他还给了我一样十分有趣的东西,那是
一只小小的提包。
这只提包是男装的公文包,但是将之一翻转来,却又是一只女装的手袋。
这提包虽然不大,但是内容却著实丰富,宛若是魔术师的道具一样,其中包括三套
极薄的衣服,折成一叠,和三个面具。
这三个面具和这三套衣服是相配的,那是两男一女,也就是说,我只消用极短的时
间,就可以变换三种不同的面目,包括一次扮成女子在内。
在提包中,还有一些对于摆脱追踪,制造混乱十分有用的小道具,这些小道具都是
十分有趣的,以后有机会用到的时候,将会一一详细介绍。
我的要求,黄老先生已全部做到了,为了他的安全起见,我请他立时离去,以免人
家发觉他窝藏著我们 我不得不用“窝藏”两字,是因为我和白素,正是警方在通缉
的人!
那一天,我化了一整天的时间,在研究著警方的那份资料。
一天下来,我发觉自己对这份资料的期望,未免太高了。因为它实在没有甚么内容
。这份资料内容贫乏,倒也不能怪警方的工作不力,而且因为案子的主角,根本甚么话
也不说的缘故。
警方记录著,对骆致逊曾经进行过三十六小时不断的盘问,如果不是法律不许可,
警方人员一定要动手打骆致逊了,因为在这三十六小时中,骆致逊所讲的话,归根结蒂
只不过是三个字︰不知道。
警方也曾采取半强迫的方式盘问过骆致逊的太太柏秀琼,但是柏秀琼却是一个十分
厉害的女子,她的回答使警方感到狼狈,因为她指出警方对她的盘问是非法的。
我觉得这份资料最有用的,是案发后警方人员搜查骆致逊住宅的一份报告。
在这份报告中,我至少发现了几个可疑之点。
第一、这份报告说,骆致逊将他的弟弟自南太平洋接了回来之后,骆致逊和他的弟
弟,是住在一间房间中的。
本来,兄弟情深,阔别了近二十年,生离死别,忽尔重逢,大家亲热一些,也没有
甚么值得奇怪的,但是报告书上却提及,在他们两人的房间之中,发现了一件十分奇异
的东西。由于骆致逊坚持不开口,骆致谦又死了,所以这件东西究竟是甚么人的,有甚
么用处,也没有法子知道。这件东西是竹制的。
简单地来说,那只是一个一尺长短的粗大的竹筒,在竹筒的内部,却有很多黑色的
微粒,和一种鲜红色的纤维。这两种东西,一重夹一重地塞满了竹筒,而竹筒的底部,
则有一个小孔,因之使得这一竹筒,看来像是一具土制的滤水器。
这东西可能是骆致谦从南太平洋岛上带回来的,但是竹筒上所刻的花纹却十分特别
,经过专家的研究,也不知道甚么意思,而且,和南太平洋各岛土人习惯所用的花纹,
也大不相同。
第二、除了这件东西被怀疑是骆致谦所有的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了,他是只身
回来的。
第三、骆致逊有记日记的习惯,可是案发之后,他的日记簿却不见了,日记簿是如
何消失的,这是一个谜,因为骆致逊在案发之后,立时被擒,连回家的机会也没有,他
不能在事后去销毁日记簿。如果说,他在事前就销毁了日记簿,那么他杀害骆致谦的行
动,就是有预谋的了,可是,动机又是为了甚么呢?
看了这份报告书之后,我感到那个用途不明的竹筒,和那本失了踪的日记簿,是问
题的焦点。
还有引起我疑惑甚深的,便是骆致逊亲赴南太平洋去找他的兄弟,忽然他和骆致谦
一齐出现,但是究竟他是怎样找到,在甚么地方找到骆致谦的,这件事却是异常的暧昧
不清。
可以说一句,这件事除了他们两兄弟之外,没有人知道。只有一份游艇出租人的口
供,说他曾将一艘性能十分佳的游艇,租给骆致逊,而在若干天之后,骆致逊就和他的
弟弟一齐出现了。
当时,社会上对这件事,也是注意兄弟重逢这一件动人的情节上,至于他们兄弟两
人是在甚么样的情形下重逢的,竟然被忽略了。
我坚信,这也是关键之一。
化了一整天的时间,我的收获就是这一点,我并不感到气馁,因为我有的是时间,
而且,正如我事先所料那样,我有了新的发现。
晚上,当白素和我一齐吃了晚饭之后,我才将考虑了相当久的话讲了出来。我道︰
“我要出去活动。”
白素低著头︰“你上哪里去?”
我道︰“我不但要找到骆致逊,而且,我要从查清这件奇案著手,所以我要到南太
平洋去,我先要弄清,骆致逊是怎样找到他弟弟的,这和他杀死他弟弟之事,一定有极
大的关连!”
白素带著很大的忧虑望著我︰“你想你离得开么?警方封锁了一切交通口!”
我耸了耸肩,笑道︰“那全是官样文章,我认识一打以上的人,这一打以上的人,
可以用一百种以上的方法,使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而不需要任何证件,也不必
通过甚么检查手续。”
白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我陪你一起去么?”
我握住了她的手︰“如果我们两个人一起行动,那么逃脱警方耳目的可能便减少了
一半。”
白素仍然不肯放心,又道︰“那么,我们分头出发,到了目的地再会合呢?”
我苦笑了一下︰“好的,我们分开来行动好了,犯罪的是我,你是没有罪的,就算
落在警方的手中也不要紧,但是你仍然要化装,行动要小心,而且,我们两个人要找不
同的人帮我们出境。”
白素十分高兴我答应了她的要求,她雀跃著︰“我也要准备一下了。”
我忙道︰“一切由我替你安排好了!”
我要安排的第一步,是我们要有两个不同的人帮助我们出境,但是第一步已经行不
通了。
我以电话和那些可以帮助我离境的人联络,可是他们的答覆几乎是一致的︰“卫先
生,你太‘热’了,‘热’得烫手,我们接到严重的警告,不能帮助你,请你原谅,实
在请你原谅。”
我一连接到了七八个这样的答覆,不禁大是气恼。可是我气恼的却不是那些人不肯
帮助我,他们接到了警方严重的警告,不敢再来帮我,那是人之常情,我恼的是杰克,
这一切,自然都是他的安排!
最后,我几乎已经望了,但是我还是打了一个电话给一个外号叫“十九层”的人。
他这个外号之得来,是因为传说中的地狱是十八层,而他却是应该进第十九层他狱去的
人。另一是说他是有办法,可以便地狱从十八层变为十九层,不论如何,他就是这样一
个对甚么事都有办法的人。我和他并不是太熟,只是见过两次而已。
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才找到了他,当我讲出了我的名字之后,他呆了半晌。
然后,他才道︰“是你啊,卫先生,全世界的警察都在找你!”
我苦笑了一下︰“不错,我也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我想先离开这裹,请你安排,
你要多少报酬,我都可以答应的。”
十九层忙道︰“我们是自己人,别提报酬。”
他竟将我引为“自己人”,这实在令我啼笑皆非,我是想进天堂的,谁想在十九层
地狱中陪他?但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却也只得忍下去,不便反驳,我又问道︰“你
可有办法么?”
十九层道︰“你太‘热’了 ”
我不等“十九层”讲完,便打断了他的话题︰“我知道这一点,不必你来提醒我,
你能不能帮助我,乾脆点说好了!”
在我怒气冲冲地讲出了这几句话之后,我已经不存希望。
可是,十九层的回答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想是可以的,但是要用一个十分特
殊的方式,你可知道警方对你的措施已严厉到了甚么程度。甚至远洋轮船在离去之际,
每一个人都要作指纹检查,看看是不是‘正身’!”
我心中苦笑了一下,警方这样对待我,那么骆致逊夫妇,自然也走不了的了。我一
想到这里,心中陡地一动,忙问道︰“十九层,除了我之外,还有人要你帮助离开本市
么?有没有?”
十九层笑了起来,他笑得十分之诡秘!
在电话中,我自然看不出他的神情如何,但是从他的笑声之中,我却听出了他一定
有甚么事情瞒著我,不让我知道。
我立时狠狠地道︰“十九层,你笑甚么,有甚么好笑的?告诉我,骆致逊夫妇,是
不是也通过了你的安排而出境了?”
十九层仍然在笑著,但是他的笑声却很快地便十分勉强,只听得他道︰“先生,我
认为你在如今这样的处境之中,不宜再多管闲事!”
他对我居然用这样的口气讲话,这实在是令得我大为生气的事情。但是我的脾气却
未曾在电话中发出来。我决定等见到他的时候再说。如果他答应我离去的话,那么我是
一定可以见到他的。
所以,我只是打了一个“哈哈”︰“你说得不错,你作甚么样的安排?”
十九层停了片刻,才道︰“现在,唯一可以离开的方法,便是将你当作货物运出去
,因为警方现在注意所有的人,但是还未曾注意到所有的货物。”
我苦笑了一下︰“不论甚么方法,就算将我当作僵尸都好,我应该怎样?”
十九层给了我一个地址︰“你到那地方去,见一个叫阿汉的人,你必须听从他的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