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想不出怎样反驳。

  她挥了挥手:“这只是你的想法。”

  我承认:“可以说是我的一种直觉  我感到其中必定有某种特殊的缘故在。”

  白素很认同我的直觉,她道:“我们不妨从各个角度来假设。”

  我不没有作出第一个假设,书房门口已经人声嘈杂,陶启泉一马当先,后面跟

曾许多人涌了进来。

  陶启泉一进来,当然一眼就看到我在元首的座椅上,那令得他怔了一怔。可是

他随即感到这种事发生在我上,再自然不过,所以他继续向前走来,和白素点了点

头,就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坐的就是为客人而设的椅子。

  他才一座下,我脑中灵光一闪,霍然起立,大叫道:“我想到了!”

  这一下叫嚷,白素自然是明白了为了什么,可是其余人等,当然尽皆莫名其妙

  坐在我对面的陶启泉给我吓了一跳:“你又在发什么神经?”

  我并不生气他对我的无礼  我们之间太熟悉,所谓“熟不拘礼”,谁对谁无

礼都不要紧。

  不过我当然也不会回答他这个问题。

  我这时已经看到娇小玲珑的水荭,到了陶启泉的身边,双臂环住了陶启泉,陶

启泉也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两从打得火热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蓝丝走到白素身边停下,总司令等四人在离书桌四五步处站定,其余侍卫在门

口没有进书房来。

  我向陶启泉道:“你的代理人忽然失踪,你要是不立刻处理,只怕对你的利益

有损!”

  我直接地把这个国家的元首,称为陶启泉的“代理人”,当然不敬之至。可是

我相信这是事实  金钱和权力结合,不管权力有多少翻江倒海的能力,可是怎么

样也翻不出金钱的手心。这种情形,到处都是,也不独是在这个国家。

  陶启泉既然掌握了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当然他就是实际上最高的权力中心。

  所以在听了我的话之后,总司令等四人脸色也是尴尬多于恼怒,陶启泉更是认

为理所当然之至,哈哈大笑了起来:“没有什么大不了,他喜欢玩花样,就让他去

玩,正如你所说,代理人嘛,换谁来当都可以。”

  他说著,转过椅子来,目光扫向总司令等四人,四人都不由自主挺直了身子,

完全是一副听候陶启泉选择的模样。

  在陶启泉转过椅子时,水荭跟著转,还是在他的身后。

【六、一只死蚊子】

  这种情形,著起来水荭就完全像是陶启泉身上附属的一部分,而陶启泉显然很

享受这一点。

  陶启泉盯著四人,四人神情都很紧张,他们都知道,陶启泉如果有了决定,他

们四人之中,总有一个可以成为国家元首了。

  陶启泉望了他们一会,才悠然道:“不过总得先把他找回来再说。”

  总司令有些急不可待:“先生,他失踪已经超过十天,要是再不露面,只怕

有很多不便。”

  陶启泉却不理会总司令,而向我望来。我明白他的意思,是在问我找回元首需

要多久。

  陶启泉自从出现之后,表现很是轻松 显然他科学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我加重语气:“事情很不简单,温宝裕也失踪了,我相信两个人的失踪有

关系  ”

  陶启泉多半是想在水荭面前表现他自己  这时候他的心理状态就像一个想在

异性面前突出自己的动物一样。

  他不等我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头:“有两个人失踪,找起来要比一个人失踪

容易,只要找到温宝裕,就可以找到我们的元首了,是不是?”

  我没气:“理论上来说,应该如此。”

  陶启泉哈哈一笑,望向蓝丝:“你的小宝在哪里,还不快将他揪出来!”

  听得陶启泉这样说,我不禁叹了一口气  陶启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知

道蓝丝可以掌握温宝裕的行踪,以为蓝丝很容易可以把温主裕找出来,去不知道这

一次,温宝裕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早就脱离了她的感觉。

  蓝丝也苦笑:“我不知道。”

  陶启泉还是笑容满面:“别开玩笑了,你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尤其是小宝,你

们之间有神秘的联系,别以为我不懂  爱情是神秘加上降头术的神秘,使你们两

个人如同一个人一样。”

  蓝丝本来就心乱如麻,再给陶启泉的话触动了心境,时之间忍不住又泪如泉涌,

哽咽道:“本来是这样,可是……这次……这次却……不对,大祸临头了,我完全

没有了对小宝的感觉,小宝他,他一定……不在了!”

  蓝丝断断续续地说著,我相信陶启泉并不能瞭解刀所说的全部内容,可是大祸

临头这句话他总是听得懂的,而且蓝丝那种悲切的样子,白痴也看得出来她不是在

开玩笑。

  陶启泉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张大了口,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在身巨的

水荭也大是吃惊,失声道:“怎么会有这种情形出现?”

  蓝丝已经哭出声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陶启泉也没有了主意,向我望来。我不禁苦笑:我要是有主意的话,也有用他

来问我  整件事简直乱成了一团,毫无头绪。

  陶启泉又自然而然向白素望去。白素吸了一口气,问总司令他们“元首失踪这

件事,尽力隐瞒,还能隐瞒多久?”

  参谋长答道:“各方面都已经议论纷纷,因为  ”

  他话还没有说完,陶启泉已经大喝一声:“回答问题,别说废说!”

  参谋长苦笑著,向总司令和两位部长交换了一下服色,总司令神情苦涩:“硬

要隐瞒,再瞒个两三天……大概还可以。”

  白素语气十分肯定,简直是在下令:“能瞒多久就多久,尽你们的力量去做,

而我们则尽力去找失踪的元首。”

  总司令等四人,先没有答应,只是向陶启泉看去。陶启泉立刻道:“夫人的

话等于我的话!”

  总司令等四人,这才大声答应:“是!”

  陶启泉挥手:“还不快去部署!”

  四人武的敬礼,文的鞠躬,带著侍卫们走了出去,白素跟过去把书房门关上。

  我不知道白素有什么主意,看来她像胸有成竹。她先把事情用最简单的方法,

向陶启泉和水荭说了一遍,然后向我道:“刚才你突然说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

  我且不回答她这个问题,反问道:“刚才彷彿你曾向我说了一句话,我没有注

意,那是什么话?”

  白素道:“你曾说作为一国元首,不会自行失踪,他的不见,一定是外来力量

所为。我问的是:你所谓`外来力量'是指什么力量而言?”

  我是这样说过,因为作一国元首,不应该有自行失踪的可能。凡是自行失踪的

人,都对现今的生活不满意,这才想藉失踪来改变环境。而元首已经是一国之尊,

还有什么可改善的?”

  所以他的失踪,必然是由外来力量所形成。

  我回答白素的问题:“外来力量的可能性很多  心怀叵测阴谋夺位的野心家、

外国敌对势力,以及一切可能对元首不利的力量,都有可能造成元首失踪。”

  白素再问:“外来力量是不是也可以包括来自外星人的力量?”

  我道:“当然可以  我正想举出这一点。蓝丝会对温宝裕完全失去感觉,隔

断温宝裕和蓝丝之间接联系只怕不是地球人的能力所能做得到!”

  我和白素的讨论,陶启泉感到不接受,他叫了起来:“外星人把这个饭桶抓去

有什么用处?”

  我早就留意到陶启泉对这个国家的元首,没有什么敬意,可是听到他直截了当

地称呼元首为饭桶,感觉还是很异样。

  陶启泉看我脸色有异,笑道:“他虽然是一国元首,可是只不过是我的王国中,

一个部门的主管而已,随时可以撤换。事实上这个人毫无才能,要不是我从小就认

识他,也不会照应他让他当国家元首。”

  他这样说了之后,意犹未尽,又道:“真的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对选他当元首的

。”

  他不但说著,而且有动作,伸手在自己后脑上拍了一下:“当时决定让他当元

首的时候,赵是如俗语所说:`鬼拍后颈'!”

  他向我望来,继续发挥:“或许正如你常说的那样  有外来力量影响了我脑

部的活动,使我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且每次当我想更改这个决定时,都会不了了之,

以致他一直当元首到现在。”

  他用力一挥手:“若是他从此不出现,倒省了人的麻烦!”

  我把陶启泉说这些话的过程叙述得十分详细,是因为当时所有听到他这样说的

人,都以为他是说说而已,那只表示他对元首并不重视,所以元首的失踪他也没有

放在心上。当然后来事情的发展并非如此,所以我才特别提出说明。

  当时我对陶启泉的话,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我只是道:“元首可以找人替代,

可是温宝裕却无可替代,我们还是要努力找人  我认为关键还是在元首身上。”

  我又补充:“一定是先有些怪事发生在元首身上,然后才涉及温宝裕的。”

  各人都用疑惑的眼光望著我,陶启泉道:“何所据而云然?”

  我先把温宝裕进书房坐下的时候,个人成分在客人的椅上而不坐在元首的座椅

上的行动,不合乎温宝裕的作风,分析了一遍。

  然后我才道:“刚才先生在我对面坐下,我才突然想到了原因何在!”

  我这样一说,陶启泉首先“啊”地一声:“因为元首的位置上有人!就像我刚

才一样  你坐在元首的位置上,我当然只能够坐在客人的椅子上了。”

  我伸手在书桌上重重拍了一下:“正是如此!”

  蓝丝十分疑惑:“你认为当时坐在元首位置上的,正是元首要人?可是那时候

他应该已经失踪了!”

  我强调:“我正是认为当温宝裕进书房的时候,元首正坐在书桌之后,所以温

室格才会在对面坐了下来。”接著我才说出我的设想:“我想一定是有些怪事发生

在元首身上,使他能够忽然不见,忽然出现。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性质的怪事,但可

以想像温宝裕当时忽然见到元首,一定怪不可言  他不认识总司令等四人,可是

元首他一定是认得的。他和元首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一无所知,可是结果必然是

元首带著温宝裕一起离开了书房。我的假设,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解释侍卫长的自

杀。”

  各人都等我继续说下去。我道:“既然假设在元首身上发生了一些怪事,那就

一定会有些怪现象产生,怪现象可能怪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

  我说到这里,各人也就明白了。陶启泉道:“你是说侍卫长进来的时候,刚好

看到了……怪现象?”

  我点头,陶启泉又道:“可是当时的情形是,总司令他们紧接著也进了书房。”

  我道:“即使只相差百分之一秒,情况也会不同  不然就不叫怪现象了。”

  陶启泉对我的分析,显得不是很同意,可是他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只是

不断摇头。

  我道:“你不要只管摇头,你和元首熟,知道他的情形比我们多,你所以应该

比我们更可以设想他会遇上什么怪事。”

  陶启泉笑:“就是因为我和他太熟,所以我对你的假设才无法接受。因为我知

道他是一个极笨的笨人  小时候,或者是年轻的时候,一群人经常在一起,其中

一定有一个是最笨的,他就是那个最笨的人,所以我难以想像会有什么怪事发生在

他的身上。

  对于陶启泉这样的苛评,我无法同意:“你说得太过份了,他毕竟当了那么多

年国家元首。”

  陶启泉哈哈大笑:“国家元首级的人物,如果不是经由公认的民主程序产生的

话,颇有些白痴级的人物在,像……”

  他还当真立刻举出例子来  我当然不必在这里把他举的例子也写出来了,那

是很伤感情的事。反正准类同白痴,举世有目共睹。有趣的是,这类白痴,不但言

行举止像白痴,连面貌也和白痴接近,虽无过犯面目可憎。虽然我一向反对人身攻

击,可是既然是事实,也就不妨一提。

  当时陶启泉在举出这个例子的时候,水荭在他身后抿著嘴笑,用手指轻轻敲著

陶启泉的头,笑道:“你怎么把我国的国家机密随便乱说。”

  陶启泉也因为自己说了很幽默的话,而感到十分得意,又是一阵大笑。

  我看到蓝丝对他们的调笑感到很不耐烦,我也不同样的感觉。元首的死活和我

们无关,可是他的死活却和温室裕的处境联系在一起,那就和我们大有关系,陶启

泉的态度如此轻佻,惹人反感。

  我沉声道:“先别笑,元首找不回来不要紧,温宝裕是在这里失踪的,我相信

蓝丝和她所有的同行,不难把这个国家闹个天翻地覆,到时不知道你是不是还笑得

出来!”

  陶启泉一听,当然也立刻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忙走过去,拉住了蓝丝的手,

很诚恳地道:“你和玛仙都是我疼爱的乾女儿,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实在是无法

想像这笨人会遇到什么怪事,所以才忍不住感到好笑。你别怪我,小宝我也当他是

自己的侄一样,我们大家都会尽一切力量把他找回来。

  蓝丝眼中泪花乱转,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我再次提出:“你再好好想一想,元首会遇到什么怪事。”

  在我们说话的时候,白素在展开搜索寻找。她打开了书桌的反有抽屉,我们也

都看到抽屉里的东西,真是无法不承认陶启泉对元首所说的评语。

  那张巨大的书桌有许多抽屉,而每个之中都是玩具,大部分是电子游戏,而且

是供儿童玩的那种。有一个抽屉中,竟然全是各种各样的哨子。

  陶启泉指著那些哨子:“那是我们元首最喜爱的玩具,他从小就喜欢……应该

说热恋的哨子,所以他从小的望就是当体育教练,不过教练不是不学无术的人所能

当的,所以他不得已而求其次,当了警察  也可以有很多机会吹哨子。”

  陶启泉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是充满了不屑之情。

  我始终感到,陶启泉对元首的贬词太过分  元首就算是陶启泉手下的一个伙

计,许多年来,维持一个绝对民主可言的政权,也算是中规中矩,至少他的政权做

到了使贪污成为一种制度,叫人有规章可以遵循。

  而陶启泉把他说得如此不堪,却又一直不撤换地,可知他也有一定的道理在。

  由于多少程度有些直陶启泉的话,所以我讽刺他:“人所皆知,令尊当时只不

过在元首当初当警察的那个小辖区开了一家杂货店而已。之所以逐渐发迹,全靠当

地警察力量的帮助,其中恐怕当时只是一个小警察的元首,也出了很多力吧!”

  我所说的这些,虽然不见于正式的历史,可是却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

  而且事实是,当时是小警察的元首,升迁极快,不到两年,已经升到了当地警

察局长的位置,对陶启泉从无到有、才开始的商业活动,有著巨大的帮助。甚至可

以说,如果没有这个警察局长,陶启泉的商业活动,根本不能打下基础。

  后来元首的职位越升越高,陶启泉的商业活动也就水涨船高,至于后来一发不

可收拾。虽然是由于陶启泉本身的商业天才,可是元首的助力,也一直在起作用。

不然商业竞争何等剧烈,在官场上如果没有照应,陶启泉岂能如此一帆风顺!

  当然在他们相互勾结的过程之中,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也就大家“哑巴吃

馄饨”  肚里有数,不必细说。

  如果说元首能当上元首,是由陶启泉的商业王国无限上扩张的结果。那么在开

始的时候,从一个小警察,不断升官,不到十年,就登上了全国警察首长的席位,

那却和陶启泉的决定并无关系。如果这个人真是如此白痴,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际遇?

  我没有把以后的事情说出来,只说了一个开始,陶启泉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

的意思。

  一时之间,陶启泉脸色难看,张大了口,却也无法回答我所说的话。过了一会,

他才苦笑道:“世界上有的事情,真是很难说,像他这种情形,只好说老天没有眼!”

  水荭看到陶启泉发窘,就帮他:“这就叫做`傻人有傻福',很多聪明人都没

有这样的福分。”

  陶启泉大摇其头,显然不同意水荭的说法,可是又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

  蓝丝在这时候,对于我们反覆讨论元首,显然表示不耐烦,她长长地叹了一口

气。

  白素立刻安慰她:“从元首那里著手,是找人的正确方向。”

  我鼓励陶启朱:“就算你认定了的元首是一个蠢人,你也不妨把他的蠢行为尽

量说一说。”

  陶启泉苦笑:“那十天十夜也说不完!”

  我也不禁苦笑:“拣主要的说  譬如花园围墙外面壕沟中通电的铁丝网,控

制电流的开关,听说由他亲自掌握,这又是为了什么?”

  陶启泉悻然:“谁知他发什么神经!你硬是研究白痴的行为,我看不会有结果

。”

  我断然反对:“如果他真的是白痴,决无可能在十年之中,由一个小警察而变

成全国警察首长。我看你对他的瞭解太少,或者是你还没有到达可以瞭解他的程度!”

  我这样说,等于是说他连白痴都不如了。

  陶启泉听了之后,不怒反笑:“我对他再瞭解不过,他一直相信自己可以得到

老天爷的帮助,飞煌腾达,当上最高位置……”

  陶启泉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会,难以再说下去。

  他的话要是说下去,应该是:“就是他一直有这样的信念,所以他真的坐上元

首的位置。一可是这样的话,根本不通之至,陶启果当然是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才

无法说下去的。

  试想,有这种信念的人,何止千万,为什么别人不能如愿,而他可以成功?

  陶启泉也知道自己难以自圆其说,所以他解嘲似地笑了一下:“或许老天爷真

的保佑他,他有自称是老天爷送给他的一样宝贝,可以帮助他达成愿望。”

  他说到这里,又想笑,可是却忍不住了。而蓝丝在这时候很认真地问:“他那

宝贝是什么?”

  陶启泉本来已经忍住了笑,给蓝丝这样一问,再也忍不住,立刻轰笑了起来。

  我却井不感到好笑,因为我看出蓝丝的态度十分认真,显然是她在陶启泉的话

里听出了一些什么来。

  蓝丝是超过降头师,对于各种古里古怪的事情特别敏感,陶启泉把元首的事当

笑话说,说不定蓝丝真有所悟。

  所以我也正色道:“你且别笑,回答蓝丝的问题。”

  陶启泉一面笑弯了腰,一面伸手指著我:“卫斯理,你别再惹我笑,你不是竟

然会相信这笨人的梦话吧!”

  我冷冷地道:“我只相信事实  事实是此人一帆风顺,当了国家元首,而且

多少年来,无风无险,就那一定有人所不知的道理在  ”

  我话还没有说完,陶启泉就想打断话头,我不等他开口,就先抢著道:“你说

随时可以撤换他,又对他如此不满,为什么他还是一直当他的国家元首?”

  陶启泉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过了几秒钟,他才道:“真是莫名其妙,连我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会这样。”

  蓝丝一脸严肃:“因为他有老天书给他的宝贝!”

  这一次,陶启泉笑不出来,只是瞪大了眼睛。

  而白素此时也加入了蓝丝认真的行列,她道:“他和你交情好,一定给你看过

宝贝,那是什么?”

  陶启泉伸手抹了一下鼻子,又笑了一下,才道:“那是一只花脚蚊子  是死

蚊子,他把一只蚊子看得和命一样!”

  我和白素望了一眼,心中却莫名其妙。可是我们都不约而同留意蓝丝的反应。

  只见蓝丝神情更是专注,疾声问道:“你说得详细一些。”

  这时候,陶启泉也看出蓝丝如此注意这件事,一定有些道理,所以他不再发笑,

停了一停,才道:“一只蚊子,就是一只蚊子,没有可能说得详细一些……那是一

只被拍死的蚊子……”

  他说到这里,伸手在自己脖子上指一指,然后伸手拍了一下:“就在这种情形

下,蚊子被打死。我们生活在热带地坟,卫生环境又很差,每个人一生之中,少说

也会打死千儿八百只蚊子。我看上亿人之中,只有他一个人异乎寻常,所以才会把

那只死蚊子当成宝贝。”

  蓝丝在这时候喃喃自语,说了一句:“所以也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当国家元首。”

  陶启泉可能根本没有听清楚蓝丝在说什么,倒是水荭听清楚了,她比我先发问

:“那蚊子和国家元首有什么关系?”

  蓝丝眉心打结,并不立即回答。

  这时候我也看出一些苗头,不过我想到的还是和降头术有关。在降头术之中,

有大量利用昆虫来达到目的的方法。蓝丝听到陶启泉提到蚊子,就十分关注,追问

详细情形,我就以为那一定和降头术有关  可能那只蚊子,经过降头术处理,可

以使人升官发财,逢凶化吉,反以元首才能一帆风顺,当上元首。”

  大家都等著蓝丝的回答,蓝丝却又问道:“他是不是一直将那蚊子带在身边?”

  “将一只蚊子带在身边”这样的情形,有些匪夷所思。陶启泉当然也看出一些

名堂,所以他对蓝丝这个听来十分怪诞的问题,非但不再笑,而且回答得很认真。

  他道:“是,他一直把那只死蚊子,如何可以带上身上片刻不离?”

  我忍不住反驳:“一只蚊子,如何可以带上身上片刻不离?”

  这确然这些难以想像  一只被拍扁了的蚊子,就处划经过标本制作处理,也

必然脆弱得很,一碰就会损坏,如何可以带在身边,还要片刻不离?睡觉的时候怎

么办?洗澡的时候又怎么办?

  陶启泉却把这个难以想像的问题,回答得很自然“他把那只蚊子放在一个小玻

璃瓶中  有一个热带地方民众常用的药水,叫做`十滴水'的,用很小的玻璃瓶

盛装,他用的就是这种瓶子。为了防水,他每隔一些日子,就用蜡封上一遍。他早

先是用一根绳子把小瓶挂颈上,后来有了钱,就打了一条金链子。他说只有我一个

人才知道他有这个宝贝  ”

  陶启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我们都听得入神,因为这情形确然十分古怪。

  陶启泉继续道:“他也总共只给我看过一次  那次我看这之后,又听得他说

这是老天爷给他的宝贝,就忍不住笑了好久,而且又陆续笑了他好几十年,他也没

有向我再做什么解释……对了,只有一次,我和他都喝了不少酒,我又把这件事拿

出来取笑他,他倒是对我说了一些话。”

  陶启泉说到这里,皱著眉头,显然为是在追忆往事。

  蓝丝的神情显得十分紧张  我相信这时候在书房的人,只有她心中可能有了

此头绪,而其他人则完全莫名其妙。蓝丝沉声道:“把他当时的话,一字不漏地说

一说。”陶启泉又想了一会,才道:“那时候我的商业王国才初具规模,而他也因

国内政局变化,再加上我鼓励各大财团的支持,因缘际会,当上了国家元首不多久

。我们两人都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很满意,那天晚上只有我和他,一起喝酒,话题从

多年前说起  ”

  两个老朋友,在事业上都已经到达了顶峰状态,得意非凡,再说起多年之前的

事,自然心神俱畅,有说不完的话题。

  说著说著,陶启泉指著元首的胸口,笑著问:“你那只宝贝蚊子还在不在?”

  元首立刻伸手按住了胸口,像是吃了一惊:“当然在,要是不在那还得了!”

  陶启泉越想越觉得好笑:“这世界上,挂一只蚊子在身上的人,怕只有你一个

了。”

  元首一点也不感到陶启泉是在取笑他,他道:“那是老天爷给我的宝贝,不可

以离身,要不是有了它,我怎么能够成为一国的元首!”

  陶启泉记得多年之前,元首第一次向他提及老天爷的宝贝之际,就曾说过,他

有了这个宝贝,就可以成为一国之首,而且还曾说过,他对此有无比的信念。

【第七章】

  当时元首还只是一个小地方的警察,一个芝麻绿豆的小官,离国家元首还有十

万八千里,说他有坚强的当元首的信念,谁听到了都会以为那是一个白痴在说梦话。

  陶启泉也早已没有把那时候元首所说的话放在心上。可是现在元首真的已经当

上了元首,陶启泉心中也不免有几分讶异,他笑道:“你的情形是`吃屎吃著了豆',

也不知道你是交了什么狗屎好运!”

  元首并不生气,反倒和陶启泉一起笑:“我有多少料,旁人不知道你还有不知

道的吗?说是好运气,当然也可以,好运气的开始,是叫我遇上了  ”

  元首讲到这里,突然住了口。

  陶启来没有很在意他究竟说了些什么  从那时候开始,陶启泉就已经认定了

元首这个位置是由他的力量来安排的,所以元首不论说什么,他都会认为元首是在

胡言乱语。

  所以陶启泉没有追问下去。

  元首也立刻大口喝酒,并没有把话继续下去。

  又喝了一会酒,陶启泉要求元首把那只蚊子拿出来看看,元首却没有答应。当

时元首是用什么藉口推辞的,陶启泉已经不记得了  或许是当时陶启泉就没有听

清楚,因为两人的酒都喝得差不多了。

  陶启泉把这一段经过说得十分详细。

  蓝丝用心听著,等陶启泉说完,她才问:“元首始终没有告诉你,他那只蚊子

是哪里来的?”

  蓝丝却不理会陶启泉的不耐烦,又问:“元首才得到那蚊子的时候,还只是一

个小地方的警察局长?”

  陶启泉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得到那只蚊子的,他给我看到的时候,还

没有当上警察局长  过了不多久才当上的。”

  蓝丝很用心地想了一会,再问:“在这以前,不会很久,元首他是不是有机会

遇上一个大人物  应该是一个很了不起的大人物!”

  蓝丝的这个问题,可以说突兀之极。

  可是陶启泉一听,立刻现出讶异莫名的神情,张大了口,望见了蓝丝,好一会

说不出话来。

  他的这种神情,叫人一看就知道蓝丝的问题虽然古怪,可是却问中了!

  各人都心急地望向陶启泉,等著他的回答。

  陶启泉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是。在不久之前,有一位大人物  开国

元勋大元帅,退休之后,环游全国,经过我们这里。他自己驾车,也没有惊动地方

官员,蠢人  就是元首说不但见过他,而且还救了他一命。”

  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陶启泉挥了挥手:“完全是偶然,而且当时也没有别的

人在场,一切都是元首自己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可靠。”

  蓝丝著急:“你就把当时的情形说一说。”

  陶启泉对于元首的话,显然经过了几十年,还是不很相信,所以他还是强调了

一句:“那全是他说的。他说那天下午,他经过公路,看到一辆车子停在路边,他

过去看了一下,看到了一个老人,神情痛苦,手在发抖,要伸向放在车头的一个瓶

子,可是还差几寸,却没有力再伸向前。他看到了这种情形,一时福至心灵,看出

了那老人心脏病发作,立刻要服药,可是却已经没有力量把药取到手。他就打开车

门,把瓶子取在手中,老人向他伸出两保健发抖的手指,他居然明白是要服食两颗

药。”

  陶启泉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像是在自言自语:“本来这个蠢人的话,不足为

信,可是以他的智力程度,若是说谎,细节上却又不会说得那样详细。”

  陶启泉一直称元首为蠢人,而且在他的心目中,元首之蠢,还不是小蠢,而是

大蠢。

  陶启泉在形容元首的蠢笨时,毫不留情,我却一直不以为然  我坚信一个人

如果真是如此之蠢,没有可能担当一国元首。

  不过这时候为了不打断他的叙述,我并没有说什么。

  陶启泉继续道:“他把两颗药放进老人口中,又把自己随身携带的水给老人喝

了两口。过了一会,老神情渐渐恢复正常,他也在这时候认出了老人是什么人来。”

  陶启泉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各人等了一会,他没有再向下说。我心急:“后来怎么样?”

  陶启泉道:“后来大元帅仍然继续他的行程,不过,过了不到半年,他还是去

世了。”

  蓝丝的神情更是紧张他救了大元帅,大元帅用什么来感谢他?”

  陶启泉回答:“当时他对我说起这件事,我根本不相信,以为是胡说八道。我

也曾打趣他,问他大元帅如何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他却只是摇头,没有说什么……

现在想起来……他当时情形很有点鬼头电脑,像是……有什么隐瞒……”

  究竟事隔多年,而且当时陶启泉根本不相信元首的话,所以实在情形如何,陶

启泉也不记得很清楚了。

  这种陈件往事,我不知道蓝丝为什么要追究到底,只见她像是事情已到了紧要

关头一样,又问:“在这件事情之后,他是不是忽然不见了好多天?”

  陶启泉神情更是惊疑不定:“你怎么知道的,那时候你  ”

  陶启泉说到这里,用力插了摇头,说不下。因为那时候蓝丝根本还没有出世,

当然不可能在场。

  然而游丝的每个问题,却又都问中了要害,这实在令人惊讶。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蓝丝身上。

  只见蓝丝目光并不集中,像是正望向极遥远的地方,而且她的神情也很复杂,

好像惊喜交集,和原来的那种极度焦急又有所不同,看来她心中另有所思。

  当然我们都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

  过了一会,她才喃喃地道:“传说……传说……那个传说……”

  她一连说了好几次“传说”,听得人更是莫名其妙,人类历史上不知道有多少

千万个传说,也不知道她是在说哪一个。

  各人之中,只有白素,若有所思,来到蓝丝面前,沉声道:“传说?那个……

发达传说?”

  蓝丝抬眼向白素望著:“那个传说,表姐你也听说过?”

  听到这里,我实不忍不住想弄明白她们在说些什么。可是我一张口,还没有出

声,白素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知道我要干什么,向我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打

扰。

  白素她接著回答蓝丝的问题:“是的,很小的时候,听大人说起过。说传说说,

有一个地方,如果能够进去,又能够带一样东西出来,就可以达成一个愿望  ”

  蓝丝和白素接下来的对话,是更详细地互相说著她们听到过的那个传说的内容  

这些内容,我在故事一开始的时候已经叙述过,这里当然不再重复。

  我相信当时陶启泉和水荭两人,在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之后,心中和我一样,都

感到了难以相信像,也不相信真会有这样的事情  并不是不相信这样的传说,而

不不相信这样的传说竟然真在生活中成为事实。

  等到由素和蓝丝的对话告一段落,我首先道:“照你们的说法,元首到过传说

中的那个地方,而且带了一样东西出来,而他的愿望就是要当国家元首,所以他的

愿望达成了之后,他就成了国家元首?”

  我的话听得有些累赘,那是因为我当时思绪还很紊乱的缘故。

  不过我的问题,白素和蓝丝都可以听得懂。这时候,我看出白素对于这个传说

真的能够在生活中出现,也很有疑问,因为她没有立刻回答我的问题,蓝丝却是深

信不疑,她很肯定地道:“正是如此!他到过传说中的那个地方  ”

  蓝丝才说到这里,陶启泉比我容易相信那传说,是由于他几十年来,一直认定

元首是一个超级大蠢人,他一直不明白这个蠢何以能够无惊无险当国家元首,直到

这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所以自然而然接受了传说的全部内容。

  当时我打了一个颤,道:“蚊子也算是一样东西?”

  蓝丝道:“应该也算  只要是那地方的东西就算。”

  白素想了一想:“从那地方带任何东西出夹,一定极其困难。可以想像,那只

蚊子正在叮咬他的时候,给他拍死,却又留在他和身上,所以才避过了检查,带了

出来。”

  水荭在这时候问了一个我正想问的问题:“他是怎么知道传说中的那个地方在

何处的?”

  陶启泉回答了水荭的问题:“当然是大元帅告诉他的  原来他真的遇到过大

元帅!这家伙,他竟然瞒著我,一直没有把他知道了传说的秘密向我透露。”

  水荭又用双臂围住了陶启泉,腻声道:“他不能告诉你  对你说了,他这个

元首就当不成了。你也别怪他,他当元首那么多年,你说什么,他听什么,换了别

人,哪能这样!他给你帮助,比你自己来当元首更好!”

  水荭的分析入情入理,简单明了,不但陶启泉大是叹服,连我和白素也喝了一

声采。

  我忍不住又问了一个问题:“这样说来,那位大元帅也是对过那地方的了?不

然他也当不上大元帅。可是又是谁告诉他的呢?”

  这问题听来虽然有点笨,不过也不容易回答。

  白素想了一想,才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又是极度的秘密,当然

无从查考了。”

  虽然事情发展到这里,好像已经从一团迷雾之中,看到了一股光芒,可是我的

思绪依然十分紊乱,许多疑问纠结在一起,连先解决哪一个都不容易找出来。

  我一面想,一面先问最急迫的问题:“就算元首早年曾经到过传说中的那个地

方,因此而当了元首,也不能解决目前的一些谜团  他为什么会失踪?侍卫长何

以自杀?他如何能够忽然出现忽然不见……许多问题,还是无法解决。还有,温宝

裕也不见了,他到哪里去了?难道也是到传说中那地方去了?”

  我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蓝丝沉声道:“我只可以推测小宝多半是到那地方去

了。”

  我盯著问:“何以见得?”

  蓝丝的回答很玄  还是根据那个传说而来。

  她道:“那个传说,说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她只说了一句,我就忍不住打岔:“你自己听听刚才你所说的话,像话吗?”

  “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这样的话听起来确然敝扭之至,所以我才如此质

问。

  蓝丝却瞪了我一眼:“传说就是那么的,我怎么知道像不像话!那地方不知道

在什么地方,就是那样。也正是因为不知道那地方在什么地方,所以小宝到了那地

方,我才会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经她这样一解释,我倒有些明白什么叫作“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意思就是“那地方在我们概念中有地方存在的

地方。”

  这样的理解,是不是更叫人糊涂?

  或者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说:“那地方不属于任何地方。

  更糊涂了?确然给人这样的感觉  因为情形超越了人类的知道范围之外,甚

至于超越了人类的感觉范围之外。这样的情形,想用人类现有的语言文字来表达,

当然困难之至,会有越说越糊涂的情形出现。

  不过我还是要努力把情形尽可能说清楚些。

  我的理解是:“那地方,具体些说,不在地球上。”

  那地方非但不在地球上,也不在其他的星体上,如果是在其他星体,就算远在

亿万光年之外,也有一个地方在,就不是“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就是完全不知道在哪里,虚无飘渺,无可捉摸。用最浅显

的话来说,那应该是属于另一个空间,这才符合“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的说

法。

  那时候除了蓝丝之外,其余人都努力在设法使自己理解这句话的含认  我相

信蓝丝其实也并不完全瞭解,只是她对传说毫无保留地相信,所以就算不瞭解,她

也可以全盘接受。

  而且那地方超越了她的感觉范围,对她来说,当然更是“不知道什么地方”之

至。

  我先把我想到的提了出来,水荭首先表示同意:“一定是那样!那是一个在概

念以外的地方。”

  陶启泉感到迷惑:“说来说去,究竟那地方在什么地方?”

  水荭的想像力和理解能力显然超越陶启泉,她道:“你不必,也不能追究那地

方究竟在什么地方;更不必、不能问那地方是什么样的地方。总之,知道有那样一

个地方  只要有这样的认识就可以。”

  水荭的这几句话,听得陶启泉双手高举,表示投降。

  我和白素却大力鼓掌,因为她说得很是透彻  只有在观念上认识了有这样的

一个地方,一切才能继续讨论下去。要不然老是追究那地方究竟在什么地方,就什

么也不能进一步讨论了。

  那时候我和白素虽然同意水荭的说法,可是包括水荭本身在内,也只是提出了

这样的一个想法,不但不知道实际上的情形究竟如何,连进一步地设想,也无法做

  后来事态的发展,竟然和我们那时候的原始设想完全符合,当初也没有想到。

事后别人如何不清楚,至少我自己,绝不妄自菲薄,感到很是自豪。

  水荭的说法,蓝丝更是接受,她道:“本来就是那样!”

  她说著,望了我一眼,因为是我首先说她的话不像话的。

  我只好苦笑  我还是认为这句话不像话,既然这句话所要表达的超越了人类

知识范围,那“不像话”是理所当然之事。

  我挥了挥手:“我们现在算是有了一个开头,而且也建立了一个概念  那都

是理论上的事情,应该回到实际问题上来了!”

  实际问题,就是元首和温宝裕现在究竟怎么样  他们是在什么样的处境之中?

不有没危险?最重要的是:如何使他们从那地方回来?

  大家有大约三分钟左右的沉默,然后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都集中在白素的身上

  大家都有了相同的认识,由此而产生出来的推想,当然大同小异,没有必要每

个人都说一遍,只要听一个最有分析能力的人发表意见就可以。

  而当时在场的人之中,白素是众望所归,所以大家的目光才会集中到她的身上

  白素也不客气,想了一想,就说出了她的推论。

  白素的推论从很久以前开始。

  若干年以前,一个小地方的警察,偶然救了一个大人物,这个大人物就把一个

传说告诉了他,并且把如何到达那地方的秘密也告诉了他。

  于是这个警察,就到了传说中的那地方,成功的带了一样东西(一只蚊子)出

来,他的愿望很大  要当国家元首。

  结果他的愿望实现,他真的登上了国家元首的宝座。

  尽管在若干人眼中,又或许他真是一个蠢人,可是他既然有那个传说作后盾,

他这个国家元首也就当得一帆风顺。而且还有陶启泉这样的的大财阀是他从小的相

识,人家以为他们合作无间,再也想不其中另有曲折。

  元首当了元首之后,自然心中有数,知道自己这个元首是怎么来的,所以他一

直随身带著那只蚊子。他至少有一次或者两次几乎忍不住要向他心目中最好的朋友

陶启泉透露这个大秘密。但总算在最后关头,忍住了没有说出来。

  他虽然不聪明,可是也知道如果一说出来,他这个元首就当不成了。

  由于他有这样的一个大秘密,所以他的行为不免有些古怪。例如这个别馆的书

房,他往往一个人在书房好久,也没有知道他在干什么。

  书房后国围墙外的壕沟中,通电的防卫设备,电源开关只掌握在他自己一个人

手中,也是他的怪行为之一。

  白素还特别强调,元首的行为一定还有很多,办是因为他掩饰得好,所以才没

有引起注意。白素又指出,元首的怪行为,应该全和那个传说有关。

  当白素说到这一点的时候,顿了一顿,用眼色徵求我们的意见。我们都没有出

声。

  我们都很同意白素的说法,元首有怪行为,而怪行为和他的传说有关。可是具

体情形如何,都无法设想。

  白素表示她目前也无法想像。不过她作了一个假设:“一直到最近,事情一定

有了变化。”

  是什么样的变化,具体也说不上来,可能是当年的愿望有了期限,譬如说,当

四十年元首之类。那就有可能他当元首的期限已经快到了。

  又或者,甚至于是他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

  总之旁人不知道,他自己却很明白。这也许就是他突然紧急召见总司令等四人

的缘故。

  他准备向总司令他们交代些什么,不得而知,因为四人并没有见到他,他一人

在书房时,变故已经发生。

  是什么样的变故,当然无尖确知,可是变故的过程,却叫以略作猜测。

  过程的第一步,是元首离开了书房  或许他是自动离去的,也或许是有外来

力量强迫他离去。离去的方式也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他关闭了电源,翻过围墙,通

过壕沟离去;另一个是他突然之间从书房到了传说中的那地方。

  由于那地方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所以到达那地方的方式,也应该难以想像,有

说不出来的怪异。

  白素说到这里,吸了一口气,举了一个例子,他可能先发生变形,才进入那地

方。

  各人听了都为之愕然,不明白白素何以举了这样一个怪异的例子。

  白素也没有立刻解释,继续她的推论。

  她假设,在总司令等四人来到别论的时候,元首已经离去,四人等不到召见,

要破门而入,侍卫长一个人先进书房,有可能恰好遇上元首回来  他如果在离去

的时候,曾经变形,那么回来的时候,也必然有变形的过程。

  这过程可能恐怖之至,也不可能怪异莫名,总之超越了人所能想像的程度。所

以才造成了侍卫长的自杀。

  等白素说到这里,我们才明白白素之所以举这样的一个例子,是想说明元首在

离开和回来的时候,都有非常的景像产生。

  白素继续发表她的推测,她认为元首可能自己可以控制来去,也可能自己已经

不能控制,总之造成的现象是:他忽然离开书房,忽然又回来。

  当总司令等四人等候他召见的时候,他离开了书房。

  在侍卫长打开书房门的时候,他恰好回来。

  等到总司令等四人也涌进书房时,他又不在书房。

  而在温宝裕闯进书房之际,相信元首又回到了书房之中。

  白素推测元首忽来忽去,听来很玄,而且也不知道他何以有这个能力,像是根

据很弱。

  可是无论再怎么想,也难以再作出另一种推测。而且也只有白素的那种设想,

才能够解释一些疑团。

  所以当白素略停了一停,徵求大家的意见时,虽然对白素的设想不是全部同意,

可是也没有异议。

  白素接下来叹了一口气:“现在到了事情的最主要部分了。”

  事情的最主要部分,当然是假设中温宝裕见到了元首,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素一把这一点提出来,我就急道:“元首告诉宝裕那个传说,而且把去那地

方的法子告诉了温宝裕,所以温宝裕到那地方去了。”

  蓝丝摇头:“在时间上来不及  要把那传说的来龙去脉说明白,至少要五分

钟,而当时我们一知道温宝裕进了书房,立刻赶到,其时间很短,无法说得明白。”

  蓝丝的话相当重要,因为温宝裕如果不是明白了前因后果,他不至于会说也不

说一声,就和蓝丝分开,自己到那地方去。

  当我想到这里时,我又进一步想到,就算温宝裕明白了一切,就算那地方对温

宝裕有强烈的吸引力,他非去不可,他也不会不告而别,令蓝丝担心。

  所以温宝裕离开书房,并非出于自愿。

  我把这一点提出来,蓝丝抿著嘴不出声,白素道:“还有一个可能,就是事出

紧急,他根本来不及任何考虑,就离开了书房,他不是不想和蓝丝说,而是根本没

有这个机会。”

  蓝丝苦笑:“若是没有这个机会,那时的情形一定危急无比,凶险莫名,小宝

他……”

  她说到这里,又大是忧心。

  白素道:“未心一定危急凶险,更有可能事情突如其来,他完全没有机会去想

。”

  蓝丝用询问的眼光望向白素。白素:“刚才曾经假设元首的行动不能自主,又

假设他在来去之际会有变形的情形发生。那就可以设想,温宝裕进了书房,看到元

首坐在书桌后面,他自然奇怪之极,就在书桌前坐了下来,和元首进行了若干谈话,

而忽然之间元首开始变形  譬如说,他突然身子的一半到了那地方,一半还留在

书房,这情形当然怪异到了极点,想一想小宝在这种情形下,会怎么做?”

  这个问题,连对温宝裕不是很熟悉的水荭也知道如何回答。

  这种怪异之极的现象,能够使普通人神经错乱,像侍卫长就会受不了而自杀。

可是温宝裕天不怕地不怕,他看到了这种情形,毫无疑问,一定会扑上去抓住那还

留在书房的一半身子。

  在这种情形下,他就有可能被元首带到那地方去,而他根本没有机会把事情告

诉蓝丝。

  到目前为止,这一切,当然全是假设。可是这个假设,却可以构成画画,使人

可以推测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

【八、废立】

  而且根据这个画面所作的推测,都可以接受。

  在我以往的经历中,在这样情形下所作的假设,和后来真相大白之后的事实相

比较,相去不会太远。有很多经历,都是根据假设,一步一步推论,才终于使事情

水落石出的。

  这就揭开谜团的最好办法,不可以空口说白话视之。

  当时白素这个假设,就令得蓝丝“啊”地一声,很有释然的神情  是然她本

来虽然焦急于温宝裕的失踪,可是也很怪温宝裕以边一点信息都不留下来。白素的

话,就解开了她的心结。

  她还进一步想到,如果元首曾经几次来回,那么他就大有可能再度忽然出现,

就算他不能把温宝裕带回来,至少也可以使事情的经过真相大白。

  所以蓝丝靠在白素身边,神情看来平稳了很多,甚至于可以说笑:“不知道小

宝能不能在那地方带一样东西来,又不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

  她这样说,当然未太乐观了些,我道:“我们不能只是等著元首再度出现。总

要有些行动才是。”

  我这句话,却得不到回响,大家都不出声。

  陶启泉苦笑:“卫斯理,你再神通广大,现在也无法可施,连那地方在什么地

方都不知道,如何著手?”

  我瞪了他一眼:“如果每件事都那么容易著手,也不成为事件了!”

  陶启泉摊了摊手,没有再说什么。

  我虽然心中不服,可是也确然无从著手。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  彷彿在迷雾之中,前进了一程,可是仍然在迷雾里,而

且一点也看不出可以走出来的迹象,可以说和原地踏步并无不同。

  在这种时候,心绪最是烦闷。我向白素望去,白素缓缓摇了摇头,表示她和我

一样,一筹莫展,无法可施。

  刚才她曾经在书桌和书房各处找寻线索,可是并无所获。这个书房其实不能算

是书房,相信元首从来也没有在这里看过什么书,书架上的书,全是簇新的。

  元首喜欢躲在这个书房里玩电子游戏机,那只怕是他这个蠢人的本性,可以想

像虽然他达到了望,当了国家元首,可是他肯定不能在元首的生活中感到任何快乐

  对有些人来说,或许如此。对元首来说,在开始的时候对许也是如此。不过等

到新鲜感一过,随之而来的一定是各种各样的烦恼。他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人物,

根本没有治理国家的才能,硬坐在这个位置上,其困扰的程度可想而知。

  偏偏这又是他许下的愿望,无法改变  如果他不想再当国家元首,那又是只

外一个愿望了。而那地方只能给他一个愿望,所以他只好一直把这个国家元首当下

去,怎么摔也摔不掉,不论他感到如何痛苦,都只好继续。

  这种情形,可算是黑色幽默之至。难怪他喜欢躲在书房玩电子游戏  也就只

有在这里,他才能轻轻松松做回他自己,不用穿戴沉重的大袍大甲演戏。

  我想到这里,感到元首这个人的遭遇,简直充满了喜剧性,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起来。

  各人都很讶异地望著我,我问蓝丝:“这传说是从哪里来的?”

  蓝丝摇头:“传说就是传说,一代又一代传下来,谁知道从哪里来?”

  我道:“传说中有没有可以取消已经达成的愿望的方法?”

  蓝丝睁大了眼,一时之间不明白我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道:“譬如说当厌了

元首,不想当了,可不可以?”

  蓝丝想了一会,摇头:“我不知道,传说……我听过很多遍,没有听说过有人

达到了愿望之后又想取消的。”

  陶启泉一拍书桌,他明白了我的想法,他道:“你的意思是他不想当元首了?”

  我点头:“我相信他这个人,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候,大概是在小地方当警察局

长的时候,那是他的才能所能负担的最高职位。再向上升,超过了他的负荷能力,

他就会产生痛苦。位置越高,痛苦越甚,到了元首这个地位,痛苦也就到了顶点。”

  陶启泉听我说到这里,突然也发出了轰笑声  因为情形对元首来说,其实是

一个不折不扣的悲剧。可是对分来说,却极之可笑。

  陶启泉笑了一会,才道:“真要命!那地方是由什么力量主持?竟然如此恶作

剧!”

  白素接著道:“那地方由什么人,或是什么力量主持,是事情的主要关键。”

  白素的话当然有理,可是大家听了之后,只是苦笑。

  因为还是那句话,连那地方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一切进一步的探索都变得不

可能。

  我伸手轻轻拍打额头:“还是要彻底在书房搜索一番  如果元首和那地方还

有一定的联系、或者他对于有关那地方的记忆,其线索一定留在这里,因为这里是

他躲避现实压力的天地。”

  白素表示同意,和水荭、蓝丝立刻开始行动。

  陶启泉视红不离水荭,彷彿水荭的每个行动,在他眼中全都赏心悦目,美妙无

比。

  我来回踱步,走到门口,根本没有目的,只是无聊,顺手拉开了门,却见门外

有四个人。由于我是突然打开了门,因而吓了一大跳。那四人正是总司令、参谋长

和两位部长。

  只见他们神情紧张焦急,不但满头大汗,而且连衣服都被汗水湿透了。

  他们聚在门外,其实书房有什么动静,他们根本无法知道。只不过因为他们太

想知道书房里的情形,所以才挤在门口。

  我一看到这种情形,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从迷雾中走出来的方法。

  我陡然有了主意,立刻重重把门关上,不理会门外的那四个人。我上的动作显

示我心中的兴奋,引得各人都向我望来。我挥著手,大声道:“我想到了一个可以

令元首出现的方法!”

  各人都不出声,等我进一步说下去。

  我道:“我们都同意那地方有神奇的、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顿了一顿,看各人的反应,大家还是不出声,不过也没有人反对。

  我继续道:“那地方的力量,已经定了元首当元首,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

  我又顿了一顿,陶启泉大声道:“你的方法究竟是什么,请别转弯抹角!”

  我正想回答他,看到白素发出会心的微笑,我就向她道:“你来说。”

  明明是我想到的方法,现在却要白素来说,这令得陶启泉大为奇怪。不过他身

边的水荭却立刻想到了缘故,道:“夫人真了不起,怎么就想到了先生的妙计!”

  我笑道:“若是你也想到了,就请你说。”

  我以为我想到的方法,只是白素立刻可以料得到,水荭未必能够想像。可是我

实在太小看她了,她微笑著道:“在那样情形下,如果我们使元首当不成元首   

挑战那地方的力量,那地方为了维持元首许下的愿望,就要维持他元首的地位,就

会让他出现。”

  她的话,正是我所想的,所以我立刻鼓掌。

  白素和蓝丝也鼓掌  她们鼓掌是为了表示我想出来的这个办法可行。

  陶启泉却皱著眉:“我还是有点不明白。”

  水荭笑著道:“很简单,如果另外立一个元首,那么元首就不再是元首了  

这种情形违背了那地方的承诺,那地方一定要使元首出现,继续他们的承诺。”

  我接著道:“只要元首一出现,问题就至少解决了一半。”

  陶启泉当然已经完全明白这个方法的内容,可是他用心打结,并不出声。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道:“是不是另立元首有困难?”

  陶启泉苦笑:“要是他今天死了,那就一点困难也没有!”

  我当知道陶启泉的为难之处  要更换一个国家元首,究竟和更换一个部门的

主管不同,不但要进行许多手续,而且更重要的是要有一套理由来自欺欺人,让事

情在门面上过得去。元首如果不是已经死亡,总要找一个可以说得过去的废立的理

由才是。

  虽然一千多年之前,就有“莫须有”这样的例子,但时至今日,人类文明进步

了许多,不能再这样一笔带过,要有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陶启泉为难的就是这一点。

  我虽然明白,可是却并不表现出来,因为这是使元首现身的唯一机会,再困难,

也要逼陶启泉立刻进行。

  所以我冷冷地道:“你不是说,随时可以撤换他吗?为什么要等他死亡?”

  陶启泉闷哼了一声,果然不出我的所料,他道:“总要找一个他不再适宜当元

首的原因。”

  我突然想到了一点  想到了这一点,实在没有令人发笑的理由,可是我却不

由自主,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一面笑一面道:“最近不是有很多街头示威游行吗?就说他同情示威群众好

了  这已经足够构成他下台的理由,是有先例可接的!”

  陶启泉瞪了我一眼:“开什么玩笑!”

  我道:“总之这件事交给你来办  也只有你才能办得成。”

  陶启泉自言自语:“先宣布他失踪的消息,然后就由国会决定代理元首的人选  ”

  他话还没有说完,我们几个人已经一起叫了起来:“那不行!”

  我紧接著又道:“多了一个代理元首,他还是元首,那地方的承诺没有起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