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之一!
我后退了一步,和那土人,又一齐将那瑰石板,盖了上去,同时点了点头,表示明
白了如何可以使波金和骆致谦死亡的法子。
那土人又和我一齐下山去,在下山的途中,我故意伸手拍了拍他腰际的竹筒,可是
他却立即将竹筒移到了另一边。
我心中暗忖,这岛上的土人,可能生性十分狡狯。
他们要利用我来对付骆致谦和波金,可是却不肯给那种白色的汁液给我喝。
我当时就十分不高兴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我扬了扬手中的枪
,又向他的竹筒指了指,然后,我将冲锋枪抛到了地上!
我的意思,是谁都可以明白的,那便是,他如果不肯给“不死药”,那么,我将不
用这柄枪去和他对付波金和骆致谦。
我这样做,其实是十分卑鄙的,因为对付波金和骆致谦,并不是和我完全无关的事
情。但这时候,我认定了对方是十分狡狯的人,所以我也不妨用这些手段,趁此机会去
威胁他。
那土人顿时现出了手足无措的样子来,现出了为难之极的神情。
我则双手叉著腰,等待著他的表示,同时心中不免在骂他拖延时间。
他要解决这个问题,其实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因为只要他将不死药给我饮用,我
必然不会再要胁他的,可是看他的情形,却绝没有这样的打算。
我怕他还不明白我的意思,是以又伸手向他腰际的竹筒指了指。
他苦笑著,也指了指竹筒,作了一个饮用之状,然后,伸直了手,直著眼,一动也
不动。
这个手势,我看他做过好多次了,可是一直不明白是甚么意思。
我也曾思索过,他这样做,究竟是甚么意思呢?可是我却想不出来,直到这时,我
仍然不明白。但是,他这时又摆出了这样的姿势来,却至少使我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他
不给我喝“不死药”的原因。
难道说,喝了不死药之后,人就会直挺挺地死去么?他想用这种谎言来欺骗我,那
实在非常幼稚,也只有使得我的怒火更炽。
我坚决地伸手,向他腰际的竹筒指了一指,他这时,却急得团团乱转了起来,从他
棕黑色的脸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来。
我心中在想,我快要成功了!
但同时,我却实在不明白这家伙何以那么紧张,因为在这个岛上,这种白色的汁液
,是取之不尽,饮之不竭的天然所产生的东西,它绝不珍贵,就像是环绕著这个海岛的
海水一样!
他为甚么那样小器,坚持不肯给我饮用?而且,显然是由于他的通知,这岛上的土
人,没有一个肯给我饮用这“不死药”的。
可以说,这也正是使我愤怒不已的原因之一。
我仍然站立不动,那土人突然俯下身来,他口中一面说出我绝听不懂的话,一面又
在地上画著。
他先画一个人在仰头饮东西,手中持著一只竹筒,接著,那人手中的竹筒不见了,
我明白,这里表示那人不再饮不死药了。
然后,他画了第三个人,那人是躺在地上的。
这三幅画,和他几次所作的手势,是一样的意思,也同样地可恶,他是企图使我相
信,饮用不死药,是会使我死亡的!
我瞪著他,摇了摇头,表示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急了起来,指著他所画的三个人,又指了指他自己,而他也直挺挺地躺了下去,
然后,双眼发直,慢慢地坐了起来。当他坐了起来之后,他的双眼仍然发直,身子也像
僵了一样。
在那电光石火的一刹间,我陡地想起了我曾经见过的一些事情来。
我突然想起的,是我第一次潜进波金的住宅,闯进了一间房间时的情形。在那间极
大的房间之中,我曾看到很多土人。
我曾在波金住宅内所见到的那些土人,和“汉同架”岛上的土人显然是同种,他们
一定来自这个岛上,那些土人,几乎没有一个像是生人,他们在长时间内,都维持同样
的姿势不变,十足是白痴。
而如今,僵直地坐在地上的那土人,看来和波金住宅中的那些土人,就十分相同。
当我一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觉得有重新考虑那土人表达的意思的必要了。
我又仔细地看他画的那三幅图,第一幅,一个人在喝不死药,第二幅,只是一个人
,第三幅,那人躺在地上不动了,而他为了强调这一点,他自己现身说法,也躺在地上
不动。
这当然是他要强调说明的一点,他是甚么意思,他想说明甚么!
突然之间,我明白了!
那是真正突如其来的,一秒钟之前,我还甚么都不知道,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是在
一秒钟之后,像是有一种巨大之极的力量,突然将所有一切迷雾,一齐拨开,使我看到
了事情的真相!
那土人的意思,并不是说饮用这“不死药”,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他是说,如果饮
用了不死药之后,又停止不饮,那便会造成这样的恶果!
因为当中有了这样一个转折,他要表达,当然困难得多,所以我不容易明白。
我现在明白了,长期饮用不死药,当然可以使人达到永生之路,但是如果一旦停止
我还不知停止多少时间,那么,人便会变成白痴,人还是活的,可是脑组织一定被
破坏无遗!
这种情形,我已经见过了,波金住所房间中的那一批土人,当然是因为得不到不死
药的供应,而变得如同死人一样。
同时,我也知道了波金和骆致谦害怕我的真正原因。
因为他们计划出售的“不死药”,你必须不停地服食它们,如果一旦停止,那么,
人就会变成白痴了!
那土人之所以无论如何不肯给我喝一点不死药,当然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我除非永远在这个岛上居住下去,否则,绝不可能永无间断地得到“不死药”
的供应。
而如果永远在这个岛上生活的话,对我这个来自文明社会的人言,那是不可想像的
,在那样的情形下,即使得到了永生,又有甚么意思?
而且,我更进一步地想到,不喝不死药的间歇时间,一定相当短,说不定只有几十
小时。骆致谦固然对我讲过,他是离开这个岛后,曾有几年时间,找不到这个岛,但是
他的话,定然是不可靠的。这正像他们拥有潜艇可以来这个岛上,而他未曾向我提起过
一样。
而且,在骆致谦玻认为遭到了谋杀之后,在他的“遗物”之中,有一只十分大的竹
筒,当然,没有人知道这个竹筒的用途,那是用来装“不死药”的。
这可以证明,他一直未曾停止过饮用“不死药”。
就算他不怕电椅,他也有理由要逃出去,因为,他带在身边的不死药,快要吃完了
!
在极短的时间之内,我想通了这许多问题,我心中的高兴,实是难以形容的。
我连忙将我的朋友从地上拉了起来,向他行著岛上土人所行的礼节。
而他自然也知道我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了,所以他咧著大嘴笑著。
这时候,我的心中十分惭愧,因为我一直将对方当作是小器、狡狯的人,而未曾想
到他是如此善良,处处在为我打算。
我拾起了枪,跟著他一起下了山,回到了他们的村落之中。许多土人仍在旷地上等
著,我的朋友走到众人中间,大声讲起话来。
直到此际,我才看出,我的朋友,原来是这个岛上的统治者,他是土人的领袖!
他发表了大约为时二十分钟的“演说”,我全然不知他在讲些甚么,只看到他在讲
话的时候,曾不断地伸手指向我站的地方。
而当他讲完了话之后,所有的土人,忽然一齐转过身,向我膜拜了起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荣幸,倒使我手足无措起来,使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就在这时候,在海滩的那一面,突然传来了一阵擎天动地的枪声。
那七八下枪声,由于岛上全是岩石的缘故,是以引起了连续不断的回声,听来更是
惊人,我陡地一呆,我的朋友大声叫了几声,拉著我,来到了一株极大的竹子之旁,指
著竹子,要我跳进去。
那段“竹子”,足有一抱粗腰,我人是可以躲在里面的,我也想到,那七八下枪响
,一定是波金或骆致谦发出来的,他们已经来了!
他们自然是想不到我也会在岛上的,我躲起来,要对付他们,当然是容易得多了。
我爬进了那株“竹子”,站著不动。
土人仍然坐著,鼓声也持续著,而有不少土人,将一大筒一大筒封住了的竹筒,搬
了出来。这些竹筒中,当然是载满了不死药的。
半小时之后,我又听到了一排枪声,这一次,枪声来得极近了。
我小心地探头出来,看到了骆致谦和波金两人。
别看波金是个大胖子,他的行动,却也相当俐落,两人的手中,都持著枪,但是,
当土人开始向他们膜拜的时候,他们得意地笑著,放下了枪。
冲锋枪变成了挂在他们的身上了。
我的朋友这时也躲了起来,另外有两个土人迎了上来,骆致谦居然可以用土语和这
两个土人交谈,那两个土人十分恭敬地听著。
我在这时,心中觉得十分为难。
如果我暴起发难,当然枪声一响,子弹便可以在他们的心脏之中穿过,但是,我却
不想这样做,至少,我要活捉骆致谦!
因为,如果我将骆致谦也杀了的话,我将永远无法回去了,我有甚么办法证明我是
无辜的呢?我唯一证实自己清白的方法,便是将他押回去。所以,我必须要指吓他,使
他放下武器,可是这又是十分困难的。虽然我躲在竹子中,他绝不知道我在,但是别忘
记,我必须射中他的心脏,才能使他死亡!
而骆致谦对我是了无顾忌的,我一出声,他疾转过身来,那么我就凶多吉少了!
因为他对我绝无顾忌,而且,我也不是只有心脏部位才是致命点,他射中我任何部
份,都可以致我于死命,但是我却必须直接射中他的心脏部分。
如果,只有骆致谦一个人的话,那么我或许还容易设法,但他却是和波金一齐来,
我实是没有办法同时以枪口指住两个人的心脏部份的!
所以,我只是藏匿著,在未曾想到了妥善的办法之前,不能贸然行动。
骆致谦在不断地喝叫著,他的神态,像是他毫无疑问地是这个岛上的统治者一样。
在土人的神情上,可以明显地看出他们人人都敢怒而不敢言。
我看了这种情形,心中也不禁暗暗叹息。
因为,骆致谦本来是绝无可能,也不应该在这岛上占统治地位的,土人全是服食过
“不死药”的,他们也只有心脏部位中枪,才能死亡。那也就是说,他们如果起而反抗
的话,至多只要牺牲一两个人,便可以将骆致谦完全制服的了。
但是我相信我的朋友带我去看的那个死人,一定是骆致谦在全岛土人之前,下手将
之杀死的。这个岛上的土人,是从来没有“死亡”这个概念的,他们在突然之间,见到
一个人忽然不动了,不讲话了,僵硬了,他们心中的恐惧,实在难以形容。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他们除了害怕之外,不及去想其它的事,当然,他们更不会想
到,反抗骆致谦是十分容易的事!
我的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骆致谦只不过射死了一个人,便令得岛上的人,全都慑伏
在他的淫威之下,他可以说是一个聪明人!
由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的心中,又为之陡地一动:骆致谦能够用杀一个人的办
法,使得全岛的土人,都屈服在他的势力之下,那么,我是不是可以如法炮制,也杀一
个人,而令他屈服呢?
我当然不会去枪杀土人的,但是我却可以杀死一个该死的人。
这个人,当然就是波金!
我手中的枪,慢慢地提了起来。这时,波金正在骆致谦的身旁,背对著我,离我大
约有二十步,我要一枪射中他的心脏部位,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但是当我瞄准了之后,我却暂时还不动手,我必须考虑到射死波金之后,骆致谦的
反应如何!
骆致谦当然是立时提枪,转身,向发出枪声之处,也就是向我藏身之处发射,我应
该怎样呢?
我想了并没有多久,便已想通了。
而且,我也觉得,这时候,我非动手不可了,因为有好几个土人,已经急不及待地
向我的藏身之处望来,他们的这种动作,是必然会引起骆致谦的注意的,而如果骆致谦
先发现了我,那就糟糕了。
我将枪口对准了波金的后心,在人的背后放冷枪,这实在是一件十分卑鄙的事情,
我的心中只好这样想,波金和骆致谦两人,本是十分卑鄙的家伙,我用卑鄙的手法对付
他们,似乎也不算太过份。
我只有这样想,我才有勇气扳动了枪机。
“砰”地一声枪响,令得所有的人,都受了震动。所有的土人,都跳了起来,波金
比骆致谦更快转过身来。在他的心脏部位,出现了一个深洞,但是却不见有血从伤口处
流出来。
他的脸上现出了一种奇怪之极,不像哭,也不像笑的奇怪神情,他张大了口,身子
像是电影的慢镜头也似,慢慢地向下,倒了下去。
他的身子还未曾倒向地上,骆致谦也已疾转过身来了,他的动作,一如我所料,他
陡地提起了枪,准备向我的藏身处扫射。
可是,他才一将枪提了起来,我第二发子弹,也已射了出来。
又是“砰”地一声,我的子弹,射中了他手中的枪,骆致谦双手一震,他手中的枪
落在地上,而且已经损坏,不能再用了!
骆致谦应变十分快,他立即向后退出了一步,想去拾波金的枪。可是这时,我伸手
一按,已然从藏身之处一跃而出。
我一跃出来,骆致谦的面色,便变得比死人还难看,他一定以为我已经死在帝汶岛
上了,我的突然出现,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我的枪口直指著他的心口,再加上波金已然死在我的枪下,骆致谦是聪明人,实在
不必我再开口讲些甚么,他已知道,我明白令他致死的秘密了,所以他立时站定了不动
,举起了双手来。
我直到这时,自第一次被他受骗以来,在心中郁结著的愤怒,才得到宣泄。
我连声冷笑起来,我的冷笑声,在骆致谦听来,一定是十分残酷的了,因为他的身
子发起抖来,我冷冷地道:“你还有甚么话要说?”
他颤声道:“你不是要杀我吧,你,你不是想我死在这岛上吧!”
我本来是无意杀他的,但是他既然这样想法,那就让他去多害怕一阵也好,所以我
并不出声。
他继续哀求著:“波金死了,这不死药的秘密,你和我,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我
们是可以利用它来发大财的。我们可以合作!”
我笑了起来:“骆先生,我看你的脑子不怎么清醒了,如果要发大财的话,我一个
人发,不要比与你合作更好么?”
骆致谦完全绝望了,他面上的肌肉开始跳动,我看出他像是准备反抗,我必须先制
服他再说。
我正在考虑,我该如何向土人通信息,要土人去制服他之际,我的朋友出现了,紧
接著,一大量土人一涌而上,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骆致谦的身体都被一种十分坚韧
野藤紧紧地捆绑了起来。
我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枪,向他走了过去,骆致谦在大叫:“你不能将我留
在这里,你不能让这些土人来处罚我,你必须将我带走!”
我点了点头:“的确,我会将你带走的,我会将你带回死囚室去。”
骆致谦竟连连点头:“好!好!可是,你得不断供应不死药给我!”
我笑了起来,如今,我已彻底制服了一个狡猾之极的敌人,我心中的畅快,是难以
形容的。
我冷笑道:“当然会,在将你交回死囚室之前,我不想使你变成活死人也似的白痴
!”
骆致谦像捱了一棍也似地,不再出声了。
我又道:“但是,当你再被囚在死囚室中之后,我想,你的大嫂,只怕不会再有不
死药送来给你了,你在死前,先丧失了知觉,这不是很好的事情么?活著知道自己何时
要死去,这滋味总不怎么好的。”骆致谦有气无力地道:“你,原来甚么都知道了!”
我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当然甚么都知道了,来,我们该走了!”我转过身,来到了“
我的朋友”面前,向他指手划脚,表达我的意见,我要他派独木舟,送我和骆致谦两人
离开这个岛。
他听明白了我的意思之后,却只是斜睨骆致谦,并不回答我。
骆致谦在他的凝视之下,急得怪叫了起来:“卫斯理,你……不能答应他将我留在
这里。”
我故意道:“将你留在这里?那也没有甚么不好啊,你可以不断获得不死药,你可
以长生不死,我相信他们本是不死之人,当然不会有死刑的。”
骆致谦喘著气:“不,不,我宁愿跟你走,跟你回到文明世界去。”
我冷冷地道:“这里本来就很文明,很宁静,我想,就是从你来了以后,才开始乱
起来的,他们要怎样惩罚你,我当然不会阻止他们的,等他们惩罚了你之后,我再带你
回去好了。”
骆致谦道:“别再拿我消遣了,我已宁愿回去接受死刑了,你还捉弄我作甚。”
我实是想不到为甚么害怕,因为他曾告诉过我,他是连痛的感觉都没有的,那么,
他怕甚么呢?这里的土人,会用甚么刑罚来对付他呢?我向他走了过去,向他提出了这
个问题。
他额上的汗珠,一滴滴地向下落来:“你别问,你再别问了。”
我厉声道:“不,我非但要问这个问题,而且还要问别的很多问题,除非你能够一
一回答我,要不然,我就先让你留在这里。”
骆致谦立即屈服了,他一面喘气,一面道:“在……这个岛上,有一个山洞,山洞
的里面,有一个水潭,水潭中生著一种十分凶恶的小鱼,是食人鱼的一种,他们会将我
的双腿浸在水潭中!”
我冷笑道:“那怕甚么,你根本连痛的感觉也没有,而且,你的肌肉生长能力也十
分快疾的。”
骆致谦苦笑道:“不错,我不怕痛,但是眼看著自己的脚一次又一次地变成了森森
的白骨……不,你千万别将我留在这里!”
我听了之后,身子也不禁一震,打了一个寒颤!
这种处罚,只是见于神话之中的,却不料真的有这样的事情,这的确是受不了的!
我转向我的朋友,再一次提出了要他立即派独木舟送我和骆致谦离开这里。那土人
这次点了点头,但是他却走了过去,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吐在骆致谦的脸上,这才挥手
高叫。可能由于我坚持要将骆致谦带走,他对我也生气了,并不睬我。
但是那“统治者”的土人对我的生气,并没有维持了多久,便又开始向我比手势了
。
有两个土人,抬著骆致谦,我则和我的朋友一齐,向海滩走去。来到了海滩之后,
已有一排独木舟在,我的朋友亲自上了一艘相当大的独木舟,在那独木舟的两旁,有鸟
翼也似的支架。
有著这种支架的独木舟,不会在波涛中翻倒。但是我想起我来的时候所经过的巨浪
,我的心中,仍不免骇然。
我在临登上独木舟之前,仍未曾忘记向我的朋友要了一个竹筒“不死药”。
那一竹筒“不死药”,和骆致谦一样,被绑在独木舟之上,我当然不是要用这一筒
不死药来牟利,而是我要使骆致谦保持清醒,假使他变了白痴,那无疑是我在自己找自
己的麻烦。
我已经完全替以后的行动作好了计划,离开了这个岛之后,我估计在海上飘流的时
间不会太长,而我一获救之后,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便是设法通知在
的白素,告诉她,我要回来了,一切都可以恢复以前一样!
一个人,一直在过著那样的日子,并不会觉得特别舒服的,但一旦失而复得,那就
会觉得这种日子,格外可贵,格外幸福了。
第十部:喝了不死药
几十个土人,将独木舟推下海中,独木舟上,约有二十个人,独木舟一出了海,十
来支桨,一齐划了起来,去势十分快。
一小时后,独木舟已来到了巨浪的边缘了,此起彼伏的巨浪,在消失之前,都有一
刹间的凝滞看来像是一座又一座,兀立在海中心的山峰一样。
独木舟到了这时候,已不用再划桨了,那些巨浪,使得海水产生了一般极大的旋转
力,令得独木舟像是被人拉著一样,一面打转,一面向著巨浪,疾冲了过去,终于,撞
进了巨浪之中!
从独木舟撞进了巨浪的开始,一切都像是一场恶梦,和我来的时候相同,开始我还
勉力挣扎著,我相信如果没有几个土人压在我身上的话,我一定被抛下海中去的了。
但是,过不多久,我便又昏眩了过去。
等到我醒过来时,已经脱出了那环形的巨浪带,已在风平浪静的海面之上了。
“我的朋友”已开始在解下另外两只较小的独木舟,他显然是准备向我告别。我站
了起来,他指著几个竹筒,告诉我那里面是清水。
他又伸手指著南方,告诉我如果一直向南去,那么就可以到达陆地。其余的几个土
人,在我的独木舟上,竖起了一枝桅,放下了帆。
这些土人,都是天才的航海家,因为他们的帆,全是用一种较细的,野藤织成的。
可是效果却十分好,而且,他们立即使得独木舟在风力帮助下,向南航去。
我的朋友和我握著手,所有的土人,全都跳上了那两艘较小的独木舟,向前划去,
他们越去越远,我很快就看不见他们了。
我打开了一个竹筒,自己喝了一口清水,并且用一点清水,淋在头上,盐花结集在
脸上的滋味,实在不是怎样好受的。
但骆致谦当然未曾受到这样的待遇,我只是倒了一口不死药在他的口中,以免他在
“抗衰老素”得不到持续补充的情形下,变成白痴。
我在独木舟上躺了下来,独木舟继续地向南驶著,船头上“拍拍”地溅起了浪花。
我先睡了一觉,在沉睡中,我却是被骆致谦叫醒的。
我乍一听到骆致谦的怪叫声,著实吃了一惊,连忙坐起了身子,直到我看到,骆致
谦仍然像粽子一样地被捆缚著,我才放心。
骆致谦的声音十分尖,他叫道:“我们要飘流到甚么时候,你太蠢了,我和波金是
有一艘小型潜水艇前来的,你为甚么不用这艘潜艇?”
我冷笑了一下:“当我们离开的时候,你为甚么不提醒我?”
骆致谦道:“我提醒你,你肯听么?”
我立即道:“当然不听,潜水艇中,可能还有别的人,我岂不是自己为自己增添麻
烦?我宁愿在海上多飘流几日 ”
我才讲到这里,心中便不禁“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我没有利用那艘僭艇逃走,
是因为怕节外生枝。但是如果潜水艇中还有别的人,他们久等波金不回的话,是一定会
走上岛去观看究竟的。
那样,岂不是给岛上的土人,带来了灾难?
我一想到这一点,立即想扬声大叫,告知我的朋友,可是我张大了口,却没有任何
声音发出来。这时已经太迟了,那一批土人,不是正在和巨浪挣扎,便是已经回到了他
们的岛上,就算我叫破了喉咙他们也听不到!
在刹那间,我可以调整风帆,向相反的方向航回去,但是,我却无法使独木舟通过
那个巨浪带,我踌躇了片刻,才道:“潜艇中还有甚么人?”
骆致谦的脸上,开始现出了一丝狡狯的神情来:“还有一个人,他是二次世界大战
时,一艘日本潜艇上的副司令。”
我望了他一会:“你是有办法和他联络的,是不是?你身上有著无线电对讲机的,
可是么?”
骆致谦点头道:“是的,可是,我如果要和他联络的话,你必须先松开我身上绑的
野藤。”
我又望了他片刻,这时,我没有枪在,我在考虑,我松开了绑后,如果他向我进攻
,我便怎样,我只考虑了极短的时间,因为我相信,我虽然没有枪,但是我要制服他,
仍然是可以的。
所以,我不再说甚么,便动手替他松绑,土人所打的结,十分特别,而且那种野藤
,又极其坚韧,我用尽方法,也无法将之拉断。
我化了不少功夫,才解开了其中的几个结,使得野藤松了开来,骆致谦慢慢地站直
了身子,伸手进入右边的裤袋之中。
在那一刹间,我的心中,陡地一动,骆致谦的身上,可能是另有武器的!
我一想到这一点,身子一耸,便待向前扑去,可是,已经迟了,我还未扑出,骆致
谦手已从裤袋中提了出来,他的手中,多了一柄手枪。我突然呆住了,我当然无法和他
对抗,而,在独木舟之上,我也绝没有躲避的可能的!
我僵住了,在那片刻之间,我实在不知该怎么才好。但是骆致谦却显然知道他应该
怎样做的,他手枪一扬,立时向我连射了三枪!
在广阔的大海中,听起来枪声似乎并不十分响亮,但是三粒子弹,却一齐射进了我
的身中,我只觉得肩头,和左腿上,传来了几阵剧痛,我再也站立不住,身子一侧,跌
在船上。
而我的手臂,则跌在船外,溅起了海水,海水溅到了我的创口上,更使我痛得难以
忍受。
我咬紧了牙关,叫:“畜牲,你这畜牲,我应该将你留在岛上的!”
我不顾身上的三处枪伤,仍挣扎著要站了起来。
可是,骆致谦手中的枪,却仍然对准了我的胸口,使我无法动弹。
骆致谦冷冷地道:“卫斯理,你将因流血过多而死亡!”
我肩头和大腿上的三个伤口,正不断地在向外淌著血,骆致谦的话一点也不错,这
时候,我的情况如果得不到改善,我至多再过三十分钟,便要因为失血过多而丧失性命
!
而我实在没有法子使我的情形得到改善。
我就算这时,冒著他将我打死的危险,而将他制服,那又有甚么用呢?我也绝无法
使我三个重创的创口,立时止血的。
而且这时候,我伤口是如此疼痛,而我的心中,也忽然生出了临死之前所特有的,
那种疲乏之极的感觉,我实在再也没有力道去和他动手了!
我只是睁大了眼睛,躺在独木舟上,喘著气。
骆致谦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十分奸:“有一个办法,可以使你活下去。”
我无力地问道:“甚么……办法?”
我已来到了人生道路的尽头,我只感到极度的,难以形容的疲倦,我只想睡上一觉
,我甚至不再害怕死亡,我只想快点死去,当然,我更强烈地希望可以避免死亡!
所以,我才会这样有气无力地反问他的。
骆致谦并不回答我,他只是打开一只竹筒“不死药”,倒了小半筒在竹筒中。
他将那竹筒向我推来,直推到了我的面前:“喝了它!”
我陡地一呆。
骆致谦又道:“喝完它,你的伤口可以神奇地愈合,陷在体内的子弹,会被再生的
肌肉挤出来,别忘记,这是超特的抗衰老素,和增进细胞活力的不死药!”
我的双手,陡地捧住了竹筒,并将之放在口边,我已快沾到那种白色的液汁了!
然而,就在这时,我却想到了一点:我开始饮用这种白色的液汁,我就必须一直饮
用下去!
而如果有一段时间,得不到那种白色液汁的话,我将变成白痴,变成活死人!
这种可怕的后果,使我犹豫了起来,但是,却并没有使我犹豫了多久!
因为在目前的情形下,我没有多作考虑的余地!
如果我不喝这“不死药”,在不到十分钟之内,我必然昏迷,接踵而来的,自然就
是死亡。
而我饮用了“不死药”,尽管会惹来一连串的恶果,至少我可以先活下来。
我张大了口,一口又一口地将“不死药”吞了进去。不死药是冰冷的,可是吞进了
肚中之后,却引起一种火辣辣的感觉,就像是烈酒一样。
我直到将半筒不死药完全吞了下去,我起了一种十分昏眩的感觉,我的视觉也显然
受了影响,我完全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
我看出去,海和天似乎完全混淆在一齐,完全分不清,而眼前除了我一个人之外,
我也看不见别的甚么东西,我的身子像是轻了,软了似的,只觉得自己在轻飘飘地向上
,飞了上去。
渐渐地,我觉得自己的身子,彷彿已不再存在,而我的身子,似乎已化为一股气,
和青蒙蒙的海,青蒙蒙的天,混在一起了!
我想看看我伤口在服食了不死药之后,有了甚么变化,可是当我回过头去的时候,
我却看不见自己的身子!
看不见自己的身子,这是只有极严重的神经分裂的人才会有这种情形,他们会怪叫
“我的手呢?”“我的脚呢?”其实,他的手、脚,正好好地在他们的身上,只不过他
们看不见而已。
那么,我已经因为脑神经受到了破坏,而变成一个不可救药的疯子了么?
可是,我自己却又知道那是不确的,我不会成为疯子,虽然我暂时看不到自己的身
子,但是我的头脑,却还十分清醒,一切来龙去脉,我还是十分之清楚!
我索性闭上了眼睛,过了不知多久(在那一段时间中,我可以说根本连时间也消失
的),我才觉得自己的身子,在渐渐地下降。
那种感觉,是彷彿自己已从云端之上,慢慢地飘了下来一样。
终于,我的背部又有了接触硬物的感觉。
我再睁开眼来,我首先看到了骆致谦,他正在抛著手中的枪,看来对我,已没有敌
意。
我连忙再看我自己,我身上的伤口,已完全不见了,就像我从来也未曾中过枪。
但是,我却又的确是中过枪的。
不但我的记忆如此,我身上的血迹还在,证明我的确曾中过枪。
我勉力站了起来,仍有点晕酡酡的感觉,但是我很快就站稳了身子。骆致谦望著我
:“怎么样?”我使劲地摇了摇头,想弄明白我是不是在做梦。我非常之清醒,我不是
在做梦。
但是在喝了“不死药”之后,那一种迷迷糊糊的感觉,我却实在记不起来了,我苦
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骆致谦“哈哈”地笑了起来:“感觉异常好?是不是?老实说,和吸食海洛英所获
得的感觉是一样的,是不是?”
他连问了两声“是不是”,我只好点了点头。
因为他所说的话,的确是实在的情形。
骆致谦十分得意,指手划脚:“我相信那岛上的土人,在最早饮用这种液汁之际,
是将它当作麻醉品来用的,古今中外,人都喜欢麻醉品,而你也会立即喜欢这种东西的
!”
在那一刹间,我只觉身上,阵阵发冷!
我饮用了不死药!
我将不能离开不死药了,如果不喝的话,抗衰老素的反作用,就会使我变成白痴!
我呆呆地站著,一动不动,骆致谦则一直望著我在笑,过了一会,他才道:“你不
必沮丧,来,我们拉拉手,我们可以成为最好的合伙人!”
我看到他伸出手来,我可以轻易地抓住他的手,将他抛下海去的。可是我却没有这
样做,因为,这时将他抛下海去,又怎么样呢?
我已经喝下了不死药,我已成了不死药的俘虏,从今之后,我可以说没有自由了!
而骆致谦如此高兴,竟然认为我会与他合作,那自然也是他知道这一点之故。当然
,我固然未曾将他摔下海去,但也没有和他握手。
我心中只是在想,在我这几年千奇百怪的冒险生活之中,我遇见过不知多少敌人,
有的凶险,有的狡猾,有的简直难以形容!
但是,我所遇到的所有敌人中,没有一个像骆致谦那样厉害的,我一次又一次地失
败在他的手中到如今,我似乎已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骆致谦看到我不肯和他握手,他收回了手去,耸了耸肩:“不论你是不是愿意,我
看不出你还有第二条路可走。”
我的神智渐渐地恢复镇定:“我还是可以先将你送回去接受电椅。”
骆致谦却一直带著微笑:“不,你不会的,你已喝了不死药,和一般人想像的完全
相反,一个永不会死的人,绝不是幸福的,他的内心十分苦闷、空洞和寂寞,一想到自
己永不会死,甚至便会不寒而栗,我没有错,我说中了你的心坎,是不是?”
我的身子,又不由自主地震动起来。
骆致谦又说对了!
的确,当以前,如果我想到自己永不死的时候,或许会觉得十分有趣,认为那是一
件十分幸福的事情,因为在以前,这样想,只不过是空想而已,几乎一切都是美好,但
是如今却不同了!
如今,我只要保持著不断地饮用“不死药”,我的的确确可以成为一个永远不死的
人,但是每当想起这一点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心寒!
当你和你最亲爱的人,一齐衰老的时候,你并不会感到怎样,但是试想想,如今我
将看看我四周围的人,包括我最亲爱的人在内,老去,死去,而我却依然一样,这能说
是幸福么?这实在使人恶心!
骆致谦望著我,徐徐地道:“是不是!”
“是不是”好像是他的口头禅,我只是无精打采地望著他。
骆致谦继续道:“在心灵上,我们绝不是一个幸福的人。一个有著这种心情的人,
总是希望有一个和他同样遭遇的人,可以同病相怜,互相安慰的。我是这样,你,也是
这样的!”
他讲到这里,又停了停,才总结道:“所以,你将不会送我回去接受电椅!”
我仍然无话可说。
我之所以无话可说,是因为他讲得对,我如果是一个人,那么我心中这种空洞的感
觉将更甚,有一个人做伴,那会比较好得多。
但是,我却又是一个反抗性极强的人,当我想及骆致谦是利用这一点在控制我的时
候,我却自然而然地想要反击他的话。
我停了好一会,才冷笑了一声,道:“你想得有点不对了,当然,我需要一个和我
有同样遭遇的人,但我为甚么一定要选你?”
我以为骆致谦在听了我的话之后,一定要大惊失色了,却不料他若无其事,“哈哈
”大笑,由于他笑得前仰后合,是以连独木舟也几乎翻了过来。
我大声喝道:“你笑甚么?”
骆致谦道:“你想得倒周到,但是你却未注意两件事,第一,如果我不能避免坐电
椅的命运,在我坐电椅之前,我一定将一切全都讲出来,你想想,那会有甚么样的结果
?”
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的确,如果骆致谦将一切全讲了出来,那么我必然成为一个和所有人完全不同的人
,所有的人,一定会将我当作怪物,我将比死囚更难过了!
骆致谦冷笑著:“你以为我是为甚么将我大哥推下山崖去的?当我向他讲出我的一
切之际,他就说,他要将这一切宣布出去,他这样讲,或者不是恶意,但是我已经感到
极度的害怕,所以才将他推下去的!”
骆致谦这几句话,总算解开了我心中的一个疑点,那便是为甚么骆致谦要杀死骆致
逊。但是当然我心中还有许多别的疑问,例如事情发生之后,他身份被误认,或是柏秀
琼的态度等等,全是疑问。只不过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却是没有心情去追问他。
而骆致谦又冷笑了两声,才道:“第二,你更忽略了,你是没有选择的余地的!”
我一怔,不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可是,他的手,却已向海面指去,我循他所
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艘小型的潜水艇,正从海中浮了上来。
我这才知道,骆致谦的确是用无线电联络,通知了那艘潜艇了。
第十一部:我会不会成为白痴
那艘潜艇的式样十分残旧,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遗下来的东西,但是看它从水中浮
上来的情形,它却分明有著十分良好的性能。
由于潜艇在近距离浮上海面,海水激起了一阵一阵浪头,独木舟左右倾覆著,我和
骆致谦都几乎跌进了海中去。这本来倒是我一个跳海逃走的好机会,但是,我能逃脱潜
水艇的追踪么!
是以,我只是略想了一想,便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多久,整艘潜艇都浮了上来,潜艇的舱盖打开,露出了一个人的上半身来。那是
一个十分瘦削的日本人。
骆致谦向那日本人扬了扬手:“你回驾驶室去,我要招待一个朋友进来。”
那日本人立时缩了回去,骆致谦将独木舟划近了潜艇:“你先上去。”
我并不立即跳上潜艇,只是问道:“你究竟想我做些甚么?”
骆致谦一面笑著,一面玩弄著手中的手枪,显然是想在恐吓我,同时,他道:“关
于细节问题,可以在潜艇中商量的,上去吧。”
我凝视了他的手枪一会,他的枪口正对准了我的心脏部份,我如果不想心脏中枪,
跌进海中去喂鲨鱼,那就只好听他的命令了。
我一纵身,跳到了潜艇的甲板上,他继续扬著枪,于是,我就从潜艇的舱口之中,
钻了进去,骆致谦跟著,也跳了进来。
这是一艘小潜艇,在当时来说,这一定是一艘最小型的潜艇了。而这种小潜艇,在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中,当然不是作攻击用,而主要是用来作为通讯,或是运送特务人员
的用处的。它至多只能容五个人。
但这艘潜艇虽然小,而要一个人能够操纵它,使它能够顺利航行,也是一件不容易
的事情,这个日本人一定是机械方面的天才。
进了潜艇之后,我被骆致谦逼进了潜艇唯一的一个舱中,我们一齐在多层床之上,
坐了下来,骆致谦仍然和我保持著相当的距离,和以枪指著我。
我的心中十分乱,但是我还能问他:“你究竟准备将我怎样?”
骆致谦道:“我要你参加我的计划。”
我冷冷地道:“将不死药装在瓶中出卖!”
“是的,但那是最后的一个步骤了,第一,你必须先和我一起回到汉同架岛上去,
将那岛上的土人,完全杀死,一个不留!”
我的身子,剧烈地发起抖来,我立时厉声道:“胡说,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是疯子么
?”
骆致谦也报我以冷笑:“但是你也不必将自己打扮成一头绵羊,你没有杀过人?最
近的例子是波金,也就是死在你的手下的。”
我立即道:“那怎可同日而语?波金是一个犯罪分子,而岛上的土人 ”
骆致谦不等我讲完,便猛地一挥手,打断了我的话头:“别说了,就算波金是一个
犯罪分子,你是甚么?你是法官么?你自己的意见,就是法律么?你有甚么资格判定他
的死刑而又亲自做刽子手?”
骆致谦一连几个问题,问得我哑口无言!
我早已说过,在我几年来所过的冒险生活中,遇到过各种各样,形形色色的对手,
但是没有一个像骆致谦那样厉害的。
然而,此际我更不得不承认,骆致谦的机智才能,只在我之上,不在我之下!
在我发呆,骆致谦已冷笑道:“你不愿动手也好,我一个人也可以做到这一点,全
部杀死他们,对他们来说,也没有甚么损失,他们那样和岁月的飞渡完全无关地活著,
和死又有甚么分别?”
我的呼吸,陡地急促了起来,因为我从骆致谦的神态中,看出他不是说说就算,而
是真的准备那样去做的,这怎不便我骇然?
骆致谦竟要在如此宁静安详的岛上,对和平和善良的土人展开大屠杀,世上可以说
再也没有像他那样既冷静而又没有理性的人了。
我心中在急促地转著念,我在想,这时候,如果我能将他手中的枪夺过来的话,那
么,或者还可以挽救这场骇人听闻的屠杀。
但是,骆致谦显然也在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因为,刚当我想及这一点,还没有甚么
行动之际,骆致谦已陡地站了起来。
他向后退出了一步,拉开了门,闪身而出,他的动作,十分快疾,在我还未曾有任
何行动之前,他已然退到了舱外了。
他手中的枪,仍然指著我的心口:“你最好不要动别的脑筋,我可以告诉你,我在
军队中的时候,是全能射击冠军,而且,当我发觉你真的一点也没有和我合作的诚意之
后,你是死是活,对我就一点意义也没有了,你可知道么?”
我呆了一呆,他的话很明白了,如果我再反抗,那么,他就不再需要我,要将我杀
死!
他话一讲完,便“砰”地一声,关住了舱门。
我立即冲向前去,门被在外面锁住了,我用力推,也推不开来。
我四处寻找著,想寻找一点东西,可以将门撬开来的,我这时也不知道自己即使撬
开了门之后,该作如何打算,但是我却一定要将门打开。
我找到了一柄尖嘴的钳子,用力地在门上撬著,打著,发出“砰砰”的声音来。
但是,我发出的一切噪音,却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是从船身动荡的感觉上,我知
道潜水艇是在向下沉去,沉到了海中。
那也就是说,骆致谦已开始实行他的第一步计划了,他要到汉同架岛上去,去将土
人全都杀死!那些土人,不但绝没有害他之意,而且,多年之前,还曾经是他的救命恩
人!
我一定要做点甚么,但是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却又实在无法做甚么!
我仍然不断地敲著门,叫著,足足闹了半小时,舱门才被再度打开,我立即向外冲
出去,可是我才一冲出,我的后脑,便受了重重的一击。
我眼前一阵发黑,重重地仆倒在地。
我被那重重地一击打得昏过去了!
我虽然昏了过去,可是,或许是因为我已服食了“不死药”的缘故,我的感觉是十
分异常的,我的眼看不到东西,四肢也不能动,也没有任何感觉,耳中也听不到甚么声
音,但是,我却感到自己十分清醒。这的确是十分异特的感觉,因为好像在那一刹间,
而且,灵魂和肉体,似乎已经分离了!
但是这个灵魂,却是又盲又聋,甚么也感不到的。那种情形,才一开始的时候,是
感到异特,可是等到感到了甚么知觉也没有的时候,那却使人觉得十分痛苦和恐怖,因
为这正像一个人四肢被牢牢地缚住,放在一个黑得不见天日的地窖中一样!
我的思想不但在继续著,而且还十分清醒,这一阵恐惧之后,我自己又告诉自己,
这是短暂的现象,我已昏了过去。但是由于我曾服食过超级抗衰老素的缘故,我的脑细
胞一定受了刺激,所以在昏了过去之后,使我还能继续保持思想。
我这样想著,才安心了些,我只好听天由命。由于我根本一点感觉也没有,所以我
也不知道在我昏了过去之后,骆致谦究竟是怎样对付我的。我自然也无法知道我究竟昏
过去了多少时候。
等到我又有了知觉的时候,是我听到了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
我的听觉先恢复,那一阵阵凄惨之极,充满了绝望,可怖的尖中声,传入了我的耳
中,在初时听来,声音似乎是来自十分遥远的地方。
但是,当我的听觉渐渐恢复了正常之后,我却已然听出,那声音就是在我的身旁不
远处发出来的!
而且,不但是那一阵阵的惨叫声,而且,还有一下又一下的连续不断的枪声,和子
弹尖锐的呼啸声,这一切惊心动魄的声音,令得我的神经,大为紧张,我陡地睁开了眼
睛来。
在我未睁开眼睛来之前,我已然觉得十分不妙了,而当我睁开眼睛来之后,我双眼
睁得老大,老实说,我是想立时闭上眼睛的,但是我竟做不到这一点 我看到的情形
,使我全身僵硬,以致我根本无法闭上眼睛。同时,我也几乎无法思想。
我从来也未曾亲眼目睹过如此疯狂,如此残忍的事情过,骆致谦手中执著手提机枪
,他在不断地扫射著,子弹呼啸地飞出,射入土人的体内,本来,岛上的土人,只有在
心脏部份中枪,才会引起死亡的。
但这时,骆致谦却根本不必瞄准,因为他只是疯狂地、不停地扫射。每一个土人的
身上,至少被射中了二十粒以上的子弹。
在那么多的子弹中,总有一粒是射中了心脏部位的,因之当我看到的时候,旷地之
上,已满是死人,有十几个还未曾中枪的,或是未被射中致命部位的,只是呆呆地站著
。
看他们的样子,他们全然没有反抗的意思,事实上,只怕他们根本不知该怎样才好
。
并不需要多久,那十几个人也倒下去了。
枪声突然停止,枪声是停止了,因为我看到,骆致谦执住了枪机的手,已缩了回去
,他已在伸手抹汗了。但是我的耳际,却还听到不断的“达达”声。
那当然是幻觉,幻觉的由来,是因为我对这件事的印象,实在太深,太难忘了。
过了好一会,我才能开始喘气,我喘气声,引起了骆致谦的注意,他转过身,向我
望来,并且露出了狼一般的牙齿,向我狞笑了一下:“怎么样?”
我激动得几乎讲不出话来,我用尽了气力,才道:“你是一个……一个……”
正在我不知该用甚么形容词去形容他的时候,他将枪口移了过来,对准了我,但是
我还是大声叫了出来:“你是一个发了疯的畜牲!”
骆致谦突然又扳动了枪机!
但是,他在扳动枪机的时候,手向下沉了一沉,使得枪口斜斜向上,是以十多发子
弹,呼啸著在我头顶之上,飞了过去。
我站了起来,向他逼近过去,那时候,我脸上的神情,一定十分可怖,因为他也出
现了骇然的神情来,尖叫道:“你作甚么。”
就在他发出了这一个问题之际,我已陡地向前,一个箭步窜了出去,跳到了他的面
前,同时厉声叫道:“我要杀死你!”
他扬起手中的手提机枪,便向我砸了下来,可是我出手比他快,我的拳头,已重重
地陷进了他腹部的软肉之中,这一拳的力道极重,骆致谦可能不知疼痛,但是他却无法
避免抽搐,他的身子立时弯了下来,同时,他手上的力道也消失了。
所以,当他那柄手提机枪砸到我的时候,我并不觉得怎么疼痛,我甚至没有停手,
就在他身子弯下来之际,我的膝盖又重重地抬了起来,撞向他的下颏。
他被我这一撞,发出了一声怪叫,扎手扎脚,抛开了手中的枪,身子仰天向下,跌
了下去,我立时扑向他的身上,将他压住。
如果说骆致谦用机枪屠杀土人的行动是疯狂的,那么,我这时的行动,也几乎是疯
狂的。
我在一扑到了他的身上之后,毫不考虑地使用双手,紧紧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我用
的力道是如此之大,以致我的双手完全失去了知觉。我的心中,只有一个意念,那便是
:我要掐死他,我一定要掐死他!
我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强,我从来也未曾出过那么大的大力,我相信这时候的大力
,可以将一根和他颈子同样粗细的铁管子抓断!
他的颈骨,开始发出“格格”的声响,他双手乱舞,双足乱蹬,可是,在他的足足
挣扎了五分钟之后,他的挣扎却已渐渐停止了。
同时,这时候,他张大了口,舌头外露,双眼突出,样子变得十分可怖。
我见到了这种情形,心中第一件想到的事,便是:他死了。但我接著又想到,他是
不会死的。
当我接连想到了这两个问题的时候,我的头脑清醒了许多,我进一步地又想到,他
不能现在就死,那对我极之不利。
当我想到了这一点的时候,我双手突然松了开来,身子也跌在地上。
刚才,我出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因之这时我甚至连站立起来的力道也没有。在我
的双手松了开来之后,骆致谦仍然躺著。
他两只凸出的眼睛,就像是一条死鱼一样地瞪著我,他全然未动,是以我根本无法
知道他是死了,还是仍然活著。我喘了几口气,挣扎著站了起来。我的视线,仍然停在
他的脸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看到他死鱼般的眼睛,缓慢地转动了起来
,他没有死,他又活了!
他眼珠转动的速度,慢慢地快起来,终于,他的胸口也开始起伏了,然后,他以十
分乾涩难听的声音道:“你几乎扼死我了!”
他活过来了,任何人,在颈际受到这样大的压力之后十分钟,都是必死无疑的了,
但是骆致谦却奇迹也似地活了过来。
看来,除非将骆致谦身首异处,他真是难以死去的!他手在地上撑著,坐了起来。
他脸上的神情,也渐渐地回复了原状,他也站起来了。
他站起来之后,讲的仍是那一句话,道:“你几乎掐死我了!”
我吸了一口气,道:“我仍然会掐死你的。”
他苦笑了一下,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出了两步:“看来我们难以合作的了。”
他一面说,一面向前走著,我不知道他向前走来,是甚么意思,是以只静静地看著
他。可是,突然之间,我明白他是作甚么了!
也就在那一刹间,骆致谦的动作,陡地变得快疾无比了,但是我却也在同时,向前
跳了过去,他迅疾无比地向前扑出,抓了机枪在手,但是,我也在同时跳到,双足重重
地踏在他的手上。
我双脚踏了上去,令得他的手不能不松开,我一脚踢开了机枪,人也向前奔了出去
。骆致谦自然立即随后追了过来。
可是他的动作,始终慢我半步,等他追上来的时候,我已经握枪在手了。我冷冷地
道:“别动,我一扳机枪,即使你是在不死药中长大的,你也没命了。”
骆致谦在离我
我回答道:“先将你押回去,再通知警方,到帝汶岛去找柏秀琼!”
骆致谦道:“你准备就这样离开?”
我向旷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望了一眼:“当然,你以为我还要做些甚么?”
他徐徐地道:“我是无所谓的了,反正我回去,就难免一死,可是你,你准备带多
少不死药回去?我可以提议你多带一点,但是你能带得多少?就算你能将所有的不死药
完全带走,也有吃完的一天,到那时候,你又怎样?你知道在甚么样的方法下,可以制
成不死药?”
他一连串向我问了好几个问题,可是这些问题,我却一个也答不上来。
他又笑了笑:“我想你如今总明白了,没有你,我可以另找伙伴,可以很好地生存
下去,但如果你没有了我,那就不同了。”
我呆了好一会,他这几句话,的确打中了我的要害了,我后退了几步,在一个已死
的土人的腰际,解下了一个竹筒来,仰天喝了几口“不死药”。
我连自己也不知道为甚么在这样的情形下,会有这样的行动。那就像是一个有烟瘾
的人一样,他是不知道自己为甚么会放下一切,而去点燃一支烟的。
骆致谦看到了这等情形,立时“桀桀”怪笑了起来:“我说得对么?”
我陡地转过身来,手中仍握著枪:“你不要以为你可以要胁到我,我仍然要将你带
回去,我一定要你去接受死刑!”
他面上的笑容,陡地消失了,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到了极点。他顿了一顿,道:“
你一定是疯了,你难道一点不为自己著想?我告诉你,土人全部死了,只有我一个人,
才会制造不死药!”
我又吸了一口气:“你放心,我不会乞求你将不死药的制法讲出来的。”
说实在的,那时候,我对自己的将来,究竟有甚么打算,那是一点也说不上来的。
但是,我却肯定一点,我要将骆致谦带回去!
我在土人的身边,取下了一只极大的竹筒,将之抛给了骆致谦,我自己也选了一只
同样大小,也盛了“不死药”的竹筒。
然后,我用枪指著他:“走!”
骆致谦仍然双眼发定地望著我,他显然想作最后的挣扎,因为他还在提醒我:“你
真的想清楚了,你将会变成白痴。”
我既然已下定了决心,那自然不是容易改变的,我立时道:“不必你替我担心,我
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有数,你不必多说了。”
骆致谦的面色,实是比这时正在上空漫布开来的乌云还要难看,他慢慢地转过身去
,背对著我,又站了一会,才向前走去,我则跟在他的后面。
在到达海滩之前的那一段时间中,我心中实在乱得可以,我将我自己以前可能有甚
么的遭遇一事,完全抛开,只是在想著,到了海边之后,当然我是用潜艇离开这个小岛
了。
但如果仍是由那个日本人来驾驶潜艇,我就必须在漫长的航程中同时对付两个人,
这是十分麻烦的一件事。我自己多少也有一点驾驶潜艇的常识,如果由我自己来驾驶,
那么问题当然简单得多了。
我已然想好了主意,所以,当我们快要到达海边上,那日本人迎了上来之际,我立
即喝道:“你,你走到岛中心去!”
那日本人开始是大惑不解地望著我,接著,他的肩头耸起,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猫
一样,想要扑过来将我抓碎。但当然,他也看到了我手中的枪,是以他终于没有再说甚
么,依著我的吩咐,大踏步地向岛中心走去。
那日本人没有出声,可是骆致谦却又怪叫了起来:“那怎么行,你会驾驶潜艇么?
”
我并不回答他,只是伸枪在他的背部顶了顶,令他快一点走。
我们一直来到海边上,潜艇正停在离海边不远处,我有了上一次失败在骆致谦手中
的经验,这次小心得多了,我出其不意地掉转了枪柄,在骆致谦的头上,重重地敲了一
下。
他连哼都未曾哼出声,便一个筋斗,翻倒在地上,我找了几股野藤,将他的手足,
紧紧地捆缚了起来,再将他负在肩上,向潜艇走去。
到这岛上来的时候,我是昏了过去,被骆致谦抬上来的,可是这时,却轮到他昏过
去,被我抬下潜艇的了,我的心中多少有点得意,因为至少最后胜利是我的!
我将骆致谦的身子从舱口中塞了进去,然后,我自己也跟著进去,将骆致谦锁在那
间舱房中,替他留下了一筒“不死药”。
而我,则来到了驾驶舱中,检查著机器,我可以驾驶这艘旧式潜蜓的,而且,我发
现潜艇中的通讯设备,十分完美,只要我能够出了那巨浪地带之后,我就可以利用无线
电设备求救的。
我先令潜艇离开了海滩,然后潜向水去,向前驶著,当潜艇经过巨浪带的时候,在
海底下,暗流也是十分汹涌,潜艇像摇篮也似地左右翻滚著,我直担心它会忽然底向上
,再也翻不过来了。
但这一切担心,显然全是多余的,潜艇很快地便恢复了平稳,而且,我也成功地使
潜艇浮上了水面,于是,我利用无线电求救。
求救所得的反应之快,更超过了我的想像,我在一小时之后,便已得到了一艘澳洲
军舰的回答,而六小时之后,当大海的海面之上,染满了晚霞的光采之际,我和骆致谦
,已登上这艘澳洲军舰了。
军舰的司令官是一位将军,我并没有向他多说甚么,只是将由国际警方发给我的那
特别证件,交给了他检查,同时,我声称骆致谦是应该送回某地去的死囚,而我正是押
解他回去的。
司令并不疑及其他,他答应尽可能快地将我们送到最近的港口。
司令完全实现了他对我许下的诺言,二十四小时之后,我们已经上岸,而且立即登
上了飞机,我也在起飞之前,实现了我当时许下的愿望:我和白素通了一个电话,告诉
她,我将要回来了。
在长途电话中听来,白素分明是在哭,但是毫无疑问,她的声音是激动的、高兴的
。
第三天中午,我押著骆致谦回来,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在机场欢迎我的,除了白素
之外,还有警方特别工作室主任杰克中校!
杰克中校显然十分失望,因为他是想我永世不得翻身的,想不到我却又将骆致谦带
了回来,但是他却不得不哈哈强笑著,来表示他心中的“高兴”。
骆致谦立时被移交到警方手中,载走了。
好了,事情到了这里,似乎已经完结了,但是还有几个十分重要的地方,却是非交
待一下不可的,尤其请各位注意的,是最后一点。
要交代的各点是:
(一)骆致谦立即接受了死刑,死了。
(二)柏秀琼在帝汶岛,成了白痴,因为她服食过不死药,而又得不到不死药的持
续供应。骆氏兄弟十分相似,但是她是知道坠崖而死的是她的丈夫,然而,她是一个十
分精明 实在精明得过份了的女人,所以,在她的丈夫死后,她竟和骆致谦合作,欺
骗我,将骆致谦救了出来,她以为是可以藉此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女人的,结果却只是
一场春梦。
(三)在我回来之后的第三个月,有一则不怎么为人注意的新闻,那是说,在南太
平洋之中,忽然发生海啸,海啸来得十分奇怪,像是有一个岛国因为地壳变动而陆沉了
,可是这地方,似乎没有被人发现过有岛屿。由于那里的风浪特别险恶,是以除了空中
视察之外,无法作进一步的检查,而空中视察的结果则是:海面恢复平静,不见有岛屿
,但似乎有若干东西,飘浮海面之上。
当我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我知道,“汉同架”岛陆沉了。也就是说,地球上只怕
再也找不到由那种神奇的植物中所提炼出来的抗衰老素 不死药了。
(四)第四点,也是最后的一点,要说到我自己了。
我、在和白素团聚之后,我不得不将“不死药”的一切告诉她,我秘密地和几个极
著名的内科医生、内分泌专家接头,将这种情形讲给他们听。
几个专家同意对我进行治疗,他们的治疗方法是,每日以极复杂的手续,抑制人体
内原来分泌抗衰老素的腺体的作用,使我体内的抗衰老素的分泌,恢复正常,而在必要
时,他们还要替我施行极复杂的手术。
那种手术,是要涉及内分泌系统的。他们这几个专家认为,如果抑制处理的治疗措
施不起作用的话,那么,就要切除一些的分泌腺。
内分泌系统,一直是医学上至今未曾彻底了解的一个系统,他们能不能成功地切除
我身体之内的一部份内分泌腺,而我体内的一部份分泌腺被切除之后,会附带产生甚么
的副作用呢?
尽管要对我进行治疗的全是专家,但他们也要我在一厢情愿接受治疗的文件上签字
。
当我在这个文件上签下了我的名字的时候,我心中不住地在苦笑著。
我究竟变成一个甚么样的人呢?
我相信白素的心中,一定更比我难过。
虽然她竭力地忍著,绝不在我的面前有任何悲切的表示,而且还不断地鼓励我。
但是,我是可以看得出她心中的难过的,当她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她脸上虽然挂著
笑容,但是她的手指,却总是紧紧地扭曲著,表示她心中的紧张,而我,除了按住她的
手之外,绝没有别的办法去安慰她,这实在是我不愿多写的悲惨之事。
我是否可以没有事,既然连几个专家,也没有把握,而在那一段漫长的治疗时间中
,我必须静养,与世隔绝。
结果会怎样呢?其实大可不必担心,我是连续小说的主角,当然逢凶化吉,不会有
事的!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