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序】
老是替故事写序,久而久之,渐渐变成“感言”式的文字了。
既然已经如此。索性就来感叹一番。
近来的最大发现是:要在一群生命基因中充满了权性、愚昧和麻木的人的心目
中,成为伟人,再容易不过。
只要先把那些人天生应该有的一切全部抢夺过来,然后再对那些人施以残杀和
奴役,再在若干时日之后,把原来就属于那些人的东西,扔加一点点给他们,那些
人就立刻感激涕零,跪地膜拜。于是浑身上下沾满了人血,双手还挥舞著皮鞭的人,
就成了伟人。
很简单,是不是?
于是恍然大悟:这世界上原来是因为先有奴隶,然后就自然有了奴隶主的。
人的生命基因之中,居然有这样的一部分,真是可悲。
卫斯理
自何以来?从何而去?神秘莫测。再来已在两千三百年之后,人间何世?直堪联想
竟日。
【一、寻找小宝】
传说有这样一处地方,你带一个愿望进去,然后在那地方带一样东西出来
任何肉眼可以看得到的东西,你的愿望就一定可以实现 不论你的愿望是什么。
听到传说的人,一定不相信,有的会摇头,有的会冷笑,有的会问:人人都有
不能实现的愿望,如果真有那样的地方,全世界六十亿人至少会有五十九亿九千九
千九百九十九万,涌到那地方去。
是的,正因为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不相信,所以真正会到那个地方去的
人,实际上少之又少。
而且那地方也不是你想去,就立刻可以去得到的。
是,你有一个愿望,想要实现,而凭你自己的力量,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做得到,
你又相信这个传说,所以你决定要到传说中的那地方去。
你要在那地方放下你的愿望,然后带一样东西出来,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
听起来简单之至,可是当你想付诸实行的时候,你会立刻发觉根本无从著手。
那地方在哪里?如何去法?是不是要经过穷山恶水,重重险阻才能到这,比唐
三师徒到西天去取经更难?
由于所能得到的好处无与伦比,所以经过的过程会很困难,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
如果这个传说是由你、我或者他创造的话,或许会如此。
可是传说不知何年何月何处何人传下来的,和常人的想法很不相同。
传说说,要到那地方去,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传说说,要到那地方去,你只要找一个曾经去过那地方的人,问他那地方怎么
去,他就会告诉我。
传说说,你知道了之后,一定可以去到那地方 别说是成年人,就算小孩子,
也可去得到。
传说说,就有一个小孩子,带著他的愿望,到了那地方,也成功地带了一样东
西出来,所以他的愿望实现了。
传说说,这个小孩子的愿望,不是要一生住在一间里里外外全都由糖造成的房
子之中。所以传说说这个小孩子,从此以后以后,就真的住在一间由糖造成的房子
之中,据说那房子中,连空气都是甜的。
传说通常不容易使人相信(和谣言不同,谣言容易使人相信)例如:空气怎么
会是甜的呢?
要相信传说,多少要有一些想像力,想像力越丰富,相信传说的程度也就越高
。空气是甜的,稍为想一想,也就不难明白,你不妨现在就设想一下,多半会知道。
问题又来了:如何去找一个曾经到过那地方的人?或者更具体一些,如何知道
一个曾经到过那地方,而又成功地带了一样那地方的东西出来,实现了他的愿望呢?
看来这也虚无飘渺之极,人海茫茫,怎样寻找?除非这个人肯自己告诉你
当然这更不可能。如果是你,通过这样的方法实现了你的愿望,你会不会告诉别人?
当然不会!所以你也不必希望人家会主动告诉你。你要自己设法找到这个人才
行。
一个问题,衍生出另一个问题:有什么线索可以找到这样的人?
线索之一,是这个人多半是出色非凡的成功人物。
因为他的愿望已经实现 绝大多数人的愿望都想自己成功,恐怕不会有人的
愿望是要失败。
线索之二,要从传说中去找。
传说说,从那地方带出来的东西,不论是什么,都要常常放在身边,至少要经
常在视线范围之内,不然就不保证要求的愿望可以一直维持实现状态。
正是由于这一点,所以这个人的日常行为,总有一些怪异之处,最明显的是特
别宝爱一件在帝人看为完全没有价值的东西。
据说有一个人,就是注意到了一位百战百胜的大将军,身边永远带著一本书,
书中夹著一片枯叶。而这个人又很相信那个传说,他猜中了那片枯叶是那位将军从
那地方带出来的东西,而将军的愿望就是百战百胜。
于是这个人从将军那里知道了如何到那地方去。
至于他去了之后,有没有成功,传说并没有说清楚。
又据说,若干年前,一群草莽英雄打天下,其中的领袖人物有一个怪习惯,他
永远不刷牙,就算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也没有见过他刷牙。这信领袖后来经过了
种种奇迹一样的经历,好几次在几乎完全没有可以的情形下,反败为胜,结果成功
地登上了皇帝的宝座。
配合那个传说,渐渐有人想到领袖可能到过传说中的那地方,而且成功地带了
一样东西来。
可想而知,他的愿望一定是:“我要做皇帝。”
想到了这一点的人,就用各种方法去试探,希望能从他口中,知道如何才能去
那地方。
可是领袖皇帝防范极其严密,谁有这样的意图,他也看得十分明白,当时虽然
没有什么表示,可是事后必然找出一点理由来,把试探者处死。
能够和领袖皇帝说话的,当然全是皇帝身边的亲近的人,于是渐渐地皇帝身边
亲近的人越来越少,到皇帝死的时候……、等一等,这传说好像有些不对头之处。
领袖皇帝应该不会死亡 他可以在放下愿望时这样表示:我要当一个永远不
会死亡的皇帝。
传说并设有不对头之处,而是这样问的人,没有仔细听清楚传说的内容。
传说说,可以带一个愿望进去 仅仅是一“一个”,而不是一个以上。
像“当一个永远不会死亡的皇帝”这样,已经不是一个愿望,而是两个愿望了
:“不会死亡”是一个愿望;“当皇帝;又是另一个愿望。
如果你贪心,在那地方超过一个愿望,传说说你会受到惩罚 至于惩罚的内
容如何,传说没有说。
领袖皇帝雄才大略,当然在表达愿望的时候,早已想到了这一节,他只能够在
“不会死”和“当皇帝”两者之中,选择一个。
他显然选择了“当皇帝”。
所以他虽然当了皇帝,还是会死亡。
在他死了之后,为了纪念他的丰功伟绩,要把他的遗体长久保存,在复杂的防
腐保存过程中,有一项程序是清洗领袖皇帝那从来不刷的牙齿。
工作人员在清洗领袖皇帝的牙齿过程中,发现了很奇怪的一件事:在他左边的
一颗臼齿中,有一个小小的洞,并非由蛀牙造成,显然是用粗糙的工具硬钻出来的
。在这个小洞之中,紧紧地嵌著一粒小石子 或者说,只是一颗小砂粒。
工作人员当然没有在意,顺手就把它抛弃了。
这件事,后来是被当作不刷牙,结果连牙齿里竟然有砂粒的笑话传出来的。传
到了曾经怀疑领袖皇帝到过那地方的一些人的耳中,他们才恍然大悟:领袖皇帝真
的曾经到过那地方,那小砂粒就是他从那地方带出来的东西。
而他不刷牙的秘密,也就揭开 他怕刷牙把砂粒刷走了,他就会当不成皇帝
。
这种设计周详、处心积虑的处事方法,正是领袖皇帝的看家本领。由于这砂粒
一直在他牙齿上,所以在许多次有人想把他从皇帝宝座上推下去,结果都没有成功,
他还是稳稳地当他的皇帝,觊觎皇帝宝座的那些人,却纷纷死于非命。
有了这位领袖皇帝的事作为“证明”,传说的可信程度似乎提高了许多 当
然,不论是什么传说,都是每流传一次,内容就丰富一分的。这个传说不知道已经
流传了多久,所以内容丰富之至,连最微小的细节都有。
譬如说,就算到了那地方,要把那地方的东西带出来,也绝非容易的事情。
传说说,到那地方的人,在离开的时候,要经过一道很湍急的水流。在经过水
流的时候,会把你身上不属于你的东西,完全冲走,冲得乾乾净净,和你从娘胎里
出来的时候一样。
不过当然事情会有例外 贾宝玉从娘胎里出来的时候,就带了一块玉!
所以如果东西很小,又藏得很好的话,还是可以成功。例如领袖皇帝把小砂粒
进进了牙齿,就是成功的样子。
线索之三,是要仔细研究成功的人物的成功过程,是不是有“天助我也”的情
形存在 如果只有一次两次,还可以说他运气好。如果竟然有十次八次,那就值
得怀疑,可以作进一步地试探。
不过要非常小心,因为去过那地方的人,绝大多数都不愿意把自己的经历告诉
他人,而且非常忌惮他人怀疑他到过那地方 领袖皇帝就曾经因此而杀了很多人
。
所以从怀疑,到试探,再到证实,已经是一个非常曲折的过程。等到证明了,
要对方肯告诉你如何可以到那地方去,只怕是一个困难的过程。
所以我虽然听说这个传说已经很久,去从来没有把它放在心上。我并不是不相
信这个传说 对任何传说,即使内容再荒谬,我也总至少认有可能,而不会一笔
抹煞。
我也不是没有怀疑的对象 有几个成功人物,成功顺利得过了都得值得疑他
们可能到过那地方!
不过,我却从来也没有向他们提及那个传说。
并不是我不想到传说中的那地方去见识一下 想像中那地方一定十分有趣,
可能有一些有奇异能力的人住在那里,当然更可能是神仙之类,也就是我记述中经
常提到的外星人。无论如何那是值得一去的所在。
我之所以从来没有动过念头,一来是由于想要到那地方去,首先就要求人,而
我最不喜欢求人。二来,愿望如何通过自己努力,一步一步完成,等到达成愿望之
后,会有极度的满足感。这种感觉十分美妙,能使人心神俱畅,属于生命意义的重
要组成部分,不可轻易放弃。
靠那地方的力量而使愿望实现,固然可以保证成功,可是也完全没有了挑战性
。在愿望实现之后,是不是会由于满足而感到快乐,也很值得怀疑。
所以多少年来,对于这个传说,我都是听过就算。
之所以这个传说终于成了我记述的一个故事,其中颇有些曲折在,且听我慢慢
道来。
那一天,一早,温宝裕就打电话来,语音又兴奋又急促:“你今天会不会在家?”
我对他这种没头没脑的说话方式早已习惯,所以我的反应是:“有什么话请直
接说。”
温宝裕道:“你……请你……求你在家里等我,有些事想和你商量。”
他在一句话之吵,三次修正语气,变得客气之至。客气得过了份,就变成了虚
伪,我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你究竟想干什么,何不直说。”
温宝裕道:“只求你在家里等我。”
我问:“要等多久?”
可是我话还没有说完,他就已经挂上了电话。这时候白素从楼上下来,我向她
道:“小宝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一面放下电话,一面把小宝的要求告诉了白素。
白素皱眉:“照常理说,他这样要求,一定有十分重要的事。”
她说了这一句之后,我们两人异口同声:“小宝这个人,其行为不能以常理度
之。”
我哈哈大笑:“所以根本不必等他!”
白素却和我不一样:“反正没有事,等他也无妨。我们只是估计他不会有什么
重要的事,却不能否定他完全没有事。”
刚好这一天,我和白素都出乎意料之外的清闲,所以我也没有反对。
却这一等,等到了中午时分,温宝裕仍然音讯全无,这令我十分焦躁。虽然我
还是没有外出的必要,可是我不出去和不能出去,是两回事。
于是我就开始联络温宝裕。
要找别人难,找温宝裕却很容易,因为他随身带著戈壁沙漠替他设计制造的微
型电话,知道这电话号码的极少,温宝裕带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为了蓝丝可以随时
和他联络 蓝丝的降头术虽然天下第一,可是相隔几千里,要情话绵绵,尖端科
技毕竟比较实用。
他虽然把这个电话号码给了我,可是我却从来也没有用过,以免他正在和蓝丝
对话。
这次情形不同 他要我在家等他,而他去踪影全无,未免太岂有些理。我就
算打断了他和蓝丝的对话,也是他自己罪有应得。
可是从中午起,我每隔半小时就打一次,一直打到了下午五点,那电话却一直
没有回应。
我倒井不担心他的安危,只要想到要是蓝丝也这样找不到他的话,会用降头术
的哪一部分来对付他。
到天色黑了下来,我和白素互望,我很是恼怒:温宝裕天马行空式的行为,令
得我们白等了他一天。
白素想得开:“在我们的生活中,很少有这样的一天,倒也可以说是意外收获
。”
我仍不免悻然:“一天在人的生命中何等宝贵,就这样白白浪费掉了,损失之
重大,无与伦比!”
白素双手交叉,放在脑后,神态甚是优雅:“无事闲坐,看白云蓝天,大有元
曲中的悠悠境界,无意中得之,正值得庆幸,何损失之有?”
我伸了一个懒腰,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等到晚上临睡的时候,我没好气地道:“我们等了一天,
恐怕温宝裕早就忘记了曾经向我提出过要我等他的要求了。”
白素微笑:“也不有这个可能。”
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又有别的事情在忙著 正如白素所说,难得有一天空闲
。
几天之内都没有温宝裕的消息,我们也不以为意,因为他也不是每天都和我们
联络。
可是等到六天之后,蓝丝忽然找温宝裕找到了我们这里来,就令事情变得很不
寻常了。
蓝丝找温宝裕的过程相当骇人听闻。那天早上,红绫带著她那只神鹰刚要出门,
门一打开,就有只小鸟直扑了进来。
神鹰展翅伸抓,就向那小鸟抓去。照说,别说是只神鹰,就算是普通的鹰,也
必定可以一下子就把小鸟抓住 这正是鹰生存的本能。
可是这时候,我们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神鹰铁爪疾伸而出,一抓竟然抓了一
个空。
本来神鹰是看准了小鸟的来势抓出去的,而它没有抓中的原因,是那小鸟在急
速地飞行之中,竟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下来,于是神鹰估计错误,抓了个空。
那小鸟在急速飞行中,说停就停,这种本领在鸟类之中,应该只有蜂鸟才有。
可是那小鸟显然不是蜂鸟,它没有蜂鸟那样小,大约和鸽子差不多,全漆黑,油光
水亮,只有尖嘴是灰色。
它避开神鹰的那一抓,红绫首先发出了“咦”地一声,我也立刻想到那小鸟一
定大不来头。唯恐神鹰再发动功击,会把它杀死。正待喝阻,只见那小鸟忽然又冲
向前,竟然在神鹰爪上,啄了一下,动作快捷无比。
我自然而然闭上眼睛 不想看那小鸟被神鹰撕成粉碎的惨状。也就在这时候,
听得红绫又发出一个充满了惊讶的叫声。我睁开眼,也不禁呆了一呆。
只见那小鸟不但没有死在神鹰爪下,反倒已经停在神鹰的背上,神鹰正转过头
盯著它看,显然没再向它攻击的意图。
这种情景已经够奇特的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更怪异美妙兼而有之。
先是那小鸟唧唧啾啾叫了起来,别看它全身漆黑,叫声却是十分悦耳。
后来我有机会和一位鸟类专家提起当时的情形,那鸟类专家哈哈大笑,道:
“不同的鸟类之间,有所谓鸟语,那只是小说家的幻想,实际上并无其事。”
我当然不会和这种毫无想像力的所谓科学家去争论 这类所谓科学家由于缺
乏想像力,所以永远不会成为真正的科学家。
当然我也不能肯定所有鸟类之间是不是有一种共通的语言,但是我在那时看到
的情景,却显然是那怪不得神鹰通过了各自的鸣叫在沟通。
那小鸟叫了一会,神鹰立刻有回应,而神鹰又转头向红绫发出了一阵叫声。
红绫的神情高兴莫名,向我和自素道:“那小鸟是蓝丝派来找小宝的。蓝丝曾
告诉它,找不到小宝,就上我们这儿来,打听小宝的消息。”
红绫和神鹰之间可以沟通,这一我们早已知道。目前的情形显然是那小鸟神鹰,
神鹰转告红绫,红绫再转告我们。
传递的信息相当复杂,居然可以通过这样的一波三折而令我们明白,真是奇妙
之至。
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我道:“告诉它,我们没有小宝的消息也很久了 事
情可能有些古怪,请蓝丝和我们直接联络。”
红绫向神鹰发出了一阵古怪的声音,神鹰又向那小鸟叫了一声,那小鸟叫了几
下,腾空打了两个转,箭一样向外射去,速度之快难以形容。
红绫顿足:“怎么说走就走!”
我知道她又起了童心,想把那小鸟留下来玩。我摇头:“蓝丝也真是,什么样
的通讯方法不好用,用一只鸟来传递信息,难道温宝裕懂得鸟语?”
红绫大表反对:“当然是派那小鸟来传递信息有趣!”
我笑:“你问一问神鹰,那小鸟是什么来头?”
红绫和神鹰叽咕了好一会,才道:“神鹰也不知道,它说那小鸟很古怪,会说
小鹰说的话,而且说得很好。”
这两句话我有莫测高深之感 对于鸟类世界中的一切,我究竟不是太熟悉。
接下来两天,红绫都在盼望那小鸟再出现,不过这一次蓝丝采用了现代化的方
法,她在第三天早上打电话来。
她的声音很是焦急,以她的本领来说,这种情形实在不应该发生。
电话是白素接听的,蓝丝第一句话就问:“有小宝的消息了没有?”
白素说:“没有,你最后和他联系是什么时候?”
蓝丝竟然语带哭音:“九天了!我一直在找他,可是一步消息都没有!”
如果蓝丝是普通人,有这种情形当然很平常。可是蓝丝却是降头术大师,尤其
她和温宝裕之间关系密切,随便用降头术听什么方法,都没有找不到温宝裕的理由
。
我一面心中疑惑,一面加入谈话,安慰她:“九天前,他曾经打电话给我,要
我在家等他,从那天之后,就没有他的消息,不过你不必紧张 。”
我话还没有说完,蓝丝已经叫了起来:“九天前他打电话要你在家等他?不会
吧?”
我把温宝裕当时打电话来,向我提出要求的情形,向蓝丝说了一遍。蓝丝的回
答出乎意料之外,她道:“小宝当时和我在一起,那一定是他自己一人出去走一走
时打电话给你的。”
蓝丝的话,我和白素都不是很明白。
一时之间,我们都不知道如何反应才好。蓝丝也立刻觉出我们不明白她的话,
她道:“小宝十天前来看我,所以当他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他和我在一起。”
一听得她那样说,我不禁伸手在自己头上打了一下,我还想打第二下时白素抓
住了我的手,摇头:“我也没有想到!”
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温室裕九天前打电话给我的时候,他人原来不在本城!
现代技术进步,在一万里之外打电话和在一里之外一样,若不是打电话的人特
别说明,接电话的人完全无从得知。
当我接到温宝裕的那个电话,我并不知道他在哪里,只是自然而然以为他在本
城,谁料到他人在外地,打的是长途电话。
我立刻向蓝丝道:“我明白了 当时你们在哪里?”
蓝丝道:“他一来到,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
蓝丝说到这里,说了一个城市的名字。
我和白素当然一听就知道这个城市在什么地方 那是一个很著名的城市,是
一个大国的首都。
本来我把它的名字写出来,就不必罗嗦一大堆来解释。可是这个故事发展下去,
牵涉到了这个国家的重要人物,有不少隐秘,挑明了不是很好,所以必须加以掩
在我叙述的故事中,这种情形很常见。
虽然这种情形,常被人谈笑为“欲盖弥彰”,可是我的习惯如此,不想改变。
而为了行文方便,就姑且称这城市为“加城”。至于这个加城原来的名称是什
么,看故事的人大可以不必深究,因为那和整个故事的关系不大,只不过是一个地
方而已 同样的故事可以发生在任何地方,所以并不重要。
当时我一听到蓝兰说出了这个地名,就自然而然问:“他到那里去找什么人?”
蓝丝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
我和白素也立刻互望了一眼,觉得事情大有古怪。蓝丝不应该对我们隐瞒什么,
她这时犹豫,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对我们说,因为她不知道温宝裕到加城去是要找什
么人。
这就使事情变得十分不寻常 以蓝丝和温室裕的关系来说,他们两人之间,
绝不应该有向对方隐瞒的事。而且就算温宝裕有意隐瞒,以蓝丝的本领,想要知道,
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疾声问:“你不清楚?”
【二、全权代表】
白素几乎和我同声发问:“这次你们会面,你可觉得他有什么异常之处?”
或许是我们的语气很严重,蓝丝著急,语中哭音更甚:“你们不要吓我,小宝
究竟怎样了!”
常言道:“事不关心,关心则乱。这时候在蓝丝身上得到了最好的证明。她是
降头术大师,无论在她的国度还是在加城,至少在整个东南亚地区,她抬一抬手、
顿一顿脚,都可以令风云变色。可是如今由于温宝裕没有了信息,她的著急程度,
也就和普通的年轻女子没有分别。”
白素立即道:“你先别乱,从头说。”
蓝丝显然是心绪其乱无比,竟反问:“从哪里说起才好?”
白素当机立断:“我看电话里说不明白,你来,还是我们去?”
蓝丝的回答倒很快:“请你们来 我要在这里等小宝,不然他要是回来了,
见不到我,又要著急。”
白素想也不想就答应:“好,这就来,给我地址。”
蓝丝道:“我会派人在机场接你们。”
听到蓝丝这样说,我心中更是一沉,觉得事情一定比我们想像的还要严重。
蓝丝虽然只说了一句话,可是在她那一句话之中,却表达了相当复杂的信息。
首先她说:“接你们”,这表示她心目中认为白素一人去可能还解决不了问题
所以我和白素一起去。”
另外她可以派人到机场来接我们,这一点并不意外,因为加城和那个国家,也
都属于降头术的势力范围之内,由此可知她一定已经运用了她所能运用的力量去寻
找小宝而没有结果,这才派出那只小鸟来的。
我绝不会轻视她所能动用的力量,这也就是说,事情棘手,我们去了能不能解
决,还是疑问。
我把这一点提出来,白素苦笑:“先别研究这些,去了那里,见了她再说。”
看来她由于关心蓝丝,所以心绪也失去了往常的镇定。
我虽然感到事情大有古怪之处,倒也并不十分担心温宝裕的安危,因为温宝裕
对应付各种环境的能力,相当高超。
白素看出了我的心意,她提出警告:“事情是古怪在完全找不出小宝不告而别
的理由。”
他百分之百知道蓝丝会担心,由此可知他必然遭到了意外,而且是非比寻常的
意外。”
我并不反对白素的分析,只不过本来我还有一些想白素一个人去,现在白素意
然表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我自然不会再提出,当然只好一起出发。
还好我们说走就走。在机场,我们才进了禁区,还没有登机,就听到外面机场
大堂传来了一下尖叫声。
我估计尖叫声发出的所在点,距离机场禁区至少有
筑阻隔,可是那一下尖叫声还是令得禁区内所有其他的声音都静下来,人人为之变
色。
世界上能发出如此惊人的尖叫声来的人,肯定屈指可数,而这一下尖叫声我们
并不陌生;那是温妈妈到了!
我算是想像力丰富的了,可是我还是不能想像,如果走慢一步,在机场大堂给
温妈妈碰个正著的话,会有一种什么场面!
温宝裕的令堂大人显然不知道在哪里得到了温宝裕失踪的消息,自从温宝裕和
我认识以来,凡是温室裕有什么风吹草动、冬瓜豆腐,温妈妈总唯我是问。
她现在出现在机场,当然不是偶然,她肯定已经到过我家,可怜红绫不知道是
如何应付打发她的。
后来我问红绫,红绫哈哈大笑:“她声音大,我比她更大。我告诉她,你们在
机场,她看到在我这里占不到便宜,自然撤退。”
我也感到好笑。不过当时在机场,我和白素都笑不出来,因为接著那一下尖叫
声,就是温妈妈的惨叫,叫的是我的名字,比机场的广播声还要响亮。
她一面叫我的名字,一面还在叫喊一些其他的话,例如:“你把小宝弄到哪里
去了”等等。
还有一些其他的声音传来,机场大堂中的混乱情形,我也难以想像。
我只感到全身发滚,一顿脚:“我去和她说明白!”
我才跨出半步,白素就把我一把拉住 在温妈妈的尖叫声之下,她也无法保
持一贯的镇定,摇头道:“如何说得明白?”
我苦笑,也跟著摇头:“只有红绫才有办法对付她!”
虽然我和白素不能说落荒而逃,但是在进入机舱的时候,也有些仓惶之感。
在进了机舱之后,照说我不应该再听得到尖叫声,只是那尖叫声却老是在耳边,
直到飞机起飞之后很久,还是如此。成语中有形容声音的“绕梁三日”之句,实在
不算是太夸张。
这时候白素忽然问道:“渐妈妈是怎么知道小宝不见了的?”
我没她气:“谁知道!或许是温宝裕很久没有和她联络,也或许是蓝丝找小主
找到了她那里。”
当时我别说没有仔细去想,就算用心去想,也想不到温妈妈是从何知道小宝不
见了的,这其中的曲折,后文自有交代。
白素又道:“小宝失踪,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可是连蓝丝也找不到他,事情就
非比寻常。”
我闷哼了一声:“或许她的降头术失灵了!”
白素瞪了了一眼,眉心的结,可知她心情沉重。
我自然也明白事情非比寻常 无论怎样设相,也想不出连蓝丝都找不到温宝
裕的理由。降头术中有许多找人的办法,有的科匪夷所思,例如利用一只昆虫之类
。蓝丝是运用降头订登峰造极的大师,实在没有理由去找不到她最亲近的人。
这个疑问,当然只好等见了蓝丝再说。
整个飞行过程,我和白素都都这个疑问围绕,反而倒是小宝究竟去了哪里,不
在我们思索的范围之内。
到了加城,才一下机,就有两个中年人迎上前来。那两个听人看来不像是降头
题,他们的态度恭敬之至,而且在他们的带领之下,过关如入无人之境,看来他们
是官阶很高的官员 后来才知道确然如此,因为这里也是降头术的范围,降头师
有很高的地位,蓝丝是降头师之中的至尊,当然受到极高的礼遇。
这还只是原因之一,另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后文自有交代。
出了机场,登上了一辆黑色的大房车,那两个中年人话并不多,问一句答一句,
根本我们连问什么也难以决定,自然和他们更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车行约四十分钟,到达了一幢很大的屋子 车子在进了花园的大门之后,又
行驶了三分钟,才到达屋子的门口。只见蓝丝飞一样的奔下石阶,白素才出车门,
她就扑了上来,抱住了白素,还没有说话,就已经泪如泉涌。
此情此景,看在眼里,实在令人心惊肉跳之至。
试想蓝丝是何等样人物,竟然会如此六神无主,事情的严重,可想而知。我失
声道:“小宝怎么样了?”
蓝丝伸手抹眼睛,声音嘶哑:“小宝……小宝……他一定不在了……他不在了!”
说到这里,她索性嚎啕痛哭起来。
白素拍著她的背,显然和我一样,一时之间不是很明白蓝丝说小宝“不在了”
是什么意思。
蓝丝继续说著 必须清楚知道蓝丝降头师的身份,对她陆续所说的话才能完
全瞭解。
她先是重复了好几次“不在了”,看到我们没有反应,她才解释:“我感觉不
到他在哪里……只要他在,我一定可以感到他在,不论他在哪里,我都可以感觉到……
可是现在我……感觉不到他在哪里……”
她的话其实翻来覆去就是两句,明白她超级降头师的身份,她的话听来也格外
今人吃惊。
作为超级降头师,蓝丝有很特别而且敏锐得不可思议的感觉,例如温室裕就算
和她相隔万里,她对温宝裕也有常人所没有的感觉。这种感觉十分奇妙,照蓝丝后
来进一步的解释,说她对温宝裕的感觉甚至于不是朦胧的,而且十分具体 她可
以凭感觉知道温宝裕是喜是怒,那是一种实实在在知道对方存在的感觉。
而现在她一再说温室裕“不在了”,那就是说,她已经感觉不到温宝裕的存在!
别说蓝丝和温室裕相亲相爱,两位一体,缺一不可。就算我和白素在明白了蓝
丝的话之后,也感到一股寒意,从头到脚而生。
蓝丝所说:“不在了”的意恩,就是温宝格已经“不在人世了”!
正因为如此,所以她才感觉不到温宝裕的存在!
一想到这一点,我和白素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才好。
刹时之间,我的思绪紊乱之至。首先竟然和蓝丝所说那句令人不容易明白的话
一样,只是不断地想到温宝裕“不在了”,接著就想到她不在,就是不在人世……
进一步想到不在人世,就是死亡……温宝裕已经死了?!
我张大了口,想把想到的说出来,可是那句话卡在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来。
白素看到了我这种情形,疾声斥道:“你想到哪里去了!”
我还是出不了声,蓝丝吸了一口气,沉声道:“他想的和我想的一样,小宝他……
他……”
蓝丝不但想的和我一样,而巨情形也和我相同 张大了口,怎么也说不出温
宝裕已经死了这句话来。
白素虽然脸色煞白,可是她比我们要镇定些,不过显然她也经过了一番努力,
才能说出话来,她叫道:“你们想的不对!温宝裕他……不见得是死了!只不过是
蓝丝你一时感觉不到她的存在,怎么可以申引到他已经死亡?大荒唐了!”
我和蓝丝都没有出声,显然对于白素的指责,我们并不接受。
白素望著蓝丝,提高了声音:“你是降头师,就算人死了,你也有能力可以接
触到他,感觉到他,是不是?”
蓝丝震动一下,并没有立刻回答。
我则重重地顿了一下足 因为我没有想到白素所说的这一点。
确然降头术在和灵魂接触方面,有它的杰出方法。作为超级降头师,若是温宝
裕已经死亡,蓝丝必然可以确切的知道,而且和他的灵魂能够有接触。
所以可以推翻温宝裕已死的推断。
我一想到这一点立刻松了一口气。可是看蓝丝的情形,却像是更加难过,她语
音哽咽:“他……甚至不是……死了……那他怎么样了?”
这一问,连白素也为之愕然,答不上来。
甚至不是死了,又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情形?
是完全、彻底的消失?不但是身体,连灵魂也消失了?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
不认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形,这情形都比死亡还要可怕 或者说,比死亡更
加彻底!
白素也料不到自己的劝说,会导致如此的结果,她定了定神,才道:“只不过
是你的感觉有问题,不是他的问题。”
白素的话,显然没有太强的说服力,所以蓝丝缓缓地摇头。我趁机道:“把事
情从头到尾告诉我们,大家再来分析。先乱成了一团,就什么也想不出来了。”
蓝丝含泪点头,我们一直走进那大屋子。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屋中人相当多,
那些人大都站著不动,在我们经过的时候,都很恭敬地行和,看情形全都是侍从人
员。这种排场看来,蓝丝在这里受到极高的礼遇。
我本来想问蓝丝这里究是什么所在,何以她会受到如此的礼遇,可是看她一副
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就忍住了没有问 怕我一问之下,她的思绪更加紊乱,连主
要的事情也说不上来了。
那屋子中的阵师,十分华丽。蓝丝把把我们带到一个小客厅,还没有坐下,就
有侍从推著放满美酒的手推车过来,问我们要喝些什么。
我向那些酒看了一眼,心中暗叫了一声“好家伙”。因为那些酒,如果放在拍
卖场上,每一瓶都可以卖到一万英镑以上。
我向一瓶十八世纪、标签上有著两个签史的白兰地指了一指,大约三分钟之后,
我已经尝到了那酒香醇无比的美味。
蓝丝也已经开始说她和温宝裕见面的经过。蓝丝由于增绪不稳定,所以说的时
候,有些混乱。我现在把这经过叙述出来,经过一番整理。
原来温宝裕这次来,事先并没有告诉蓝丝,他多半是想给蓝丝一个惊喜。
可是他才上了飞机不久,蓝丝就知道了。
根据蓝丝的说法是:她感到温宝裕正以相当高的速度在向她接近 这种感觉,
自从她和温宝裕相爱以来就有。不过她一直没有和温宝裕说过,以免温宝带有自己
的行动都在她的感觉中的束缚感,这是蓝丝女性温柔体贴的一面。
当时蓝丝正在和一群降头师商议一些事 她当了本派的掌门,还是继承猜王
大师的全国首席降头师的位置,所以必须和其他门派的阵头师取得协议。
本来可以通过斗法来解决,但是蓝丝不想那样做,而采取协商的办法。这些全
是神秘之极的降头师之间的事,和本故事无关,表过就算。
当时蓝丝感到温宝裕正在向她接近,心中很是高兴,她童心未泯,也想给温宝
裕一个惊喜。
她知道温宝裕能以这样的速度前来,必须是乘坐飞机,所以她算准了时间,先
到了机场。看到温宝裕探头探脑地走出来,她在温宝裕身后跟了几步点后张开双臂,
从后面把温宝裕紧紧抱住。
温宝裕吓得大叫,蓝丝大乐,笑得弯腰。
温宝裕看到是蓝丝,自然也定下神来,大是高兴。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蓝丝
所料不到的。
他也不管机场上人来人往,抱住了蓝丝打转,一面道:“你在机场,好极了。”
蓝丝奇怪:“为什么我在机场就好?”
温宝裕“可以不必浪费时间,我们这就走。”
蓝丝虽然是超级降头师,可是对于温宝裕这种没头没脑式的说话方法,也不能
完全瞭解。
她想问要到哪里去,温宝裕已经拉著她向前走,急如风火:“上了飞机再说!”
蓝丝由得他拉著走,笑道:“飞机是你的?说上就上!”
温宝裕笑道:“就是我的 我的专机!”
当游丝叙述到这一部分的时候,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心中都很奇怪:“温宝
裕为何要用专机来旅行?”
当时蓝丝也提出同样的问题。温宝裕的回答是:“我有事要到加城去。”
蓝丝质疑:“出动专机,一定事情紧急,你怎么还到这里来找我,不怕耽搁了
大事?”
温宝裕在蓝丝耳边轻轻地道:“没有办法,太想你了。”
蓝丝心中甜蜜无比,任由温宝裕拉著走。其时她的心里状态,和一般沉醉在爱
情中的女性,完全一样,甚至于有些迷迷糊糊,神智不清。
一直到了专机,她才问:“你到加城去干什么?”
专机上设备豪华,温宝裕这时候一面喝著美酒,一面回答:“他答的竟然是:
`我也不知道。'”
蓝丝嗔道:“这像话吗?这么大阵仗,出动专机,你竟然不知道自己去做什么?”
温宝裕摊了摊手:“我确实不知道。”
蓝丝虽然是超级降头师,可是也无法知道温宝裕这个古灵精怪的脑袋中究竟在
想些什么,所以只好瞪大了眼睛望著他。温宝裕感到得意,哈哈大笑:“加城那边
说是有紧急大事,要陶启泉去商量,陶启泉实在走不开,所以派我做全权代表,专
机也是加城那边派来的,享有最高级的外交人员权利。”
他说到这里,更是兴致勃勃:“所以到哪里去都可以 你想去哪里?我可以
立刻通知机师,你们不妨假公济私,到别的地方去玩玩。”
蓝丝笑:“谁托你办事情,算是倒了大霉。”
温宝裕也笑:“加城那边和陶启员会有什么大事!无非是一些商业利益,多半
是分赃不匀。那些贪官位置越高,贪心越大。我临走的时候,陶启泉就告诉我,不
论贪官开价多少,林大大还价,心急要钱的是那些贪官,我急什么。”
蓝丝对这方面的事情显然不是很瞭解,所以她也无法搭腔。
而我和白素听到这里,知道温宝裕所说很有道理。若是贪官索贿。拖上些时间,
等贪官著急,往往可以把贿款减少,替委贿者省钱。温宝裕明白这些道理,陶启来
没有派错人。
我知道陶启泉所控制的财团,在那个国家有极庞大的投资,几乎控制了该国的
经济命脉。
当然陶启泉能够做到这一点,全靠他和该国最高层的政治、军事人物的关系
多少年来,他们之间合作无间,水乳交融,利益均分,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其中不
知道有多少肮脏的事情,全靠他们的势力压制,才没有暴露。
那力急著要和陶启泉会面,我也猜想是和金钱有关。
同时我也想到,如果事情涉及巨额和金钱,那些人为了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温室裕的处境,可以大大不妙!
当时我把我的忧虑提了出来,白素却摇头道:“我想陶启泉料错了。当一个地
方贪污已经形成一种制度的时候,就不会在贪污这方而且什么突发事件。一定是另
外的事情。”
我们一直向蓝丝望去,等她继续说下去。
温宝裕和蓝丝并没有假公济私,还是直飞加城。
飞机才一著陆,就有两个校级军官来迎接 能派得出校级军官来的人,自然
官阶更高,温宝裕向蓝丝低声道:“看来,我有可能见到他们的总统。”
蓝丝却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 在她的心目中,总统不总统,都不算什么,因
为降头术的观点看来,都只不过是一个生命,而且是很脆弱的生命。
一辆豪华房车把温宝裕和蓝丝两人,送到一座环境十分优美,建筑极华丽之极
的屋子。好屋子就是后来我和白素见到蓝丝,蓝丝向我们叙述经过的地方。
当时蓝丝和温宝裕地了那屋子,有两个将军和两个文官在等候著。
那两个将军和官员,都神色凝重,显然有很重要的事情,争于要和温宝裕商量
。
可是他们都望见了蓝丝,却说著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一个道:“
能来,真是遗憾之至,事情……事情……”
温室裕不等他说完,说道:“不认事情怎样,
理。”
尽管温宝裕说得十分肯定,那四人仍然支支吾吾,只是不断打量蓝丝。温宝裕
有点不高兴,冷冷地道:“如果你们一定要等
那四人忙道:“不是,不是……”
蓝丝笑了起来,向温宝裕道:“他们不是要等
秘密。”
那四人略有尴尬之色,可是却并不说话,表示默认。
温室格哈哈大笑:“你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可知道她是谁?”
蓝丝立刻向温宝裕施眼色,表示不必向对方提起自己的身份,而其中一位将军
已经不耐烦,大声道:“我们要
的全权代表一个人说话。”
另一个官员则更进一步强调:“事关重大,是极度以机密,希望全权代表也不
要向任何人透露。”
那位官员显然是看到了温宝裕和蓝丝十分亲热,知道这一双青年男女关系密切,
所以才有这样的警告。而且在说的时候,明显地对温宝裕并不信任,大有如果温宝
裕不能答应这一点,他们就宁愿放弃商量之意。
本来温宝裕处事很滑头,大可以先答应了对方的要求,然后在事后再把一切告
诉蓝丝,对方就算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可是那时候,温宝裕却对对方提出的条件,感到很是反感。他和蓝丝一直会少
离多,难得在一起,要他和蓝丝分开,对著那几个面目可憎的贪官讨价还价,他一
百个不情愿。
所以当时他的神色也不是很好看,冷冷地道:“她是我的妻子,我不可能有任
何事对她隐瞒!”
蓝丝听得温宝裕这样说,心中大是甜蜜,自然而然在温宝裕身后抱住了他。
那四人神情很是坚决,各自退开了几步,一个官员道:“既然如此,我们只好
去找
温宝裕摊了摊手:“请便!不过我要告诉各位,蓝丝姑娘是
温宝裕话还没有说完,那四人望向蓝丝,神情惊异莫名。看他们的情形,令他
们感到吃惊的并不是“
一位将军首称叫了起来:“蓝丝?我国友邦的一位首席降头师,名字倒和尊夫
人一样。”
那将军说来语气很是疑惑,温宝裕已经哈哈大笑:“什么名字一样,就是她!”
一时之间,那四人脸上神色陡变,阴晴不定,过了一会,他们才道:“不知道
降头大师光监,请原谅。”
蓝丝笑道:“你们根本没有做错什么,何必请我原谅。”
那四人又很犹豫地问:“不知道降头大师光临鄙国,有何贵干?”
蓝丝又笑:“什么事情也没有,我是被他拉来的。”
温宝裕看到他知道了蓝丝的身份之后,紧张得异乎寻常的样子,也感到好笑,
他道:“她来,只是来陪我而已。”
当蓝丝说到这里的时候,虽然她心情沉重,可是大概由于当时的情形实在好笑,
所以她的语音也比较轻松。
可是我和白素互望了一眼,却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温宝裕和蓝丝究竟年轻,他们虽然各有许多稀奇古怪的经历,可是在人情世故
上所知却并不丰富。
像蓝丝叙述当时的情形,他们只觉得对方的反应好笑,却没有意识到它的严重
性。
【三、失踪经过】
要知道,他们十分火急要找陶启泉,必然是有重要之至的机密大事。凡是这种
事,总是少一个人知道好,陶启泉派了代表来,在他们这方面,可能已经大大不满
。如今又加上了蓝丝这样身份的人,事情当然不会像温宝裕和蓝丝所想的那样简单,
而是变得复杂起来。
在降头术有势力的范围之内,都知道降头师的地们,像蓝丝这样的地位,甚至
于可以代表整个国家。国与国之间,虽然挂在口头上常以“友邦”相称,可是关际
上利害冲突不知道有多少。
所以国家机密,最是重要。
蓝丝的突然出现,在他们想,当然是为了刺探消息而来,这才是那四人惊疑的
原因。
在这种情形下,他们若是不敢对付蓝丝,就大有可能转移目标,去对付温宝裕
这或许就是温宝裕失踪的原因!
我一想到这一点,吸了一口气,刚想把想到的说出来,白素已经向我摇了摇头
她显然知道我想到了什么,而否定了我的想法。
我不服,瞪大了眼睛望著她。
白素道:“他们若是不敢得罪蓝丝,也就决不敢得罪她的丈夫,此其一。若是
温宝裕的失踪,是他们所为,以蓝丝的神通而论,她一定可以感觉得到,此其二。”
白素的分析,无可反驳,所以我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蓝丝显然不明白何以白素忽然说了这一番话,神情有点茫然。在这时候,我收
中陡然一动,想到白素刚才的话,可以作补充。
可以补充为:“如果事情是`人为'的,以蓝丝的神通而论,一定可以感觉得
到。”
不过我没有把这一点说出来,因为我自己的想法还是很模糊;如果事情不是人
为的,那又是什么样的力量所为?
白素向蓝丝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时那四个人也不管有没有礼貌,聚在一起,低声商议了一阵,才向温宝裕道
:“不瞒阁下,我们要
实在无法和阁下进行任何商谈。”
他们说得很是坚决,温宝裕也根本不在乎,他摊了摊手:“随便你们总之我们
夫妻两人之间,不可能因为你们国家的一些小事,而变得有秘密。”
温宝裕说得更是坚决,而且很不客气。四人之中,倒有三人涨红了脸,好个没
有红脸的冷冷地道:“我们本来要商量的不是小事,而是很大的大事!”
温宝裕没有和他争论,只是不置可否,那人又道:“两位仍然是我们的贵宾,
请尽量享受这里的设施,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揭出来,请两位等我们
之后再说。”
温宝裕道:“随便。”
那四人告辞离去。温宝裕伸了一个懒腰,向蓝丝道:“这里看来是专门招待国
宾用的,到处走走,看看有什么设施可以供我们享用。”
蓝丝并没有回应温宝裕的话,因为就在这时候,她的心灵上起了一种警兆,使
她感到将会有一些事情发生。
这种心灵上突如其来的警兆,倒不一定是降头师才有这种能力,普通人一样也
会有 每个人和一生之中,总会有一次或者许多次这种心灵上起了警兆的感觉。
我曾经假设,这种现象应该是人原有能力 人有能力在一定程度上预先知道
将会发生的事。只不过这种能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退化,以致人无法控制,只
能够在偶然的情形之下发生。
凡是有这种感觉得到,可是却又无法在实际上捕捉到一些什么的警兆,大多数
绝大多数都是对于将要发生的不幸事件而来的。
作为超级降头师,蓝丝的这种感觉当然比普通人经强烈许多。可是警兆始终难
以捉摸,只是使她感到可能会有什么祸事发生。
所以她在怔了一怔之后,很认真地向温宝裕提出:“我感到……有些有好的事
情会发生,让我们赶快离开这里,回去……在自己的地方,就算有什么不对,也容
易应付。”
听蓝丝叙述到这时,而我又确切知道温宝裕后来突然不见,由此可知蓝丝的警
兆很有预见力。那一定是温宝裕不肯相信蓝丝的感觉,没有立刻离去,所以才发生
了失踪事件。
想到这里,我自然而然哼了一声。白素向我望来,摇了摇头,显然是在对我说
:“别太早下结论。
所以我没有出声骂温室裕不听话。
而蓝丝在讲到这里时,现出很难过的神情。眼中泪花乱转,强忍住了才没有哭
出声来。
过了一会,她才继续说下去。
出乎意料之外,温宝裕并不是不听话。他一听得蓝丝这样说,只是问了一句:
“会有什么事情?”
当时蓝丝神情茫然,摇了摇头。温宝裕立刻道:“好,等他们和陶启泉联络过
之后,把结果告诉我,我们立刻就走。”
蓝丝吸了一口气,表示同意。
在当时的情形下,他们这样的决定,合情合理,完全正确,并没有犯任何错误
。
而蓝丝叙述到此处,终于涌出泪来。哭著道:“当时我应该拉了他就走,或许
他就不会不见了!”
我心中实在是骇然莫名 想像之中,温宝裕就算要等回音,也需要不了多少
时间,怎么就会有了那么大的变化?
蓝丝哭了一会,渐渐收了哭声。
原来就在那时候,蓝丝的心灵上又起了第二次警兆,比起第一次来,要强烈许
多。
这使得蓝丝很是吃惊,她大致需要进一步瞭解究竟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以致一
再有这种感觉。
当时游丝也知道,即使运用降头术去追究,她也无法确切知道事情的究竟
要不然她就变成有预知能力了。
不过如果动用降头术,也确然可以使警兆在感觉上再强烈些,可以由此多少捉
摸到一些事情的究竟。
蓝丝向温宝裕说明了一点,温宝裕当时没有反对的理由,于是蓝丝走向墙角,
面壁而立。
在她运用这项降头术的时候,她也要集中精神,所以她看起来整个人像是泥塑
木雕一样。而在这时候,她对身外发生了什么事,也完全无法知道。
所以她不知道温宝裕是什么时候离开小客厅的。
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想哭:“当时我如果抓住他的手就好了,他就不会乱走
了!”
看他的情形,就像是走失了孩子之后在埋怨自己的母亲一样。我很是吃惊:
“你多久之后,才发现温宝裕不在了?你又在施术之后,有了什么发现?”
蓝丝道:“当时我用了许多方法,都没有发现,所以施术的时间比较长,大约
有一小时……现在我当然知道……警兆是说小宝会不见……”
事实上,首先发现温宝裕不见了的,还不是蓝丝,而是那四个人。他们回到了
小客厅,看到蓝丝站在墙角不动,而温宝裕并不在小客厅中。
那四人回到小客厅的时候,脸色都很难看。因为他们和陶启泉联络的结果,是
陶启泉坚决表示温宝裕怎么样,他也会怎么样。也就是说,温宝裕全权代表的地位
不变。
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有一个误会,那就是陶启泉、温室裕都认定了加城方面要商
量的事情无非是金钱上落,所以并没有把它当成是什么大事。
阴错阳差的事还不止这一桩,如果蓝丝不是心灵上一再起了警兆,她也不会全
神贯注去施展降头术,那么温宝裕是什么时间离开的,她一定可以知道 事实上,
她和小宝根本不可能分开,当然也就不会有小宝不见了这回事。
有了警兆,反而导致不幸的事情发生,这其中的因果关系,玄妙之至,难以用
常理来说明。
后来我和白素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白素:“警兆还是有用,要不然可能温宝
裕和蓝丝一起失踪,加城方面只当他们不告而别,不知道要过多久,才会有人知道
他们失踪呢!”
却说那四个人看到温宝裕不在,而蓝丝站在墙角不动,他们起先也不为意,只
当温宝裕是出去随便走走。他们也不敢问蓝丝,因为他们知道降头师的每个动作,
或者根本没有动作,都和降头术有关,所以不能打扰。
他们先派人在屋子的范围之中去找温宝裕。当许多人出动寻找而没有结果的时
候,蓝丝已经转过身来。
她毕竟是感觉极度灵敏的人,一看到那四个人和几个侍从在交头接耳的样子,
就知道有一些事情发生了。
她疾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四人反问:“
蓝丝一听,反倒放下心来 她和温宝裕之间,有著特殊的各方法,温宝裕在
什么地方,她动念之间就可以知道。
而她也立刻发出的思念的力量,却空荡荡地全无著落,像是一拳打出,本来预
期打在沙包上,发出的力道可以有著落,可是结果却打空了一样。
以上这种情形,我只是完全依照蓝丝的说法和解释。其实我对这种说法也不是
完全瞭解。我不知道这种情形如何发生,当然和降头术有关。我的理解是:“蓝丝
通过脑部的活动,发出一些信号,而温宝裕可以接收到这种信号,或者这种信号可
以接触到温宝裕而得到回音,就像雷达的运作一样。
对蓝丝来说,发出信号而完全没有著落,这是从来也未曾发生过的事,刹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