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时候,他正在拍桌子,对著老蔡大骂:“那妖精,那妖精竟不让我到医院去看大同,

哼,要是叫我查出,大同是叫她害的,我要把她活活烧死,烧得她吱吱乱叫,现出原形

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妖精,在人间作怪!”

    祖天开咬牙切齿,一口气骂下来,声若洪钟,卫斯理来到了他的身侧,看到他面肉

抽搐,双眼之中,像是要喷出火来。

    他一见了卫斯理,神情更怒,厉声问:“是不是那妖精害的?”

    卫斯理明知故问:“你说的是哪一个妖精?”

    祖天开张大了口,喘著气:“还有哪个?”

    卫斯理叹了一声:“你先别冲动,她现在在什么地方,在医院?”

    祖天开点头:“是,我和她一起赶到医院,她却不让我见大同,那些鬼医生也帮著

她赶我走,哼,说不定就是串通的,是怎么样?说是大同驾车撞死了几个人,自己也受

了重伤。”

    刚才在车中,卫斯理已通过一些朋友,知道了比新闻报道更多的资料,他择要说了

,又和白素联络,请她立刻回家来。同时,他对祖天开道:“我是医生,也会赶你走。

受重伤的人要静养,哪里容得你大呼小叫的,而且,她是大同的妻子,是大同最亲的亲

人,就算你是大同的亲爷爷,也亲不过她。”

    祖天开怒道:“谁说的?还有伦常纲纪没有,亲爷爷也不如一个外头讨来的女人,

你们这种新派规矩,就是天下大乱的原因!”

    卫斯理知道要向祖天开解释明白,只怕要三年五载时间,所以他也提高了声音:“

总之,她绝对有权不让你接近大同。你不能因为这一点,就说她是妖精!”

    祖天开胸脯起伏,呼哧呼哧地喘气:“总之,大同出事,是由她而起的,昨晚,大

同一夜没睡,叫她的名字!”

    卫斯理问:“那时,她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

    祖天开闷哼一声:“睡觉!出来看了一次,也没有把耳贴在门上,听大同有什么动

静。”

    卫斯理这才明白,王大同在小书房中,叫李宣宣的名字,是祖天开把耳朵贴在门上

听到的,他立时问:“你还听到了些什么?”

    祖天开道:“他在自言自语,可见实在听不清楚,只是不断叹气,唉,我耳力也大

不如前了,以前,我能同时分出几十种声音来!”

    这时,白素也回来了,白素显然也听到了噩耗,她一进来,卫斯理就道:“王大同

由于精神状态极之不正常,才出了车祸,而他精神不正常,相信和李宣宣有关。”

    白素对卫斯理的结论,显然并不同意,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卫斯理又道:

    “她在医院,相信能够进入病房的,除了警方人员之外,只有你一个人了!”

    白素叹了一声:“就算我去,只怕也难以在她的口中问出什么来。”

    卫斯理道:“不是去问她,而是带一些仪器去,记录她的行动  她曾在医院中相

当长的时间,有必要知道地做了些什么!”

    白素扬眉:“有必要把她当疑犯来监视?”

    卫斯理道:“如果事情和她全然无关,这样也可以还她清白,不然,她会被当作妖

精,活活烧死!”

    白素想了一想:“好,我立刻去进行。”

    白素的“立刻进行”,效率极高。到了医院,她道名相见,李宣宣亲自打开了门,

让她进去,李宣宣对白素态度这样诚恳,使白素感到很内疚,但是她还是十分巧妙,相

信并未被李宣宣觉察,在病房中放置了两具超小型的录影机,记录李宣宣在病房中的行

动。

    各位朋友,明白了吧  黄堂在李宣宣那里问不出什么而离开之后,李宣宣停了一

会,来到窗口,掀开窗帘向下看,就是被超小型摄录机记录下来的。

    白素在又见到卫斯理时埋怨:“谁都可以看得出她伤心欲绝,还要怀疑她,真是残

忍!”

    卫斯理说得肯定:“整件事,她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十一、大搜寻发现两件奇事

    对于李宣宣必然是一个关键人物这一点,白素倒也并不反对,她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摇了摇头。

    卫斯理是和白素分头行事的,他对祖天开提出:“带我到王宅去,大书房小书房,

睡房车房,王大同如果受到困扰、威胁、恐吓,总有点线索留下来的,带我去找那些栈

索,你要尽你所知帮助我!”

    祖天开略为犹豫一下,用力点了点头。

    所以,在黄堂要全市警员留意卫斯理下落的时候。卫斯理是在王家巨宅之中,黄堂

自然再也想不到。

    是的,卫斯理在王家巨宅,竟然耽了那么久!

    大约和白素到达医院的差不多时间,卫斯理和祖天开,到了王宅。

    虽然男女主人都不在,宅中其余的仆人,也都知道十分不幸的事发生了,但是王宅

的事,祖天开一向可以作主,卫斯理的出现,虽然有点突兀,但是绝不会有人有什么异

议。

    而卫斯理在途中,已经和祖天开说得十分明白:“开叔,任何我可以打得开的地方

,我都要搜寻,如果你认为有必要,可以在一旁看看。”

    祖天开回答得很诚恳:“大同结婚不久,连……后代也没有,他要是就这……唉,

你不管要做什么,我都支持。宅中的钥匙,一直都由我掌管。”

    卫斯理扬了扬眉:“包括小书房中的那具保险箱?”

    祖天开震动了一下  那具保险箱,在祖天开的叙述中,地位十分重要,那面“许

愿宝镜”,就是放在其中的,他在怔呆了一下之后,才道:“那保险箱没有钥匙,用的

是一句洋文的密码……”

    卫斯理发出了“哦”的一声,很感到意外。

    他知道这种保险箱,那是十九世纪阿根廷锁匠的杰作,那类锁匠的制作,巧妙无比

,开匙的密码,随他的喜欢,兴之所至,有时甚至是一句粗话,全用西班牙文,每一具

都有不同的密码。

    这种保险箱本身,已经是极具市场价值的珍品,想不到在王家的巨宅之中,竟然会

有!

    祖天开十分自傲:“那洋文密码,我也知道,是老爷在买了保险箱之后,亲口告诉

我的……妈的,真难记,我记了足足三个月才记住!”

    他说得认真,卫斯理想笑,但是却忍住了。因为他想到,要祖天开这样一个江湖豪

汉,硬生生记住一句西班牙文的密码,那真难,他日念夜念,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祖天开盯著卫斯理看了一会:“老爷在告诉我密码时候,曾对我说:‘天开啊,从

今之后,开这锁的密码,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一个是我,一个是你!’,唉,老爷去

得早,倒是世上只有两个人知道,可是其中有一个,已不是他了!”

    老人家又开始感慨起来,卫斯理也不敢搭腔,唯恐他牢骚越发越多  听老人家发

牢骚,是很无趣的事。

    当然,卫斯理虽已决定,到了王宅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那具保险箱,但他又

不会笨到问祖天开,保险箱的密码是什么。

    到了王宅之后,卫斯理是察看了一下巨宅内外,然后就进了小书房,凭他敏锐的感

觉,他一下子就看出,那具保险箱,是隐藏在壁炉架的后面  王老爷懂得选择保险箱

,可是对于如何把一具保险箱巧妙地隐藏起来,却并不在行。

    或许,他认为绝不会有人可以打得开它,所以不必巧妙隐藏了。

    卫斯理伸手向壁炉架一指:“开叔,请打开保险箱,如果有重要的东西,王医生一

定会放在保险箱中!”

    刹时之间,祖天开张大了口,睁大了眼,瞪著卫斯理,神情惊讶得像是看到了一头

怪物。

    他的喉际,发出了一阵“咯咯”的怪声,可是终于,他没有问卫斯理是怎么知道那

具保险箱是在这地方的,只是搔著头,走向壁炉架,把它移开,再移开了一幅墙,就看

到了那具保险箱。

    保险箱并不大,半人来高,黄澄澄的,用黄铜铸成,奇重无比,卫斯理知道,它看

来虽然有一公尺高,可是实际,可以储放物件的空间极少,一层又一层的防盗防火外壳

,占去了体积的十分之九!

    卫斯理也知道,还必需移开了箱面的盖,才会现出密码锁来。

    所以,在这时候,他不等祖天开有任何暗示,就已经转过身去,背对著保险箱。

    保险箱是在书桌的后面,卫斯理一转边身,就自然而然,站在书桌之前,他把手按

在桌上,打量著书桌上的一切。桌面很乱,堆了不少书,全是医学方面的书籍,还有许

多笔记,和一副电脑。

    卫斯理心中一动:保险箱固然是储放秘密的好地方,电脑何尝不然?可是若把秘密

交给电脑,也一样要密码才能让电脑显现出来。

    卫斯理想到的是:祖天开是不是连电脑的密码都知道呢,看来这可能性不大。

    他一面想,一面按动电脑的键盘,终端萤屏上立时有文字显露,卫斯理看了一下,

也全是医学上的资料,看来王大同成为一个出色的医生,并非偶然。

    而就在这时,卫斯理陡然听得祖天开发出了一下惊天动地的惨叫声,他还未及转过

身,就觉出有一股大力,向他的背后,直撞了过来!

    这一下变故,当真是意外至于极点!

    卫斯理受过严格的中国武术训练。武术家最讲究的是,“耳听八路,目观四方”,

那当然不是说连脑袋后面也长著眼睛,而是形容极其敏锐的感觉。

    当卫斯理觉出有一股大力,向他撞来的时候,那股大力还未曾撞中他,是他敏锐的

感觉告诉他有一股大力撞来。

    他绝未想到这小书房之中,会有突如其来的袭击,所以不免在意外之极的情形下,

呆了一呆  这又浪费了本来已极少的应付时间。

    本来,他或许可以从书桌上翻过去的,但此际,等他有了反应,有了动作时,他只

好身子一缩,从书桌之下,直窜了出去。

    他身子还没有离开桌子底,就听到了“砰”地一声巨响,不知是什么,重重撞中了

桌子。

    他一出桌子,立时转身,起立,看到撞中桌子的是祖天开,祖天开仍然背对著他 

 撞中书桌的是祖天开的背部。如果他不是在百分之一秒之差,躲了开去的话,那么将

会是他和祖天开两人,背对背撞在一起,那时不知是谁受伤了!

    一直到这时,祖天开了发出了第二下惨叫声!

    卫斯理一看到祖天开背对著他,就知道那不是祖天开的突袭,而是祖天开由于极度

的震骇,身子不由自主后退所造成的。

    他的背部重重撞在书桌上,可是他却恍若不觉,双眼发直,盯著保险箱。

    卫斯理也立刻知道它是为什么会退得那么狼狈了  保险箱的门已打开,小小的空

间之中,空无一物,而他的双手中,也没有东西拿著。

    事情再明显不过?他打开了保险箱,可是箱中空空如也,那面宝镜不见了!

    祖天开在这时,又发出了第三下惨叫声,听来凄厉之极,令人寒意陡生!

    这时,卫斯理已看到了祖天开可怕之至的神情,只见他双眼怒凸,两边太阳穴上的

骨筋暴绽,像是有两条蚯蚓在皮肤之下蠕动。

    看这情形,这两条血管,会随时爆裂!

    祖天开的健康状况再好,毕竟是九十以上高龄的老人了,怎受得起这样的刺激?

    卫斯理急忙一步跨向前,隔著桌子,伸手先在祖天开的后心上,拍打了两下,用的

力度,恰到好处,可以令对方心神宁贴。

    祖天开这才叫了起来:“不……不……不见了!”

    他一面叫,一面转过头来,神情凄惶之至。卫斯理绕过书桌,到了保险箱之前。

    那保险箱看来专为放置那面宝镜的,宝镜不见了,里面再也没有任何东西。

    卫斯理苦笑了一下,直起身子来,冷冷地道:“那镜子对王家来说,再无用处,不

见了就不见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他那样说的时候,只见祖天开的身子,剧烈地发起抖来,声音嘶哑地叫:“可是对

我有用!对我有用!”

    卫斯理陡然一怔,但立即明白了祖天开的意思!

    祖天开使用这面镜子的时间还没有到!他能使用那面宝镜!

    每一个人使用宝镜的时间不一样,祖天开的时间是在他九十岁之后  他也真的有

那么长命,所以他还能使用!

    如今宝镜不见了,对他的打击,当然最大!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的举止如此失常的原因了!

    祖天开不住喘气,卫斯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祖天开还会有什么心愿未了,他想安

慰几句,可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而祖天开又已大叫了起来:“一定是那个妖精偷

走了!”

    卫斯理没有向祖天开解释,那面镜子,李宣宣不必偷,因为她是王大同的妻子!

    祖天开双手握拳,神情可怕,不断地跳著、骂著。卫斯理不再理会他,迅速地在书

桌的抽屉中搜寻,他指著一个上锁的抽屉,向祖天开望去,祖天开还在千妖精万妖精地

骂,卫斯理忍不住大喝一声:“够了,就算那镜子真是叫妖精偷走的,开保险箱的密码

,也一定是王大同告诉她的,说不定还是王大同双手奉上,恳求笑纳的!”

    祖天开这才住了口,可是神情悻然,卫斯理又向那抽屉指了指。

    卫斯理是在问祖天开:是不是有开启这抽屉的钥匙。

    当他这样问的时候,心中并不以为祖天开会有,他也准备了,祖天开只要一摇头,

他就自行动手,大约在十至十五秒之间,就可以把抽屉拉开来。

    卫斯理常自诩开锁的本领,他在全世界的排名,在第五至第十之间  排名第一的

,是一个意大利胖子,外号人称“神仙手”。

    说起排名,还有一个小插曲,后来白素笑卫斯理:“鼎鼎大名的传奇人物,常常自

夸反应敏捷,怎么要钻起桌子底来了呢?”

    卫斯理的回答是:“哼!别看我避得狼狈,敢夸能在这种情形之下,可以避开祖天

开那一撞的,排名不分先后,全世界也不会超过  。”

    他本来想说:“不超过三十人”,可是一转念间,觉得应该不止此数,是五十人?

一百人?想了一会,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反倒是叹了一声:“世界上能人实在太多了!

    却说当下,祖天开虽然心情激动之至,但也看明白了卫斯理的手势,出乎意料之外

,他竟然点了点头,一摔手走了出去:“我去拿来!”

    卫斯理见他去拿钥匙,也就不再使展开锁的手段,来到了那具保险箱之前,观察了

一会,又踱到书架前,随便抽出一本书来翻。

    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他和祖天开两人,翻遍了每一本书,找寻王大同留下的“线索

”,亦是他为什么会在王宅逗留那么久的原因。

    王宅在经过了卫斯理的彻底搜查之后,可以说再无秘密可言了,可是他没有找到那

面铜镜,而且,还有两件相当怪异的事发生。

    那两件事待一会再说,当时祖天开离开了大约五六分钟就回来,手中提著一只木箱

,看来相当沉重,那木箱全是一个一个小抽屉,看来有点像是化妆箱。

    祖天开拉开了其中一个:“小书房中所有的钥匙全在,钥匙上都有标签。”

    单是那个小抽屉中,钥匙就有三四十柄之多,每一柄都有小小的标签,用极小,但

清楚秀丽的字体写著每一柄的用途。

    卫斯理很快就找到了标著“书桌左一”的一柄,一面在打开抽屉,一面道:

    “这样细致的功夫,也不好做!”

    祖天开应声道:“我这个管家也不是白当的,每一个字,都是我亲笔书写。”

    卫斯理闻言,大是讶然,因为绝想不到祖天开这样凛然的一条大汉,又是江湖草莽

出身,竟然会写得这样的一手小楷。

    他向祖天开望了一眼,虽然祖天开在极度的愤慨之中。可是他还是面有得色:“我

临的是‘灵飞经’,怎么样,还过得去吧!”

    卫斯理由衷地道:“岂止过得去,简直极好!”

    至于何以一个彪形大汉,会去学写只有闺阁女子写的字体,卫斯理知道其间必有故

事,但这时,他也抽不出空去询问了。

    他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抽屉,又打开了一个又一个柜子,结果,只在一本书中,找到

了一张摺成了方块的纸。展开那张纸之后,上面写满了字,这些字,紊乱之极。一望而

知,那是有人在情绪很不稳定的情形之下,写下来作发泄之用,写完后,随便一摺,就

夹在书中了。

    这个发现,是第一件值得奇怪的事。

    卫斯理才一展开纸来,祖天开就“啊”地一声:“这是大同的字!”

    字写得很用力,有好几处,纸还被笔尖划破了,可见他在写的时候,是如何激动。

    字有中文,也有英文,都潦草之极。

    写的是什么呢?中英文全一样:“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绝不会相信”!

    在每一句之后,都有惊叹号,一张纸上,写得满满,重叠又重叠,怕若有上千句!

    卫斯理把纸摊开,人也坐了下来,接过了祖天开递过来的酒,喝了一口,抬头向祖

天开望去,开叔满是皱纹的脸上,一片偶然。

    卫斯理道:“他不相信什么?”

    祖天开苦笑:“那怎么能知道?”

    卫斯理指了指自己的头:“能知道,假设宝镜告诉了他李宣宣的来历,而来历又可

怕之至  ”

    祖天开倒是一点就明白,一拍桌子:“他就不相信  不是不相信,是不愿相信!

    卫斯理点头:“对,这些字,是那天晚上,他又回到了小书房之后写下来的。后来

,他的决定是不信宝镜告诉他的事,所以才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还是结了婚!”

    祖天开的声音有点发颤:“天!宝镜告诉了他什么?”

    卫斯理虽然一直不同意祖天开怪责李宣宣,但这时,也至少认为,王大同的情绪反

常,和李宣宣是有关的。

    李宜宣的来历,一直在困扰著王大同  不知道是困扰,知道了,信与不信是进一

步困扰,决定了不相信,却陷入更大的困扰之中!

    这一切,虽然李宣宣不必负责,但总是和她有关的!

    尤其是在发生了第二件奇事之后,他更进一步认为李宣宣行为大有可疑之处。

    他和祖天开,把书房找遍了之后,就开始找寻王宅的其他地方。

    确如祖天开所言,他掌管一切钥匙,卫斯理心中想:作为主妇,李宣宣是不是会对

这种现象反感?

    在搜寻到了卧室的时候,才一进去,卫斯理就看到了一件和整个卧室的布置绝不相

称的黑漆柜子,放在相当显眼的地方。

    王家的巨宅虽然历史悠久,可是内部装修,显然由于经常改换的缘故,前卫新潮得

很,卧室也不例外。可是那只柜子,却是漆器,而且一望便知,是中国福建脱胎漆器中

的精品。

    那只漆柜有一公尺高,一公尺宽,半公尺深,看来通体浑成,是一大块黑色铮亮的

整体,上面也没有任何纹章装饰,就是那么漆黑的一块,显得神秘之极。

    卫斯理一眼的直觉,那是柜子,是由于形状像,走得近了,看不到有柜门,就觉得

那也可以是一只箱子,可是也找不到箱盖。

    卫斯理指著它,想问祖天开,那漆器的面,光可鉴人,所以卫斯理可以看到自己奇

讶莫名的神情。

    祖天开摇头:“这是新娘子自己带来的嫁妆  别问我那是什么,我不知道!”

    卫斯理道:“你难道没有问过?”

    祖天开道:“问了!”

    接著,他学著李宣宣柔声柔气的声调:“开叔,你看这是什么就是什么!”

    卫斯理已伸手按住了那漆器,摇了一下,感到不很沉重,可知里面一定没放著东西

,因为脱胎漆器的特点是之一是轻,轻得出乎意料之外。

    祖天开已走了过来:“根本它是密封的,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只有把它劈开来!”

    卫斯理摇头:“不,一定有可以打开来的所在。”

    祖天开欲语又止  他试过了许多次,什么也找不到。卫斯理用双手,缓缓放在漆

器上抚摸著,神情专注,漆器表面在手抚过后,都有一层水气留下,几秒钟才消失。

十二、卫斯理的推论

    这个立方体  无以名之是什么东西,只好这样称呼约六个平面,都同样光滑,卫

斯理仔细在每一面,都摸了一遍,又用指轻轻叩著,用心听著发出的声音。

    他平时那么性急,可是这时,又大具耐性,足足有一小时之久,还是没有什么发现

    他知道,以自己的掌力而论,一个“手刃”劈下去,就能把这立方体劈开来。

    问题是:如何向李宣宣交代呢?

    李宣宣在医院一直没离开,所以卫斯理才能肆无忌惮地搜寻,但是她总要回来的,

总不能把她的东西毁坏了,而且:这漆制的立方体,卫斯理也从来没有见过,说不定是

世上独一无二的东西!

    这时候,卫斯理想到了他的朋友陈长青。

    陈长青是一个怪人,对各种各样的现象,都有狂热的研究兴趣,就算是一些很普通

的现象,也能使他研究好半天。所以,若是肉眼看不见的现象,他就更加想看得到。他

的兴趣,使他拥有一些仪器,精良专门之极。像可以把物体放大几十倍的电子显微镜。

他所拥有的那具,全东南亚性能第一,他又拥有大大小小许多部X光机,可以透视物体

的内部。

    卫斯理肯定这个立方体不会是实心的,他估计里面有东西。里面是什么东西,无法

把它打开,轨只有借助X光机了  这种在公元一八九五年出德国科学家伦琴所发现的

射线,可以穿透固体,造成透视效果,是人类实用科学上的伟大发明之一。

    而在这个发明未成事实之前,如有人提出有这种透视力量,也必然会被许多没有想

像力的人,斥为虚妄。

    卫斯理想到陈长青,自然是想借用陈长青拥有的X光机  他没想到这时,陈长青

正到处在找他,后来更守在巨宅之外,监视著一切。

    那些时间,卫斯理一直在王家巨宅内搜寻,直到王大同仍然昏迷不醒,李宣宣在黄

堂造访之后回来。

    那时,整个巨宅的搜寻工作还未有完毕,卫斯理已接到了白素的通知:“李宣宣离

开了医院,看来是回家!”

    卫斯理闷哼了一声,白素又道:“你要记得,她是巨宅的女主人,祖天开的观点,

可能和她有冲突,而且,我们现在所做的事,对她不公平!”

    卫斯理吸了一口气:“可是王大同精神状态那么差,显然和她有关!”

    白素叹了一声,显然她也十分难以下定论,她道:“你的行为,别太过分了!”

    卫斯理明白白素的意思,所以回答:“放心,我不会把她当妖精,但也不会被她的

美丽的外表迷惑!”

    白素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在接到了通知之后,卫斯理就停止了搜索,坐在客厅中,等李宣宣回来。

    没有多久,李宣宣就回来了,她脸色苍白,神情憔悻之极,彷彿迈出一步,也没有

气力,所谓“弱不禁风”,用来形容她,再恰当也没有了。

    她一进来,祖天开双拳紧握,瞪大了眼望著她,毫不掩饰他的敌对态度,就像是要

把她吞了下去一样!

    李宣宣只是随便向祖天开望了一眼,却也没忘了礼教,叫了一声:“开叔!”

    祖天开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平日当然不会那样无礼,但这时极度愤怒之下

,却也顾不得了!

    接著,她向卫斯理望来,卫斯理已注意到,她在才一进来时,有过一闪而过的惊愕

,而这时,她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像是卫斯理出现在她的家中,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一

样,这令得卫斯理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在这巨宅之中,毕竟身分尴尬,是不速之客。

    李宣宣手向站了来起来的卫斯理扬了一扬,卫斯理注意到,她的一双大眼睛,依然

黑白分明,明艳照人。

    她先开口:“卫先生,我好累……好累……先让我歇一会……好不好……”

    卫斯理纵使有千言万语要对她说,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又能说什么呢?

    不但卫斯理不能说什么,祖天开也才说了半句话,就住了口。

    祖天开说的是:“大同他  ”

    李宣宣这时已来到楼梯口,伸手扶住了扶手,向上走去,只是柔弱无力地摆了摆手

,祖天开就自然住了口。

    她在楼梯上走上去,一个女仆急急下来搀扶她,祖天开跟了上去,但是不一会就下

来,对卫斯理道:“她进卧室去了!”

    卫斯理眉心打结:李宣宣进了卧室,谁也不能强要跟进去,他和祖天开,都无法可

施。

    祖天开悻然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她总不能守在卧室一辈子不出来!”

    卫斯理叹了一声:“她也累了,也该休息一下  我也要休息,你也一样。”

    祖天开睁大了眼:“我老了,不会再浪费时间!”

    卫斯理微抬著头,他心中的疑问之多,无以复加,他也相信,这些疑问,都可以由

李宣宣来解答,他没有下手处,有一个人有:白素。

    卫斯理立即和白素联络,可是却联络不上,而他也确实需要休息,所以他和祖天开

,一起到了祖天开的房间,在一张卧榻上躺了下来。

    祖天开的房间极大,陈设却很简单,看来开叔很喜欢竹制和藤制的家俬,大都已经

年代久远,变成了悦目的紫红色。

    祖天开进来了之后,大是感叹:“大同小的时候,在我这房间里的时间,比在他自

己房间更多。他最喜欢叫我讲稀奇古怪的故事  不是我自己吹牛,再也没有人比我更

多故事的,可是有许多故事,我不能说,说了,他也不一定懂……”祖天开唠唠叨叨就

说著,卫斯理尽量克制著自己,不去听他,幸好不久,祖天开便走了出去。

    祖天开走出去,是由于黄堂来按门铃,表示要在宅子里布岗,要徵求主人同意。

    祖天开一听,心中倒十分高兴,因为那使他有机会去见李宣宣,他老实不客气地去

敲卧室门,说有警官要派人来保护。

    他并没有见到李宣宣,只听到了她细若柔丝的声音:“不必了,别再来骚扰我,除

非是夫人来!”

    祖天开对著门口,几乎没有一口口水吐出去,等他再回来时,卫斯理已睡著了。

    在巨宅中,祖天开在生闷气,卫斯理在睡觉,在宅子外,陈长青,小郭,黄堂都在

火眼金睛地监视著,然后,就是忽然之间,卫斯理的车子出现了。

    卫斯理人在宅子中,当然不能分身去驾车,那么,不问可知,驾车来的是白素了!

    车子能够长驱直入,不但在门口的陈长青,小郭和黄堂等人惊讶,连祖天开也大吃

一惊,控制铁门的开关,有两套设施,一套由他控制,另一套由男女主人控制,他没有

启动开门,那么,自然是女主人开门放车子进来的了!

    他一面推醒卫斯理,一面大呼小叫地冲了出来,正面撞见了才下车的白素,他不禁

呆了一呆,忙道:“大小姐,新媳妇正在找你!”

    卫斯理打著阿欠,伸著懒腰走出来,看到了白素,也呆了一呆。白素向楼上指了一

指:“她说有重要的事找我,你有什么发现!”

    卫斯理精神一振:“要她把一切全说出来!”

    白素皱了皱眉,卫斯理的要求,自然可以揭开整件事的迷雾,但是李宣宣是不是愿

意呢?李宣宣要是什么也不肯说,又有什么办法?

    卫斯理又疾声问:“她用什么理由,要你来见她?”

    白素还没有回答,楼梯上已传来了李宣宣的声音,听来虽然虚弱,但也字字清楚:

“我对素姐说,现在是我最需要朋友的时候,请她尽快来到我的身边!”

    李宣宜突然出现,令卫斯理有极短暂的尴尬,但是他立时抬头向上:“正常的理解

是,朋友之间,应该互相坦白,不隐瞒什么!”

    李宣宣叹了一声:“卫先生,朋友之间,很重要的是要体谅对方,体谅对方有不得

已的苦衷!”

    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凄婉,简直有一句话就赚人热泪的本领!

    白素已飞快地奔上楼梯,李宣宣立时紧握住了她的手,两人一起上了楼,进了李宣

宣的卧室。

    卫斯理知道白素虽然很维护李宣宣,但是她也一样想弄清楚整件事,可以相信她必

然会巧妙地向李宣宣问许多问题,也相信可以有结果。

    这时,他也看到了在大铁门外,指手划脚的三个人,他笑了起来:“开叔,门外三

个人都是我的朋友,请开门让他们进来!”

    祖天开立时答应,他不但开门,而且还走了出去,把黄堂,陈长青和小郭三个人,

迎了进来。

    事后,白素责怪卫斯理:“你完全未曾得到主人的同意,怎么可以在人家的屋子中

见你的朋友?”

    卫斯理语塞,呆了一会,才道:“是我的不是……我认定了…受了开叔的影响,以

为李宣宣是祸首,所以否定了她的权益!”

    那当然是卫斯理的不对,可是当时,卫斯理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

    三个人进来之后,黄堂神态冷静,陈长青大呼小叫,围著祖天开打转,好奇地打量

著他。小郭则不断在问:“她怎么说?”

    卫斯理先把事情简化,向各人说了一遍,再问小郭和陈长青:“关你们什么事?”

    陈长青人声回答:“我代表一个苦主。”

    小郭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受人所托。”

    当时,卫斯理也没再在意,他是私家侦探,受人所托,再普通不过。

    卫斯理所作的介绍很简单,把许愿镜的事,略去了没有说  祖天开的神情,因此

大是感激。

    陈长青、小郭和黄堂也把他们的掌握的资料,择要说了。双方面的资料一凑,结论

更是明显。

    各人都望向卫斯理  在所有的人中,自然是他的归纳能力最强。

    卫斯理也不谦让,他略想了一想:“王大同的精神状况极差,受到了致命的困扰,

困扰是来自一个男人不断在向他逼问一些他不知道的事!”

    各人都点头,同意它的归纳。

    卫斯理又道:“李宣宣和那个男人有一定程度的关系:第一、护士在电话中听到她

的声音,第二、一次王大同在听了电话之后直接向李宣宣提出,请她转告逼他的人。第

三、出事前一天,王大同在小书房中受困扰,不住叫李宣宣的名字!”

    这三点分析,也是无懈可击的。

    卫斯理下了一个结论:“我相信这一切,都和李宣宣的来历有关。”

    祖天开最先有反应:“是!”

    陈长青、黄堂和小郭,在接下来的时间之中,对李宣宣的来历,作了种种假设,假

设之中千奇百怪,若是一一例举出来,倒也热闹得很,可供一笑,但是和故事没有什么

特别关系。

    到后来,意见比较统一了  陈长青仍然坚持那是一个外星人的阴谋:李宣宣是外

星人或外星人派来的。

    比较统一的假设是:李宣宣必然和一个神秘的组织有关,这个组织神通广大,可以

掩饰她的来历。

    可是这个假设,也难以成立,因为李宣宣能在王大同的身上,得到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祖天开和卫斯理,倒还可以回答,那是为了这面许愿镜,其余三人,连

目的也想不出来!

    这样的讨论。当然不会有什么结果,卫斯理提到了李宣宣房间中的那个黑漆立方体

,陈长青摩拳擦掌:“那太容易了,我有X光机,一照就会原形毕露!”

    正说著,各人忽然都静了下来,因为看到白素和李宣宣,都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不管一干人能作出的假设为何,卫斯理所作的结论不会错,李宣宣是主要的关键人

物,所以她一出现,每一个人的心头,都不知涌起了多少问题,要向她发问。

    陈长青最不客气,一个箭步,已窜上了几级楼梯级,大声道:“王夫人,我有话要

问你!”

    李宣宣脸色仍然苍白,可是很平静,她不理陈长青,只是向著祖天开:“开叔,这

些人是谁?都是我没见过的陌生人!”

    祖天开涨红了脸,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李宣宣哼了一声,转向身旁的白素:

    “素姐,你看看!”

    白素向陈长青狠瞪了一眼,如果是卫斯理那样做,陈长青未必会服气。可是白素不

同,对白素来说,这样的动作,已代表了最大的厌恶和不满,比卫斯理疾言厉色的斥责

,还要有用!

    陈长青僵住了作声不得,白素向卫斯理道:“我陪宣宣去办一些事!”

    她只是那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等于她已成了李宣宣的保镖了!

    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在场的几个人,都未曾料到,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

    本来,就算白素和李宣宣不出现,他们心中也早有打算,要老实不客气去打门,向

李宣宣盘问一番。

    可是迟了,白素摆明了要护李宣宣离去,虽然李宣宣有行动自由,连黄堂也不能硬

留下她,可是若没有白素,她也不能走得那么轻松。

    一干人不敢得罪白素,一起向卫斯理望去,卫斯理急叫了一声:“素……”

    白素望了一下:“各位都生活在文明社会,宣宣是屋主人,完全有自由来去,倒是

各位,朱经她许可,擅自进入,担著不是!”

    她一面说,一面和李宣宣并没有停步,转眼已走出了大厅。在大厅中的人,面面相

觑,一时之间,竟想不出阻拦她们的方法来!

    等到屋外响起了轰然的汽车引擎声,陈长青才失声问:“她们上哪儿去?”

    卫斯理也苦笑,他只好道:“白素那样做,必有道理,且等好消息就是。”

    卫斯理充分知道白素的能力,其余人也一样知道,可是他们总不甘心一句话也没向

李宣宣问过,陈长青向楼上一指:“那黑漆立方体!”

    陈长青的话才一出口,忽然大厅门口传来了白素的声音:“陈先生,你不觉得你对

他人的物件兴趣太浓了吗?”

    白素突然去而复回,这一点,大出各人的意料之外,因为各人都听到汽车声远去,

难道只是李宣宣驾车离去?

    白素不等众人发问,就道:“她说有一些要事需要处理,不想和你们纠缠,所以要

我护著她出去!”

    卫斯理叫了起来:“素!”

    白素正色道:“她完全有行动自由,你们不应该骚扰她,更不应该把她当成罪人!

    所有人之中,以祖天开对白素的话,最不以为然,一副悻然之色。黄堂沉声道:“

我以警务人员的身分,希望得到她的合作!”

    陈长青叫了起来:“我那亲戚死得冤枉,总需弄清真相才休!”

    小郭冷冷地说了一句:“事情分明和她有关,她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这样躲

避,不解决问题,她应该面对现实。”

    白素也冷冷地道:“各人有各人处事的方式,她成年了,有权照她的方式去处理她

的事务。”

    卫斯理和白素,极少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可是这时,他也忍不住说了一句:

    “当事情涉及那么多人命的时候,她就不能独行其事!”

    白素直视著卫斯理:“别弄错,亡命飞车撞死了人的是王大同,不是李宣宣!”

    一句话,把卫斯理的论点推翻,白素吸了一口气,对祖天开道:“开叔,新媳妇说

了,要你好好保护她房中的东西,不能被人乱碰。还有,王医生的伤势就算有好转,也

不要让他出院,要等她回来再说。”

    白素这样转述李宣宣的话,令得所有人都愕然之极,因为那是说,李宣宣这一去,

会离开相当久,她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会到什么地方去,做什么?

    一时之间,所有的目光,都射向白素,白素淡然:“别问我,我不知道她要去干什

么?”

    黄堂,陈长青和小郭二一人的脸色难看之至,祖天开叹了一声:“各位,新媳妇既

然这样吩咐,她房里的东西,就不能动了!”

    祖天开这种老派人,有一个特点,他分明对新媳妇不满之极,视之为“妖精”,可

是一有吩咐下来,想起自己的身分,他也会尽力遵从。

    卫斯理道:“没有人要动她的东西!”

十三、临终遗言

    卫斯理在这样说的时候,作了一个类似拍照的手势。陈长青立刻叫了起来:

    “对啊!没有人要动她的东西,只要在她的东西面前站上一站!”

    祖天开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唯恐白素再说什么,立刻道:“那当然不成

问题!”

    白素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向卫斯理道:“我们不该一直赖在人家的屋子中  ”

    祖天开忙道:“卫先生是请也请不到的贵客,他的朋友,大都受欢迎,白姑娘,老

爷在的时候,我也能这样说。”

    白素笑了一下,又向卫斯理使了一个眼色,卫斯理看出她极想和自己单独相处,走

到了她的身边,向陈长青道:“你去准备应用仪器,到我家来找我!”

    白素淡然道:“我看不必浪费时间了,那东西若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也不会任

由你们摆弄!”

    陈长青说得坦白:“不透视一下,寝食难安!”

    白素笑:“祝你成功!”

    祖大开问:“要不要派车子送两位?”

    白素驾来的车子叫李宣宣开走了,祖天开这一问,证明他的细心,卫斯理还没出声

,白素已道:“谢谢你,不必了,好久没有散步了  ”

    她说到这里,望向卫斯理。虽然在这件事上,两人意见略有不同,但是夫妻之间的

默契当然不变,卫斯理一见这时情形,就知道她必有原因,所以点了点头。

    祖天开叹了一声,望黄堂:“我是不是可以到医院去看大同?”

    黄堂神情并不热烈:“他昏迷不醒,你去看他也没有用  只要医院准,你只管去

看!”

    陈长青忙道:“老爷子,你先别急去医院,在这里等我,我立刻来!”

    在众人的纷扰之中,白素已挽著卫斯理,一起向外走去,卫斯理有娇妻在旁,一副

心满意足的神情,彷彿连天塌下来都可以不理,何况是王大同驾车撞死了几个人这样的

小事。

    小郭好像叫了卫斯理一声,他也没有听到,和白素离开了大宅,白素拣了一条下山

的小路,石级上满是落叶,两旁树木参天,很是幽静。两人慢慢向下走,在卫斯理的生

活之中,少有这样的宁静。

    约莫有五分钟,两人都不出声,然后才由白素打破了沉寂:“那面宝镜不见了。”

    卫斯理点头:“遍寻不获。”

    白素的眉心打著结,卫斯理伸手指,在她的眉心上,轻轻按了一下,白素甜甜一笑

:“你对祖天开,一点也没有疑心?”

    卫斯理并没有立刻回答,他把白素的问题,十分认真地考虑了两分钟之久,才道:

“我找不到要怀疑他的理由,你有吗?”

    白素吸了一口气:“我也没有,但是我在想:那面宝镜如果在,他想作何运用?一

个超过九十岁的老人,还会有什么愿望?”

    这是一个相当深奥的问题,卫斯理道:“或许,他希望长生不老?”

    白素摇头:“这面镜子的名称,有点问题,它不应该叫许愿镜。因为它的功能,并

不是许了一个愿,它能令你实现,只不过是展示将来会在你身上发生的一些事  正确

来说,那是一面预知镜。”

    卫斯理和白素一样,都没有见过这面宝镜,有关资料,尽是祖大开提供的。照资料

来看,白素的分析,很是正确。卫斯理喃喃道:“一个九十岁的老人,还有什么急切想

知道的事呢?”

    白素笑了一下:“或许,他想知道自己生命会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结束?”

    关于人掌握了预知能力,是幸还是不幸这个问题,卫斯理和白素讨论了许多次,在

卫斯理的经历之中,曾遇到过有预知能力的人。

    那个人向卫斯理说:“我有预知能力,我的生活,像是在看一张早已看过了的旧报

纸,每天会发生什么事,都早已一清二楚!”

    这种情形,早已超越了幸或不幸的范围,简直可怕到了极点!

    问题是在于预知了将来的事之后,根本不能改变,像祖天开那样,如果预知了他将

会死得惨不堪言,那么他剩余的日子,还会快乐吗?

    卫斯理思索著,白素又道:“也不一定是将来的事,过去的事,宝镜也能展示  

我相信,王大同是通过了宝镜,知道了李宣宣来历的!”

    卫斯理停了下来,注视著白素。

    白素缓缓摇头:“她没有告诉我,我也没有问过她,我不惯探听人家的隐私,也可

以相信李宣宣的来历,可怕之至。”

    卫斯理把和黄堂等人的分析,探述了一下。

    白素在听了之后,苦笑了一下:“陈长青虽然惯于把一切想像都归于外星人,但是

我倒宁愿相信他的分析。”

    卫斯理扬眉:“理由何在?”

    白素笑得灿烂:“是你常说的,根本没有别的假设可以成立!”

    卫斯理在她的脸上亲吻了一下,白素又道:“她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只是说她有事

要做,而且,她爱王大同,决不会害他。她感谢我们的帮助,可是并不欣赏你们的种种

行为!”

    卫斯理说道:“我不怀疑她对王大同的爱,但也肯定祖天开对王大同的关怀!你认

为她去干什么?”

    白素用脚尖挑著地上的落叶,过了一会,才道:“如果真有另外一个男人,一直在

逼问王大同什么,那么,我想她是去找那个男人了!”

    卫斯理一惊:“你不认为她会有危险!”

    白素淡然:“她不是寻常人!”

    卫斯理闷哼了一声,白素又道:“别代她担心,再来讨论,那面宝镜,是怎么不见

的?我曾旁敲侧击,可以肯定的是,李宣宣根本不知道王家有这样的一面宝镜  王大

同听祖天开的话,没对她说。”

    对白素的观察力,卫斯理自然肯定,他道:“那么,镜子是被王大同藏起来的了?

    白素叹了一声:“应该是,原因,也只有他才知道!”

    卫斯理走著,突然一提气,跳下了十来级石阶,他身后一阵香风飘起,白素已跟著

掠了下来。卫斯理拆下了一根树枝,无目的地挥动:“我总觉得,整件事,和那面镜子

有极大的关系  陈长青还不知道有这面镜子的事,要是他知道了……”

    卫斯理实在不能想像陈长青要是知道了有那样一面宝镜的话,会有什么反应。

    卫斯理曾单独处理过,也和白素一起合作经历过许多稀奇古怪的事,像这次那样,

难有突破的情形,也屡见不鲜。可是却不像这次那样,茫无头绪。

    这次事情的茫无头绪,自然和几个当事人的态度有关。

    李宣宣什么也不说,祖天开也并非知无不言,至少他和王老爷,当年是如何把那面

宝镜弄到手的经过,他就没有透露。

    这虽然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可是事情的前因后果,也有一定的影响。看来,只有寄

望在王大同身上,希望天大同醒过来,就容易明白事情的真相。

    卫斯理把这一点提了出来,白素叹了一声,“王大同受伤之后,李宣宣一直在病房

之中,她坐在病林之旁,一动不动,偷拍下来的影带证明,她一坐可以一两小时不动。

一个人若不是心中有极度深切的悲哀,断然不会这样!”

    白素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我之所以相信她,觉得你们的行动太过分,也是基

于这个原因!”

    卫斯理长叹一声,搂住了白素的腰  他们一面讨论著,一面在山中漫步,并不急

于回家,一路走下山,竟用了一小时有余。

    而等到他们到家门口时,那已是他们离开之后,约两小时之后的事了。

    离家门还有好远,他们就看到,门口停了好几辆车子,包括一辆警车在内。

    卫斯理皱眉:“怎么监视王家大宅的几路人马,都集中到这里来了!”

    白素失声道:“出事了!”

    卫斯理点头:“不是小事,是大事!”

    他们正说著,大门打开,陈长青冲了出来,还在向屋子中嚷叫:“你们在这里慢慢

等吧,哼,守株待兔,我要行动,去找他们!”

    在他叫嚷的时候,卫斯理和白素已经疾步走向前,等到他一转过身来,看到两人离

他不到一公尺,他的神情,又是古怪,又是尴尬。

    卫斯理闷哼了一声:“乱用成语!”

    陈长青叫起来:“天!全世界都在等你们出现,你们到哪里去了?”

    白素淡声问:“什么事?”

    陈长青还没有回答,门口响起了一个很粗豪,但是充满了悲伤的声音:“大同……

他死了!”

    卫斯理和白素陡然一呆,推了陈长青一下,抢进了屋中。说“大同死了”的是祖天

开,老蔡在他的身边。小郭坐在一个角落,神色阴沉,黄堂背负双手,在来回踱步。

    卫斯理高举双手:“一个人说,黄主任,请你说!”

    黄堂点了点头:“你们走了之后,我到医院去,医院已经不让我进病房  王大同

情况恶化,正在进行紧急抢救,四十分钟之后,抢救无效。”

    祖天开在这时,又大叫了一声:“大同!”

    声音之中的悲痛,听了叫人心酸。

    黄堂望向白素:“医院方面、警方,都找不到王夫人,她到哪里去了?”

    白素的声音很低沉:“不知道,我不知道!”

    陈长青还是忍不住加了一句:“我使用X光机没有结果,就接到了噩耗,立刻和开

叔一起到这里来了。”

    卫斯理再次高举双手:“祇一个人说!黄主任!”

    他一再强调要由一个人说,实在是由于事情太突兀,若是人人都说,七嘴八舌,根

本说不清楚,而黄堂是一个很有条理的人,由他来说,是最适合的人选。

    黄堂深深吸了一口气:“警方在王大同的病房中,发现了一些不应有的装置  ”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神情有点阴森,卫斯理立刻知道他是指什么而言,朗声道:“

那是我的主意,目的是想知道李宣宣的行为。”

    黄堂一昂头:“结果怎样?”

    白素代答:“她只是在病床旁静坐,完全是一个伤心欲绝的妻子。”

    她在这样说了之后,略顿了一顿,又补充了一句:“我曾有过类似的经历,所以我

知道那是一种自己已经不再存在的感觉!”

    卫斯理自然而然,伸出手去,与白素紧握。

    白素说的这段经历,在当时,过去了没有多久  她说及往事,在死活不知的卫斯

理身旁,守候了六年之久。卫斯理那时在天堂  天上方七日,人间已千年,这段经历

,记述在“头发”这个故事之中。

    黄堂所提及的“不应有的装置”,自然是指卫斯理要白素去安置的摄录设备,看来

黄堂并没有对别人说起过,所以各人都有讶异之色。卫斯理三言两语,就解释清楚了。

    黄堂又道:“也亏得有了这个装置,王大同临死之前的一些情形,应该也被记录了

下来,对了解整件事,我相信有重大的作用!”

    黄堂一面说,一面打开了一只皮箱,取出了一架微型摄录机:“我没有看内容  

这机器十分精细,我不熟悉,怕弄坏了它!”

    白素和卫斯理异口同声:“谢谢你!”

    黄堂道:“我可以观看内容?”

    卫斯理道:“当然可以,大家一起看!”

    在白素取出录影带,推进一架萤幕显示仪的时候,卫斯理的心情,大是紧张,因为

记录下来的情形,有可能是珍贵之极的资料。

    陈长青也兴奋莫名,不住地在跳来跳去,而且自己斟了一大杯酒,咕嘟咕嘟地喝著

    陈长青不但喝酒,而且发表议论:“要是有人当年在爱恩斯坦的病房中,也装上这

样的摄录机,那就好了!”

    卫斯理自然知道他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自有人类历史以来,最伟大的科学家爱恩

斯坦,弥留之际,曾有短暂的时间,回光返照,说出了一大段话,当时在他身法的,只

有一个护士。

    爱恩斯坦用德语说那段话,而那个护士只会英语。所以爱恩斯坦临死之前,留下了

一段什么遗言,也就成为永远的谜了!

    白素在按下了几个钮掣之后,作了一个“请看”的手势,萤幕亮起,角度不是很好

,但是也可以看到大半病房,床在画面的正中。

    一开始时,一个护士正走出去,接著,便是在病床上的王大同,身子在不住地抽动

,动作的幅度渐大,可以清楚地看到,他面部也在抽搐,张大了口,眼皮跳动。

    祖天开在这时,骂了一句脏话:“医院里人都死光了?大同要醒过来了!”

    祖天开的话才一出口,就看到王大同的双眼,陡然张了开来。

    他一睁开眼,就双手乱伸,挑掉了插在他鼻孔中的管子,挣扎著想要坐起来。

    一个连日来伤重昏迷的人,忽然有了那么剧烈的动作,即使是在事后,透过录影带

来观看,情景仍然诡异,令人遍体生寒。

    而且,王大同的神情,恐怖之极,显然他正处于极度的惊怖之中  这和他闯祸之

前的情形,十分相似。

    后来,卫斯理和原振侠医生讨论,原振侠以他的专业知识解释:“不论王大同昏迷

了多久,他一醒过来,思想、情绪,完全和他昏迷的那一刹间衔接,也就是说,他根本

不知道自己在医院中躺了多久,还只当自己是驾车出事的那一刹间!”

    原振侠的剖析,自然合理之极。

    王大同转动著头部,四面看看,像是想看清楚他是处于什么环境之中。

    祖天开看得双手握拳,格格作响。而王大同的喉咙,也发出类同的声音来。他张大

了口,不知是在呼气还是吸气,陡然之间,他发出了一下嗥叫声,叫出了一句话来:“

她从阴间来!”

    叫了这一句之后,他又吸气,再叫:“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她从阴间来!”

    王大同那时,发出来的声音,凄惨嘶哑,难听之至,可是他叫的话,每一个字,人

人都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接下来,病房门打开,一个护士大惊失色指著王大同,王大同忽然坐了起来,而且

抬手指向护士,再叫:“你信不信?我不信!”

    叫完了这一句,他向后倒去,更多的医务人员冲进来,进行急救,可是纷扰了一阵

子,一个医生抚下了王大同的眼皮,王大同死了!

    所有看到这种情景的人,都屏住了气息,卫斯理向白素作了一个手势,白素把录影

带又放了一遍。陈长青首先打破沉寂:“天!他在说谁啊,谁从阴间来?”

    小郭冷冷地道:“当然是李宣宣!”

    卫斯理想起搜寻时发现的那张纸上,写满了“我不相信”,可知王大同是早知道其

妻子李宣宣来历的,(许愿镜告诉他的!)只是他不相信。而李宣宣的来历是:从阴间

来!

    什么叫“从阴间来”呢?几乎没有人可以说得上来,这是为什么有一段时间,人人

都不出声的原因,那使人迷惘,不能理解!

    从阴间来,照最普通的说法,那当然是鬼了!当各人都这样想的时候,白素用极其

肯定的语气道:“不,她不是鬼,是人!”

    是人,怎么又会是从阴间来的呢?

    祖天开嗓子又粗又哑:“我早说她不是人,是妖,是怪,我早说过!”

    卫斯理向他做一个手势,示意他镇定。

    黄堂疾声问:“重要的是,她到哪里去了。”

    陈长青一顿足:“她从阴间来,当然到阴间去了!”

    各人都瞪著陈长青,陈长青说的虽然是气话,或者是戏语,但是却也给了卫斯理灵

感  在记述这个故事时,把它分成两个部分。

    前一个部分叫“从阴间来”,后一部分,顺理成章,叫“到阴间去”。

    在前后两部之间,会有一段长时间的间隔  那很好,各位朋友可以各自根据自己

的想像力,去作各种设想,据说,这是西方小说的一种新创作法,作者根本不提及故事

的最后发展。

    卫斯理故事,当然不会没有结果,但给读友自己去设想,再看看和事实的发展是否

吻合,也是看故事的新乐趣,一切发展,自然都记述在“到阴间去”那一部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