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只好道:“蓝丝,我们虽然不是降头术中人,但却是亲人,若有甚么要帮助的
,请来找我们。”
蓝丝认真地想了片刻,才道:“你们实在帮不了甚么忙,倒是……倒是……”
她连说了两声“倒是”,却没有往下说,看来,她想说我们帮不了忙,倒是知道甚
么人可以帮忙,可是她却又不说出来。
她不说,大家也不好强逼她。温宝裕又道:“总要等见到了那所长再说,或许,在
爆炸中,那仙府至宝没有损坏,那问题就解决了。”
我沉声道:“好,立刻和戈壁沙漠联络。”
事情在突然之间,有了这样意料不到的转变,我们自然非和所长见面不可了,我以
前不愿与之见面的理由,当然全搁过一边,不必再提。
温宝裕和戈壁沙漠熟稔,他们之间,自有一套随时随地都可以联络到的方法,但是
这一次,温宝裕却也化了近十小时不断的努力,才达到目的。
原因很简单,远距离的通讯联络,无非是依仗无线电波,而有不少所在,是无线电
波无法到达的,例如大的岩洞,而戈壁沙漠恰好是在一个大岩洞中工作 那个研究所
,就设在一个岩洞之中。
所以,要等到戈壁沙漠离开岩洞的那一刻,他们才取得了联络。
温宝裕第一句话就道:“我们都要来。”
戈壁沙漠怔了一怔:“有哪些人?”
温宝裕向我们望来,红绫摇头:“我不去了。”
白素望了红绫片刻,也道:“我也没有去的必要。”
停了片刻,温宝裕才回答:“我、卫斯理和蓝丝。”
显然一时之间,戈壁沙漠想不到蓝丝为甚么也会去,但他们还是立即道:“好极,
我们通知主人,准备迎接 请他们派飞机来接。”
温宝裕感到满意:“好,我们等著。”
他搓著手:“这才表示有诚意。”
我吸了一口气,独裁者拥有一个国家,尽管这国家又小又穷,但这些“诚意”还是
拿得出来的。
第二天,良辰美景喧哗著来到,立刻通知温宝裕和蓝丝动身。
这期间,又有一个小插曲 温宝裕的妈妈,一直以为蓝丝是南洋富豪之女,大有
来头的人物,所以颇以这个未来媳妇为荣,总要温宝裕带蓝丝去见她,好让他带著蓝丝
到处炫耀。
蓝丝虽然不愿,温宝裕也不见得乐意,但是温宝裕有一个好处,很不忍拂他娘亲之
意,所以,蓝丝一来,他也会说服蓝丝,去讨老娘的欢心。
等到我们十万火急要动身时,温妈妈正在宴客,小宝和蓝丝,正是主角,大排筵席
所请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社会上有名望人物的各类女眷。
我们身在机场,三请四催,温宝裕和蓝丝,却硬是被温妈妈拉住了,脱不了身。
良辰美景急躁起来:“是不是要我们去把他们两人硬拉了来?”
我连忙摇头:“别叫小宝为难。”
良辰美景居然很感动:“小宝对妈妈,还是真好!”
我趁机问道:“戈壁沙漠近况如何?”
两人笑靥如花:“好极,他们对工作极负责,细心检查保卫系统,任何细节都不放
过,可是一直未曾发现有任何破绽。”
我暗示了一下:“这两个人,可算是不世出的英才,世所罕见的人物。”
良辰美景是何等机灵的人物,再加上青春期女性的敏感,当然早已感到戈壁沙漠对
她们大有意思。我这时这样一“介绍”,她们自然明白了。
两人一起笑了起来:“卫叔,他们是奇才,那是他们的事。”
两人已不能说是说得委婉,而是相当直接了,我也只好暗叹了一声,无可奈何
世上本无一相思便有结果的事,绝大多数的情形下,都是只好陡呼荷荷而已。
我当然识趣,不再提甚么,良景美景也当是甚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好不容易,等小宝和蓝丝赶到,上了专机,我才正色道:“那所长若是有心解决疑
问,应该一切都和我们坦诚相对才是。”
良辰美景道:“我们相信他有诚意,但是却无法保证他百分之一百坦诚。”
两人说著,望著蓝丝。
蓝丝点头:“我有办法知道他是不是在说实话,可是却无法令他必定说实话。”
良辰美景“格格”一笑:“拿几条毒虫,爬在他的脸上,就可以叫他说实话了。”
蓝丝略皱眉:“我的宝虫,并不是为逼供用的!”
良辰美景心知自己说错了话,伸了伸舌头,做了一个鬼脸,不再则声。
我很是好奇:“蓝丝,你怎能知道一个人是不是在说实话?”
蓝丝笑道:“科学仪器也能做出测谎仪来,我们的本领,必然高得多吧!”
我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确然如此,比起现代科学对人体的了解来,降头术确然
先进得多了。它甚至可以控制人的生死,何况测试说真话假话这样的小事。
一时之间,我们都向温宝裕望去,温宝裕作仰天长啸状:“君子坦荡荡,何惧之有
。”
蓝丝靠向温宝裕,深吸了一口气:“见了所长之后,我想开门见山。”
良辰美景互望了一眼,并不言语,显然她们的心中,也没有把握,所长是不是一定
会“合作”。
航程不过七八小时,飞机降落,机场一片荒凉,这个曾是十分昌盛繁荣的国家,经
过了多年的独裁统治之后,已大不如前 独裁统治的特徵之一,是不和外界沟通,关
起门来做皇帝,总比较过瘾。
有一队车队驶向飞机,车队停下时,恰好我们也下机,良辰美景低声道:“卫叔好
大的面子,两兄弟都来迎接了!”
我也呆了一呆,所长来接,那是应有之举,独裁者也来,就有点不寻常了。
所以,我加快了脚步,只见一队卫队,先下车,整齐地排列好。然后,两个在外形
装扮上,一模一样的中年人,下车向我们走来。
双方在相距三两步时站定,良辰美景先开口:“我们来介绍 ”
她们先介绍我、温宝裕和蓝丝,再介绍所长和独裁者。
这两个人,我在电脑的萤光幕上,已经见过。这时看到他们真人,仍然分不出谁是
谁。
两人都很热情地和我们握手,他们连握手的方法都一致,都是双手齐出,挥住了人
的手之后,不住地摇动,同时,满脸笑容,亲切无比。绝对看不出其中一人,竟是施行
铁腕统治,用极卑鄙的手法对付异己,全然置人类公认的道德行为于不顾的独裁统治者
。
他们一面热烈地和我们握手,一面还自报姓名,介绍他们自己。
他们的名字,即使译成汉字,也只是一字之差,但我不准备写出来,仍然称他们一
个是“所长”,一个是“独裁者”便是。
直到很久之后,我仍然无法分出他们谁是谁来。我曾向别人请教一个问题:“一个
科学家和一个独裁统治者,在气质上总应该有点分别才是,何以他们两人竟然连眼神都
一样?”
我得到的答案是:“你错在把他们当成了两个人,因为他们根本是一个人 一个
兼为统治者和科学家的人!”
这话听来很玄,我也不是很明白,但是回想起我和他们接触的情形,他们两人确然
只是“一个人”。然而,这种“一个人”的情形,和良辰美景却又有不同。
良辰美景两个人的“一个人”,是两个人的言行确然只是一个人,并无不同。
可是,所长和独裁者两个人的“一个人”,在行为方面,大是相反,那是一个具有
明显双重性格的“一个人”!
这种说法,可能有越说越糊涂之感,但我也难以再作更好的解释了。同卵子双生的
现象,涉及生命的奥秘,最是奇妙,实用科学对之所能作出的解释,并不太多。由于这
种现象,很明显地和人的“思想组”(灵魂)有关,可以看成是“两个身体一个灵魂”
的现象,所以我对之有特别的兴趣 各位或许早已注意到,在我记述的故事中,很多
这一类人物的事迹。
却说当时,寒暄完毕,所长不等我先“开门见山”,就先道:“我提议我们先到五
十九号研究室去,在现场讨论,总好过在别的地方。”
我立时同意:“好极,但是爆炸之后 ”
所长不等我说完,就道:“爆炸破坏了一切,但是已经尽可能把一切的陈设布置,
都恢复了原状。”
我想了一想 研究室内的一切,既然都有详尽的记录,那么,要做到这一点,并
非难事。只是我还有疑问,我问道:“研究的内容呢?”
我的意思是,研究室内的一切,即使都回复了原状,那么,内容如何?举例说,原
来有一座电脑,现在,在原来放电脑的位置上,也放了一座电脑,但是,原来电脑中的
资料呢,是不是也在?
所长苦笑了一下,摊了摊手:“卫先生,你这是明知故问了 研究室独立自主,
若是研究员不想发表成果,谁也不会去勉强他们!”
我闷哼了一声:“若令兄治政,如你领导研究所般,那就好了!”
独裁者假装听不见,左右顾望,蓝丝踏前一步,道:“所长,我叫蓝丝 ”
所长有点讶异:“蓝丝姑娘,刚才已介绍过了。”
蓝丝道:“可是你还不知道我的身分。”
所长和独裁者大感兴趣:“蓝丝姑娘是 ”
蓝丝道:“我是猜王大降头师的徒弟,就要接掌降头术中的天头派。”
蓝丝语音动听,这几句话,听来也似乎没有甚么,但对于知道内情的人来说,却有
雷霆万钧之力。
所长本来已抬起一脚,准备登车,一听得这话,一个倒退,几乎没有跌倒,是在一
旁的良辰美景一伸手,扶住了他。
独裁者也在刹那之间,为之色变!
这样的反应,并不出乎我的意料,因为猜王大降头师,是一国之君的御用大法师,
威名赫赫,而两国毗邻,独裁者自然曾闻大名。
独裁者当然也很了解降头术的奇妙,我相信在他的统治术之中,或多或少,也有利
用降头术之处。所以,他感到震惊,理所当然。
所长在十年之前,曾悬大赏,徵求高手去偷天头派的秘藏宝物,蓝丝一报来历,等
于是失主找上门来了,他如何不惊。
一时之间,两个人望定了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神情奇怪之至。
蓝丝微笑道:“两位可要甚么证明?”
这句话问得轻巧,但两人一听,却是摆手不迭:“不必了!不必了!”
独裁者很快便定过神来,道:“蓝丝姑娘,降头师之间的派别之争,与我们无关!
”
蓝丝笑道:“我知道贵国把几位降头师奉为上宾,那不关我事,我也不是为此而来
。”
蓝丝的话,证明了我的想法 独裁者确有利用降头术之处。
蓝丝说完话后,直视所长:“我此来,是为了有一事困扰敝派十年之久,想在所长
处讨一答案。”
蓝丝确然单刀直入,追问起来,我和温宝裕使了一个眼色,示意我们要小心应付。
这时,轮到良辰美景不明所以了,她们想问,可是所长已长叹一声:“是,只可惜
,那东西已毁于爆炸之中,难以物归原主了!”
蓝丝一字一顿:“可是我仍想知道,本派不传之秘,所长由何得知?”
所长皱眉:“说来话长 ”
蓝丝一点也不放松:“愿闻其详。”
所长吸了一口气:“在本国的国库之中,有三巨册文件,记载著此事。”
蓝丝不信:“无此可能!”
所长向独裁者望去,独裁者接口道:“等蓝丝姑娘见了之后,自然知道确有其事。
”
蓝丝见对方说得确实,倒也无话可说,只是问:“何时?何地?”
独裁者吸了一口气:“东西在国库之中,本国国库,绝不逊贵派秘藏,但也不可向
蓝丝姑娘开放!”
蓝丝盯著独裁者,半晌不语。在这段时间内,蓝丝的双眼之中,异光大盛。老实说
,即使是我,明知蓝丝的特殊身分可是被她这样盯著看,也不免会心中发毛。
独裁者这时,心中是否感到害怕,不得而知,至少在外表上,一点也看不出来,这
一点,倒也颇不容易。
过了一会,蓝丝才道:“好,我这就去国库!”
独裁者道:“可以,只是此事,对姑娘来说重要,对我们来说是闲事,我就不奉陪
了。”
蓝丝还未回答,温宝裕已道:“我陪她去!”
蓝丝疾声道:“小宝,不要你陪,我一个人去就行!”
温宝裕还想说甚么,蓝丝已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我也轻轻碰了温宝裕一下。
蓝丝不让温宝裕陪著去的原因,很容易明白 独裁者所说的“三大册资料”之中
,可能记载著天头派的一切隐秘,温宝裕和蓝丝的关系虽然密切,但是在降头术之中,
他却是外人,对于降头术的秘密,自然是知道得越少越好。
独裁者立即向一个随行人员吩咐了几句,那人就领著蓝丝,上了另一辆车,疾驰而
去。我们其他所有人,就一起登上了一辆中型的旅行车。
那车中的座位,面对面,甚是宽敞,我、温宝裕和所长、独裁者面对面相坐,良辰
美景虽然在车厢之中,可是她们的身形,仍然灵活无比,忽前忽后,无一刻静止。
所长和独裁者看来都很心急,所长先问:“卫先生,你对整件事,有甚么设想?”
我吸了一口气:“我确然有一些设想,但是我的设想,都是凭空来的,不如你先透
露一些实在的资料,我们好作研究。”
所长皱眉:“例如 ”
我道:“例如宝先生当年在秘藏中偷取的,究竟是甚么东西?”
我这句话一出口,车厢中立时静了下来,一时之间,气氛也变得很是僵硬。
因为情形很明显,所长若是不肯回答这个问题的话,那么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再
合作下去的了。
过了一会,独裁者先开口:“说了,请别见笑。”
他说得认真,我也想不出我有何要发笑的理由,所以,我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道:“我们成立这个大规模的研究所,最终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就是 ”
他说到这里,略顿了一顿,吸了一口气,才又道:“目的就是如何使人活得更好!
”
我扬了扬眉:“这几乎是全世界所有科学研究的目标,不见得有甚么突出。”
独裁者再吸了一口气:“我们的目标不同,或者说……得比较具体,例如我们研究
如何使人体被某些昆虫叮咬之后,不发生疼痛或痕痒的感觉。”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确然有想笑的感觉,但是却又笑不出来。
独裁者又忙道:“或许,你认为被蚊子叮咬是小事,但是你可知道,在我们这一带
,有一种毒蚊,在叮了人之后,会叫人恨不得把那块肿起来的肉,用刀剜出来!蚊子叮
人,吸那么一点血,人损失得起,可是那种痛痒,却叫人难以忍受。若是人能解除这样
的痛苦 ”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定了我。
我也吸了一口气,因为我感到,这样的一个研究目标,乍听之下,虽然有点可笑,
因为事情看来太微不足道了。可是伸引开去,却可以发觉,那是一个极伟大的课题。
如果研究的结果,使人可以避免种种令人痛苦、不适的感觉,那么,人的生活,必
然要比现在愉快得多。至少,“痛苦”这种实际的伤害,不再存在了。
这自然是一个崇高的研究目标,虽然幻想成分太浓,但仍属伟大。
独裁者和所长在我的神情上,已看出我也有所领会,所以很高兴,所长道:“自然
,蚊子叮咬,只不过是一个例子,真要使人无病无痛,不畏寒不畏热,皮肉不怕损伤,
五脏不惧劳疲,这是一种想像。那是要使人的生命,得到彻底改变的一种想像。”
我越听越是兴奋,因为这时,他们所说的一切,正和我和白素的设想吻合。
超人!研究所的目的,是要制造出超人来。
本来我坚持要他们先说,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我也急不及待,把我们的推理结论
,说了出来。
所长和独裁者也兴奋之至,连连搓手,齐声道:“这样说,有可能在五十九号研究
室之中,发生过我们不知道的惊人事情。”
他们这样说了之后,立时又补充:“我们的意思是,在爆炸发生之前,已经有事发
生了。”
我道:“可以这样说,至少,已经有一只在那么猛烈的爆炸中,也不会有损伤的手
存在。”
这正是我和白素的设想,这时说了出来。我知道这设想很骇人听闻,可是也没想到
两人的反应如此之大,他们浑然忘却自己是在车厢之中,竟霍然起立,结果自然是头重
重的撞在车顶上。
他们也顾不得去摸头,伸手指住了我,结结巴巴通:“卫先生,我们……早知你想
像力丰富,可是……未曾想到,竟然丰富到这种程度。”
我摊了摊手:“不算甚么。”
所长苦笑:“那还不算甚么?你假设……五十九号研究室,制造出了一只……手,
是不怕外来力量催毁的。”
我道:“这只是初步的假设,因为我只是凭空想像 回到老问题,秘藏中的那东
西是甚么?”
所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们是根据那‘三大册资料’中的记载,发现有那东西
存在的。”
十一、金刚不坏之身
我本来应该先追问那三大册资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这样一来,事情又要岔开去
,所以我暂且不理,只是问:“那东西是 ”
所长道:“根据记载,那是仙府奇珍。根据卫君你的一贯理论,那就是来自地球以
外的外星物体。”
我再问一句:“那是甚么?”
所长却还是不立时回答,只是道:“那三大册资料,都以古体中文记载,相信就算
是当时的苗人,或是如今的降头师也有一份,他们也未必看得懂 ”
我闷哼了一声,因为所长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在这时,良辰美景向我作了一个
手势,示意我略付耐心,听所长说下去。
所长又道:“由此可知,那秘藏历史悠久,有些物品在地球上,也有很久时日。资
料上记载著,秘藏的仙府奇珍之中,有一样东西,能使人变成‘金刚不坏之身’ ”
他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向我望来,看他的样子,以为我会笑他。
但是我却一点也没有笑他的意思。
不单是因为他所说的,正是我和白素曾设想过的,而且,这一类的事,我也不是第
一次经历。
所以我立时道:“我不会感到好笑 多年以前,我就认识一个人,他靠了仙府奇
珍,修炼得变了神仙,情形也差不多。”
所长和独裁者齐声道:“是,我们知道阁下这段经历,情形确然差不多,可是‘金
刚不坏之身’,更加具体一些。”
他们说了之后,所长又补充:“若是有一种人的身体,刀枪不能伤,水火不能损,
这人不是也和神仙差不多了么?这就是研究所想要达到的目的。”
我沉默了片刻:“你还没有说出那是甚么东西。”
所长道:“不是我迟迟不说,而是我实在不知道那是甚么,到了研究所,我会给你
看 ”
我“哦”地一声:“那东西还在?”
所长摇头:“不,是那东西到手之后,我们对它进行了详尽的记录,你可以看到那
些记录。”
所长说这话的时候,我们是在车中,我一时之间,也无法想像“记录”是怎么一回
事。
只是在和他们的谈话之中,事情看来已有些眉目,这很令我高兴。
独裁者忽然发表意见:“那只手,看来和普通人的手,并无分别,不像是甚么‘金
刚之体’。”
我想了一下:“这其中,还有很多我们所不知通的事在 或许,在经过了大爆炸
之后,本来是有的不损能力,就消失了。一切全是假定,我们甚至连为何会发生爆炸都
不知道。”
独裁者又喃喃自语,说了几句不知是甚么的话,我没有听清楚。
温宝裕也忽然冒了一句话出来:“就算一个人,真的有了‘金刚不坏之身’,那也
不表示他可以一直不死,一直为所欲为下去,至多,不怕别人暗杀而已。”
这几句话的讽刺意味,再明显不过,而且,也一下子说中了独裁者的心病,所以,
独裁者的脸色,变得难看之至,连带所长的脸色,也灰白起来,两人之间的联系感应,
强烈之至。
一时之间,车中静了下来,良辰美景瞪了温宝裕一眼,大家都不说话。
这时,车在山间的公路上,正向山区进发,公路极狭窄,只能容一辆车通过。
看得出在山中修筑这样的公路,是很大的工程,但不知何以把路修得如此之窄。
所长可能看出了我的思疑,他道:“这是通向研究所的路,除了到研究所去之外,
并无别的车辆行驶。”
经他一说,自然再明白不过 路如此之窄,是由于保安的原因。
看来,这条路还是专为研究所开出来的。
没有多久,就经过了一道关卡 这以后,一共经过了九道关卡之多,每一道关卡
的两边,都是峭壁,大有一夫当关,万人莫放之势。
这样的保安,实在严密得过了分,只怕也正因此,所以有了意外的爆炸,才更令他
们吃惊。
过了九道关口之后。就看到了两扇巨大无比的金属门,足有十五公尺高,十公尺阔
,我看了之后,不禁大生感叹,但是两个主人在,我不好意思“当著和尚骂贼秃”,就
问良辰美景:“戈壁沙漠在看到这两扇大门之后,有甚么话说?”
戈壁沙漠的思路和我接近,我知道他们在看到这种情形之后的想法,和我大致相仿
。
良辰美景兄我这样问,先是略怔了一怔,才道:“他们说:‘真是叹为观止 往
往是在最落后的情形之下,会有最了不起的建设。’”
我心中暗忖,果然戈壁沙漠的想法,和我一样。我又问:“他们可有举例子?”
良辰美景像是不愿回答,但是我用严厉的目光注视著她们,她们才有点不情不愿地
道:“有,一人举了一个。一个 也不知道是戈壁还是沙漠,说秦皇的专制,所以有
长城。另一个则说,有残酷的奴隶制度,才有了埃及的金字塔。”
戈壁沙漠所举的例子极好,我听了哈哈大笑起来。所长和独裁者的脸色难看极,所
长道:“这太偏颇了,纽约的摩天大厦,难这也是在落后的环境中建造起来的?”
我应声道:“当然不是,但那不能替其他情形遮丑。”
独裁者闷哼了一声,他们不再说甚么,我自也不说甚么了。
车子来到巨大的门前,两扇巨门,徐徐打开,虽然没有听到甚么轰然之声,但是那
情景,也是壮观之至。
两扇巨门打开之后,眼前出现的情景,更是惊人,只见那是一个其大无比的山洞,
经过人工的修筑,惊人的是有上千盏强灯在洞顶之上。
那上千盏强光灯,把整个山洞,照耀得如烈日之下的空地,几乎令人连眼也睁不开
来。
这时,我们看到好几辆小车子,驶了过来,为首一辆上的两个人,正是戈壁沙漠。
他们驶近,车子掉了一个头,和我们的车子一起前进,他们已急不及待地叫:“注
意,每一盏强光灯,都配有一具录像仪,经过这里的每一粒微尘,都有记录,而且,可
以立即提供电脑分析。”
我注意到两人对工作的狂热情绪,他们显然对这里的一切,都有难以言喻的欣羡。
我道:“我不需要详细的介绍,只要一句话就可以了。”
戈壁沙漠自然明白我的“一句话”是甚么意思,他们斩钉断铁地道:“不可能。”
我明白他们“不可能”的意思,是绝无可能夹带进一个人去,而不被发觉。
我也留意到所长和独裁者都松了一口气,虽然神秘疑团还未曾揭开,但戈壁沙漠肯
定的结论,还是能令他们安心不少。
所长紧钉著问:“一只手也没有可能?”
他的意思是,夹带进一只手去,也没有可能?
戈壁沙漠回答他的态度是坚决的:“不可能。”
所长又问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也正是我想问而还未曾组织好如何发问的,所长
却先我而问了出来,由此可知,所长的思想敏捷,绝不在我之下。
所长问道:“如果说,那只手是长在两个研究员之一的身上,不是一下子长出来,
而是缓慢地逐渐成长,能够终于在长成以后,不被发觉吗?”
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怪异莫名之至,戈壁沙漠的神情,变得怪诞之至,一时之间,
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我催了他们一遍:“假设所长的问题是事实,防卫系统会有甚么样的反应?”
戈壁沙漠吸了一口气:“电脑防卫系统极其精密,早已把人的身体,每天会发生的
变化,也估计在内。人体每天都在变化,皮肤老化更换,头发指甲在增长,肌肉在增强
或萎缩,体内水分的多少差异……等等,这些变化,都不会触动警报系统。”
我道:“说得具体一些。”
戈壁沙漠道:“一个体重六十公斤的人,一天若果有万分之一的上下差别,电脑警
卫系统,就会作出自动的适应调整。”
我们都在迅速地心算,一只手,重量算它六百公克,每天有六公克的差异,防卫系
统并不会觉察(那只是一个人身体的万分之一),那么,一个人的身体某一部位,如果
开始生出另一只手来,只消一百天左右,他就可以多一只手,而在出入之间,被电脑通
过了。
虽然,“长多一只手出来”这个前提怪不可言,但至少有这个可能。
我们一面在讨论,一面仍在前进,已经进入了一条甬道。甬道两旁,全是小通道,
各有编号。那是通向各个别研究室的通道。
温宝裕在这时道:“为甚么是两个研究员之中的一个身上多长了一只手出来,而不
是在研究室中造出了一只手?手要是在研究室中制造出来的话,就根本不必通过监视系
统了。”
温宝裕的话,令我们又静了片刻 一个人的身上,多生一只手出来,那情形已经
够怪诞的了,但比起温宝裕所说的“造出一只手来”,却还是不够荒谬。
平空造一只手出来,这是无法想像的事。若是问:这只手靠甚么来维持生命?那连
这个问题也不能成立,因为一只手,算不算是生命,也是问题。
温宝裕看到各人的神情都很是异样,就耸了耸肩:“算了,只当我没说过。”
我思绪很乱,我们在讨论问题的过程之中,常被这样那样的假设岔开去,这自然也
是由于事情实在太古怪的缘故。
所长道:“不,任何一种设想都有用 如今至少可以肯定一点,是五十九号研究
室中的研究员,并不忠实,他们隐瞒了许多事实,未曾报告。”
独裁者悻然:“而且,隐瞒得极好。”
独裁者虽然只是说了一句话,但是这句话的内容,却很是丰富。这其中,自然包括
了爆炸之后,对两个研究员的调查、住所的搜索等等行为在内,说不定还诛连了若干人
。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所以独裁者才悻悻然的。不过独裁者似乎并没有责怪所长之
意。所长则咕哝了一句:“我以为人与人之间,是应该讲信用的。”
我则再提醒一句:“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
所长这一次,说得具体了一些:“不是我不回答,而是说不明白,非要你自己看了
资料之后才知道。”
温宝裕问:“我们现在到哪里去?”
所长道:“当然是五十九号研究室 那里已经尽可能地恢复了原状。”
说话之间,车子正在一条编号“五十九”的甬道前停了下来,大家下车走进去。那
小甬道很是狭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所以我们只好鱼贯而入。
又一共经过了三道坚固如同保险库一样的门,才进入了五十九号研究室。
由于我们已经研究过这研究室的资料,所以一进来以后,并没有太大的陌生感。
研究室正中的一张大桌子上,满是各种仪器,也有很复杂的电脑设备。
粗看来,一切确然都和研究人体的成长有关。但我们对研究的目标,还只是一个假
设的概念,而且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所以只有“看看”的份儿。
我叹了一声:“其实不应该急于恢复原状,应该保留爆炸后的现场。”
所长和独裁者,都用十分怪异的目光望著我,我并不觉得自己说错了甚么,所以回
望他们。
所长叹了一声:“我们也知道保持现场原状的重要性,但是,一切全都炸得粉碎,
而且,大部分碎片之上,都附黏著两个研究员身体的……各个部分。人的身体,一旦离
开了生命主体,实在无法长久保存。”
所长说得很是委婉,但是我听了,设想出那种情景来,仍然不免有要呕吐之感。
我连忙挥了挥手,意思是:只当我没说过。
可是所长又道:“不过我们还是尽了力,把每一个碎片都弄乾净,而且也尽可能地
放在爆炸发生后的位置上,布置成一个模拟的现场,各位等一会也可以去看一看。”
要照所长说的那样做,自然要许多人力物力,也只有他们,才有能力做到这一点。
我道:“那迟一步再说 现在,我们要确定的是,五十九号研究室中,研究的是
甚么?”
所长道:“我以为已经够明白的了 你的假设,加上我们获得的资料,都显示出
研究的方向是‘金刚不坏之体’,一种坚强无比的人的身体。”
我盯著他:“所谓‘资料’,究竟是甚么?也就是我那个问了好几遍的问题,宝先
生当年从秘藏中偷到的,究竟是甚么?”
所长不说甚么,走向一个金属柜,按下好几次数码钮,把柜门打开,捧出一只盒子
来。
那盒子看来很重,他一个人捧之不动,良辰美景忙过去帮手,把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
那盒子大约有两个小提琴盒叠起来那么大,铜制,古色古香,乍一看,会以为是古
代的物品,但仔细看去,却可以看得出,那是近代工艺所铸。
我冷冷地道:“你弄一个仿制品给我们看,有甚么作用?”
所长并无愧色,反倒对我大是佩服:“卫先生果然法眼无虚,这仿制者是一流高手
,说不是经高手检查,必分不出真假来,却叫你一眼就辨清了……”
独裁者忙解释:“真品在国库之中,就是如今蓝丝姑娘去看的,我们为了研究方便
,仿制了若干一模一样的。”
我“哦”地一声,这才知道盒中放的,就是所长曾提及过的“三册资料”。
这时,所长已将盒子打开,他一面道:“原来的盒子,有极精巧复杂的连环加锁,
这个盒子并没有装上,太难开启了。”
盒子打开,各人的视线,投向盒中,一看之下,我先呆了一呆。
原来,所长说的“三大册资料”,真的是三大册!
这句话,听来像是废话,所以需要解释一下。
三大册,是真的三大“册”!
这更是废话了!不,请留意我在那个“册”字上,加了引号。
那就是说,我看到的资料,不是纸张,而是极薄的竹片。在竹片上,刻著字,字则
是用漆涂上,竹片又被编成一束一束,一共是三束。用竹片编成的册 这个“册”字
,是象形文字,本来就是把一些竹片串在一起的图形。
用这种方法来记载资料,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是在纸张还未曾发明,或是纸张虽
发明了,但还未曾普遍使用时的事情。
据传,纸张是在东汉时期发明的,那么,在盛汉时代,用竹简记事,也就是通行的
方法。这“三大册资料”,至少是汉代以前留下来的了!
虽然明知那是仿制品。可是,也由于它的生意盎然,不觉令人肃然起敬。
不但是我一个人有这样的感觉,所有的人。也都发出了“啊”地一声。
这时,我心头涌起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对啊!汉代或更早的资料之中,怎么会记载
巷苗人秘藏的事呢?据说,所谓天头派秘藏,是清朝之后才有的。
我的疑惑,一定是很明显地反应在神情上了,所以所长道:“卫君,你看了,就会
明白。”
他说著,已把那三册资料,一起捧了出来,摊开,每一根竹简,约有三十公分长,
,可足却笔划清晰,一丝不苟,刻的全是大篆。这种字体,被称为秦书八体之一,可以
上溯到周朝,世称为“籀青”,是中国古文字之中,文字发展已趋成熟程度的一种。
我先看了一眼,就问:“资料中有年代没有?”
所长道:“没有,我们曾把原物进行过碳十四测检,证明是公元前八百二十年左右
的物件。”
我皱著眉,在想:那是甚么年代?由于良辰美景她们本身是“历史人物”。所以对
历史特别熟悉,超过了专家的程度(专家也要查书的),她们已道:“那是周朝,周宣
王时代。”
我“嗯”了一声,她们又补充:“周宣王曾经命大将方叔征服荆蛮,可能曾深入苗
疆。”
这种推测,自然只是臆测,作不得准,但三册资料,确是那时所刻,殆无疑问。
我吸了一口气,先伸手在竹简上,抚摸了一下。所长忽然后悔:“卫君,真对不起
,对你这样的通人,应该让你欣赏真物。”
我也显得十分庄重 因为在我面前的,是非同小可的古物,我道:“不必了,一
样的 ”
虽然先说了六个字,但是我的目光,已探过了近十片竹简。
我心中暗叫了一声“惭愧” 竹简上所刻的大篆,我认得出的,不足四成。从认
得出的四成来看,我看到的,都是天文现象的记载,这使我知知道秘藏的资料,只是三
册竹简中的极少部分,这三大册竹简记载的资料,只怕包罗万有。
我正自沉吟,温宝裕已道:“我一个字也看不清,这叫蓝丝去看,岂不是开玩笑?
”
所长忙道:“蓝丝姑娘即使看不懂,也会有专人解释给他听。”
温宝裕道:“那就请你解释给我们听。”
所长一口答应:“好!”
他随即就开始解释。
各位看官,所长这一开始解释,所化的时间之长,出乎任何人的意料之外。开始时
,我们充满了兴趣,只要他说得越详尽越好,但是几小时之后,我们已要他尽量简单,
在又是几小时之后(期间有丰盛的餐饮招待),我们道:“可以了,只要让我们知道那
有关秘藏的部分就可以了。”
因为到这时候,所长只不过解释了三册中一册的不到四分之一!
(这“三大册资料”,确知我所料,有关秘藏的,只是极少一部分 这一部分,
我会介绍得比较详细,因为那和本故事有直接的关系。)
(至于其他的许多部分,内容当真是包罗万有,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乃至自然万
物,以及各种匪夷所思事情的记载都有,简直是一部丰富无比的古代传物志。但由于这
一切都和本故事无关,所以从略。)
(在那些资料之中,可以有无数个故事被发掘出来。)
(至于这些资料是何人所刻,是如何曾在该国国库之中被发现,和本故事的关系也
不大,所以虽然有趣之至,也只好割爱。日后,若有机会,把资料中有趣部分化成故事
时,再一并交待。)
(这三册资料,实在是史料中的瑰宝。)
十二、天谴
所长在听了我们的要求之后,吁了一口气:“好 我们专有一个研究室,研究这
三册资料,已研究了三十年之久,作了详尽的考证,很有些成绩。事后,可以把仿制的
三大册,和所有研究结果,一起送
我不禁震动:“这份礼太重了。”
所长道:“卫君惠然肯来,我们总得有点意思。”
正说话间,门打开,蓝丝走了进来,温宝裕立时迎了上去,蓝丝摇头:“我虽然不
懂,可是相信他们对我,并无隐瞒。”
温宝裕道:“你来得正好,还没有到戏肉。”
蓝丝吸了一口气:“想不到苗疆宝藏,已有那么悠久的历史。”
所长道:“资料说,苗人藏宝,上受天命,是天命所托,历史久远至不可考。”
他说著,向我望来:“卫君,想来你对‘天命所托’这类词句,也另有解释。”
我道:“不是另有解释,而是唯一的解释 天命所托,就是来自天上的命令所托
付,那是天神的托付,或是天仙的托付,也就是外星人的托付。”
各人对我的说法,并无异议 事实上,这也是我多年来的一贯说法。
我又道:“竹简是在周代所刻,也很可以接受。自三代之后,一直到秦、汉,正史
野史中,都特别多‘神仙’的记载,我相信在那个时期,一定有大量外星人到访地球,
并展开各种活动。有以为黄帝蚩尤大战、共工撞崩不周山等等,全是外星人在地球上的
战争。”
所长现出很是叹服的神情:“卫君的假设,很大程度上启发了我们的研究。我们认
为,最早的结果是,有外星人将一批物件留在苗疆,并且建立了一定的制度,要苗人世
世代代保管它们。这一批物件,就是如今天头派秘藏之中,编号自一至二十的极宝贵的
宝物。”
所长向蓝丝看去,蓝丝抿著唇,不出声。显然是所长的话虽然大具说服力,但是蓝
丝一时之间,还难以接受。
在那一刹间,我和温宝裕极快地互望了一眼 我们同时都忽发奇想:由此伸引开
去,大有可能,苗人的蛊术,以及由此衍化而来的降头衔,如此奇妙而不可思议,是不
是也由于是外星人的传授?
也唯有这一个假设,才能解释何以地球上的实用科学,完全无法触及这一领域。
我和温宝裕,在日后始详细讨论这个问题,当时想过就算。
所长又道:“秘藏之中,属于人间的珍宝,是许多年以来 陆续发展起来的,所
以不在这竹简记录之中 这竹简上的,是最原始的记录。”
蓝丝听了,向我望来,她在徵询我的意见,问我所长的话,是否可信。这一点很是
重要,因为若是如此,那就可以肯定,天头派之中,并没有内奸。
我看了那些古籀文的竹简,文字古涩之至(比《尚书》的文字更艰深),但也可以
理解一二,所长说的,并无歪曲。
但问题是何以他能把如今秘藏的一切情形,也知道得如此清楚,连几道禁制如何破
解都知道。
我立时把这一点,提了出来。
所长吸了一口气,指著竹简:“也在这上头。”
一时之间,各人皆现出不信之色,所长道:“各位可是觉得不可能?但确是如此。
当年,“天命所托”之际,“天命”之中,也包括了如何保藏这些“奇珍”的方法,这
方法,一直延用了下来,到如今,未曾有丝毫改变。当年“天命”选择了习惯守旧,一
丝不变的苗人来守宝,实在大有道理!”
所长指的竹简上,刻的文字文句,更是深奥。我皱著眉,看了半晌,也至多约莫可
以看出,确然有禁制防守之意在,我只好向蓝丝道:“暂且信了,以后再详加研究。”
蓝丝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的目光,一起集中在所长身上,因为他应该说到,宝先生自秘藏中偷出来的,
究竟是甚么宝物了。
所长吸了一口气,他的手指指在一根竹简之上,我立时仔细看去,可是仍然不明白
:“究竟是甚么?”
所长道:“这里的记载说,那是生命之源,你看这两个字:‘元胎’,这个称谓,
我看这是最早出现的文字记录了!”
我也看到了这两个字,温宝裕急急道:“‘元胎’?就是这家所谓的,‘元胎’?
”
我皱著眉,一时之间,难以回答,所长已道:“正是这个意思。”
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元胎”,这家学说之中,有一说是人在经过“修炼”之后
,就可以练成“元胎”或称“元婴”,是一种肉体化了的精神,人就凭元胎而成仙,把
原来的身体放弃不要了。
这种说法,玄之又玄,一直蒙上了极度的神秘色彩。但它其实是地球人生命形式的
转变,放弃了原来的生命形式,进入另一生命形式的过程。
在我的经历之中,已经见过不少次这样的转变,过程方式不一,但目的一样。
这种生命形式的转变过程,在中国古籍的记载上。称之为“成仙” 我和白素,
在提及她的母亲时,也常使用这个名词。
这时,我并不完全同意所长的话,因为那仙府奇珍,若然是一个“元胎”的话,未
免太不可思议了,因为在一切传说之中,都未曾听说过“元胎”这东西,可以长久封存
的。
我自然而然地摇了摇头:“‘元胎’?那是一个具体而微小的人?”
所长也摇头:“不是,这里记载著,‘元胎’是生命之源,从‘元胎’之中,能孕
育出坚强无比的生命之体,也就是‘金刚不坏之身’,所以,一开始,我也认为那是一
个 类似胎儿的物体,但结果却不是。”
我们一起望向他,他又取出了一只小盒子来,那盒子极小,如同一盒火柴,但却极
精致,有著金属的色泽。
他打开盒子,里面是一粒只有一公分见方的水晶般的物体。
他道:“这是仿制品,当日,宝先生盗来的宝物,就是这样!”
他说看,拾起了那粒“水晶”来,皱著眉,神情很是严肃。
我大感疑惑:“那是甚么?”
他又吸了一口气:“我当时一看,也大惑不解,不知道那是甚么,可是他们却一看
之下,就大喜若狂!”
我更生疑:“他们?他们是谁?”
所长道:“他们,就是五十九号研究室的研究员甲和乙。”
我陡地震动了一下,温宝裕也在此际,发出了一下如同呻吟般的声音。
显然,我们两人都同时发现,我们一直以来,都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在五
十九号研究室中的两个研究员是甚么人?
温宝裕忽不住伸手,在自己的头上,重重打了一下,我则顿了顿脚。我们两人同声
问:“他们是谁?”
所长神情苦涩:“我不知道!”
我吸了一口气,正想斥责,独裁者已道:“且听他说下去!”
我忍住了气,所长又苦笑了一下:“当我们在资料中发现了有所谓‘元胎’,有‘
金刚不坏之身’的存在时,我们一方面进一步研究,一方面广徵贤能,希望能在这方面
有所突破。”
独裁者补充:“情形一如徵能人去秘藏盗宝一样。”
所长道:“很快,有两人前来应徵,这两人……这两人……这两人……”
他连说了三遍“这两人”,竟然难以再说下去,温宝裕诧异:“这两人怎么了?是
外星人?”
所长神情迷惘:“我不能肯定,他们使我录用的原因,并不是他们的学历,而是他
们实际上对生命形式的知识,他们一来,就轻而易举,解决了研究所中好几个许久未能
解决的疑难,令得全所上下,大是叹服。他们要求保持身分秘密,甚至连姓名也不说,
所以,我也一直只称他们为甲先生
我听了之后,更是顿足,因为事情再明显不过,一切神秘的事情,都是由甲先生和
乙先生所引起 他们本身就已经如此神秘,再在他们的身上,衍生出任何神秘事来,
也就都不足为奇了。
我把这一点提了出来,当然,含有责备所长,何以早不说明这一点的意味在内。
所长道:“两人的身分虽然神秘,但是多年来,一直努力工作,并无异常之处,他
们不愿暴露身分,我尊重他们,也很应该。”
温宝裕已下了结论:“这两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当日留下了‘元胎’的外星人!
”
我摇头:“小宝,你分析问题,太简单了。若照你所说,他们应在取了‘元胎’之
后就走,何必研究那么久?”
温宝裕辩解:“他们是外星人的可能性极大!”
这一点,我倒同意:“是,有此可能,是A外星人知道了B外星人有这样的秘密留
在地球上,所以通过地球人,对这个秘密进行研究。”
温宝裕道:“他们真会利用地球人!”
当我和温宝裕在作这样的讨论时,所长的脸色,很是难看,他有点讥讽地道:“甚
么人一到了
我扬眉:“我没说他们一定是外星人,是这位小朋友有这样的见解。”
所长忙道:“我也不是绝对排除这个可能,事实上这两人确有过人之长 ”
温宝裕打断了他的话头,充满自信地道:“就以我的假设为基础!”
我立即表示同意:“不过,还是请所长继续说下去!”
所长连吸了几口气:“当下,他们一见狂喜,我连问了几次,他们起先只是说:‘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我再问:‘这究竟是甚么?’他们说:‘生命,就是那金刚不
坏之身的元胎!’”
所长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望著我们。
我明白了!
我失声道:“所谓‘元胎’,并不是一个具体而微小的人,只是一个……一个……
细胞,一个细胞被密封在水晶般的物体之中,肉眼是看不见的!”
所长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一个细胞,或者,是一个受精卵子 那是按照地球
生命形式来臆测。”
我纠正道:“即使是地球的生命形式,也可以只是一个细胞,无性繁殖,早在勒曼
医院就成功了!”
所长搓著手:“当时我再追问,他们也不说别的,只是道:‘给我们时间和设备,
我们就会研究出结果来!’他们的这种兴奋,一直维持了好久,然后,就开始了与世隔
绝的研究,一直到爆炸发生。”
我叹了一声:“你竟然一直没有过问他们的研究?”
所长道:“这正是本研究所的精神。”
我的思绪,很是紊乱,来回踱了几步,才道:“我们把问题分开来解决。”
我先望向蓝丝:“知道了并无内奸,令师是不是可以不必负责了?”
蓝丝想了一会,才道:“希望可以,事情如此复杂,我必须回去,向派中长老说明
经过,看大家如何决定。我想,若大家知道我们早在几千年之前,就已‘受命于天’,
一定高兴莫名,所以事情也不难解决。”
所长道:“那宝先生 ”
蓝丝淡然道:“他当然也不会有甚么事。”
所长道:“他为我们做事,我们不想他有不测。”
(关于宝先生,这里略说几句,这个人在见了猜王大降头师之后,坦承曾偷入秘藏
,本来非被处死不可。幸好蓝丝及时赶回去,果然大家一知道自己“天命攸归”,大是
兴奋,高兴之下,放了他一命。可是宝先生却提出了宁愿看守秘藏,终生不偷的要求,
天头派为了不使秘藏外泄,也答应了他。)
(据蓝丝说,宝先生被秘藏中的奇珍异宝迷住了,觉得能终生和这些宝物为伴,是
人生一大幸事,乐不思蜀,正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蓝丝当时向温宝裕望去,温宝裕道:“我知你急著要走,可是你总得看看那只手再
说!”
蓝丝点了点头,我们都紧张起来 那只手,是爆炸之后,唯一剩下来的完整东西
!
所长不等各人催,已经打开了一道金属门,那是一个冷藏库,冷气氤氲,他取出了
一只玻璃盒,盒中,就放著那只手。
一只被低温冷藏的手,看起来很令人反胃,但我们还是盯住了它看。
所长解说:“经过详细的化验,那确然是一只人类的手,只是不知属于甚么人。”
蓝丝伸出手来,她作了一个很是怪异的动作 她的手和那只手,五指交岔地握著
。那只手的五指僵硬,她将之拗屈,使两手紧握。
没有人知道她在这个怪异的动作之中,可以得到甚么样的信息,但她显然在寻求某
种信息。
过了约有三分钟,她才吁了一口气,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道:“拿纸笔来!”
温宝裕连忙递过纸笔去,她飞快地在纸上描绘起来,不一会,就出现了一个人的脸
部轮廓 看起来并无特别,但所长已发出了一下惊呼声:“那是研究员甲!”
温宝裕的反应极快,他也叫了起来:“这手,是长在他身上的!”
一时之间,几乎人人都屏住了气息,出不了声。
我们确曾讨论过,在人体上多生一只手的可能性。但设想是设想,一旦要具体化起
来,也难免令人心悸 人体上多长了一只手出来,这手,是长在甚么部位
蓝丝在继续画,纸上出现了那人的身体,所有看著她画画的人,都看得目定口呆。
因为她在画了一个正常的人体之后,略停了一停,又在这个人的右肩上,添多了一条手
臂 一条有手,有肘,完整的手臂。
然后,她道:“这个人应该是这样的!”
她说了之后,略停了一停,又道:“不,在这里,也正起著变化,应该是,正有条
手臂会长出来!”她指的所在,是这个人的“左肩”。
我失声道:“那是说,假以时日,这个人可能长有四条手臂?”
蓝丝现出迷惘的神情:“我不知道,或许是,或许会长出更多手臂来。”
温宝裕叫了起来:“三头六臂!”
“三头六臂”是神话中人物常见的形态,比这种形态更夸张的身体形态,也见诸神
话人物之中,有“千手观音”、“千手天王”,这种身体形态,甚至有一千条手臂之多
!
所长喃喃地道:“这……说明了甚么?”
各人心中,显然都有了想法,这想法大同小异,所以各人都向我望来,我道:“很
明显,这个人的身体形态,发生变化,他比正常人多了手臂。”
所长道:“再下去会怎样?这就是‘金刚不坏之体’?”
他问了两个问题,我相信每个人的心中,都不止有两个问题,而每一个问题,都难
以有确切的答案!
我道:“竹简的记载怎么说?”
所长摇头:“没有详载,只说‘元胎’是生命之源。”
我站了起来:“那就只好容我来假设了!”
各人对我的推理假设能力,都有信心,所以并无异议,等我发言。
我在那一刻,才把整件事,组织了一下,形成了一个比较有系统的设想。
这件事,可以说特别之至,因为可供设想的资料,少之又少,那“三大册资料”中
的古文字,深奥之至,要作完全的了解,几无可能(中国的古籍,无法真正了解的例子
大多了,数不胜数)。一些可以作想像凭藉的,也都只是所长和一些人的研究结果,要
争论起来,这些结果的每一个字,都可以写上几十篇论文,我不理会那些,就以所长的
解释,作为假想的基础。
其次,虽然蓝丝指出,那“第五只手”是生长在研究员甲身上的,但那也是她作为
一个降头师所作出的见解,并没有“科学佐证”,我也别无选择,只好把它当作假想的
根据。
这个故事,在没有进一步的资料的情形下,也无法有进一步的发展,所以,我的假
设,也可以算作是故事的告一段落。日后是不是再有发展,发展是符合我的推测,还是
推翻了我的假设,也是未知之数。
所以,我的假设,只是“有此可能” 千万别以为这种情形是“有头无尾”,要
知道,事情可以作出一个有条理的假设,已经是一件极不容易的事。有许多事才是真正
无头无尾,连假设也作不出来的,像所有生物生命的奥秘,其中就不知有多少,全是问
号。
当下,我先道:“我假设,所谓生命之源的‘元胎’,是某外星人留在地球上的一
种生命的细胞,通过增殖这细胞,可以发展出一种极坚强的生命来,这种生命,被称之
为‘金刚不坏’ 我推测,这就是那种外星人的原来生命形式,他们都具有这种身体
。”
温宝裕似想表示异议,我阻止他出声:“这种形式的身体,应该极罕见,是宇宙高
级生物梦寐以求的生命形式,所以,如何可以达致这样的生命形式,也必然成为秘密。
唯有如此,那种外星人才能维持在宇宙中的优越地位。”
温宝裕点了点头,没有再生异议,我续道:“那是外星人A的特别秘密,必然惹人
觊觎,而外星人B就设法获得这种秘密。简言之,研究员甲、乙是外星人B因缘际会
把秘密掌握在手,进行研究,结果在其中一人的身上,发生了变化,长多了一条手臂出
来。我假设这条手臂,是在成长过程中,最先生长出来的,那只手已经是‘金刚不坏’
,但手臂还不是。”
温宝裕叫了起来:“我知道你想如何完成假设了!”
我喝了一口水:“请说!”
温宝裕接口道:“外星人B躲在研究室,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还是给外星人A知
道了。外星人A不想本身的特权被他人均享,所以发动了爆炸!”
我大声道:“好!我的设想正是如此,这场爆炸如此不可思议,每一个想像的方向
都不通,唯一的可能,就是能力远在我们想像之外的力量所为,推测为外星人A的行动
,最是妥切!”
所长道:“可是那只手和普通人的手,没有不同。”
我道:“那或许是经过了爆炸之后,‘金刚不坏’的能力便自动消失 它至少经
历爆炸而不毁,这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各人有好一会的沉默,独裁者才道:“照你的假设,外星人若是要对付甚么人,那
人绝不能抵抗了?”
我轰然道:“对!不然,甚么叫‘天谴’呢?逆天行事,多行不义,必遭天谴,天
谴可以以任何形式发生,绝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
独裁者默然,他是不是能在我的话中,领悟到甚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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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