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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一个累犯的失踪
不管外面的天气怎样,在营业时间内,银行大堂中的空气,总是那么清凉,但是冷
气尽管够冷,王亭自从踏进银行大堂的那一刻起,他的背脊上就一直在冒著汗,没有停
过。
王亭冒汗,并不是因为热,而是因为他心中极度的紧张。
当他才走进银行大堂的时候,他感到一阵因为紧张而带来的昏眩,几乎甚么也看不
到,他只是看到许多人,他像是一段木头一样地向前走著,然后,找到了一个位置,坐
了下来。
当他坐下来之后很久,才比较镇定一些,可以打量银行大堂中的情形了。首先,他
注意是下是有人在注视他。还好。银行的人虽然多,但是人人在忙自己的。并没有人注
意他。
虽然银行大堂中的声音很嘈离,但是点数钞票的声音,听来仍然是那么刺耳。
王亭在略为定了神下来之后,开始向付钞票的几个窗口看去。他先看到了一个彪形
大汉,拿起了一叠厚钞票,顺手向裤袋中一塞,走了开去。
王亭到这里来的目的,决不是他和这座大银行有甚么业务上的往来。
他,是准备来抢钱的。
他也决计不是一个够胆抢劫银行的大盗,他只不过是一个小劫贼,然而现在,他却
需要一大笔钱,他要在银行中找寻一个身上有巨额款项的人,来跟踪下手,将在那人的
身上的抢过来。
那才离开窗口的大汉,身边的钱够多了,可是那大汉至少有一百八
裤袋,摸了摸袋中的那柄小刀,他的手心也在冒汗,那不是他下手的对象,那大汉会将
他的手臂,便生生的扭断,看来还是等另一个的好!
他的视线一直跟著那大汉,直到那大汉推开了厚厚的大玻璃门,走了出去,他才转
回头来。
他又看到了一个大胖子,正将一只公事包搁在窗前,将一扎一扎的钞票,放进公事
包去。
那么多的钞票,令得王亭的眼珠,几乎突了出来。这个大胖子,应该是他下手的对
象了,这样的有钱人,大都珍惜生命,一定可以得手。
当那大胖子拉上了公事包的拉链,转过身来时,王亭也站了起来。
王亭才一站起,双腿便不由自主地在发著抖。从银行跟踪一个人出去,在半路上下
手抢劫,这对于王亭来说,还是第一次。那毕竟和躲在黑暗中,袭击夜归的单身人,多
少有点不同。
那大胖子提著公事包,在王亭的身边经过,王亭转过身,跟在他的后面。可是,才
到了银行门口,王亭就呆住了,一个穿制服的司机,推门走进来,在大胖子手中接过公
事包,一起走了出去。
王亭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他只好另外再寻找对象了,当他转过身来的时候
,他看到持著猎枪的银行守卫,似乎向他瞪了一眼,那更令得他心中剧跳了起来,他几
乎没有勇气,再在银行大堂中耽下去,如果不是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个老妇人的话,
他一定已经因为心虚,而拔脚逃出银行大堂去了。
那老妇人才从付钱的窗口转过身来,她的手中,捏著大叠大钞,她一面向前走著,
一面打开她那陈旧的皮包,将那叠大钞塞进去!
王亭连忙转过身,假装在看著贴在墙上的告示,但是他的眼珠却斜转著,一直在注
意那老妇人。
老妇人的行动很迟缓,衣著也不是十分好,然而刚才她塞进皮包的钱,却有那么一
厚叠。
而且,这样的老妇人,根据王亭的经验,是最好的抢劫对象,只要刀子在她们的面
前一闪,她们至少会有一分钟之久,张大了口发呆。而等到她们定过神来,开始大叫的
时候,他已经可以奔出好几条街子!
王亭缓缓地吸了一口气,那老妇人在他身后不到两呎处,走了过去。
王亭的头转动著,一等那老妇人出了银行,他连忙也转身向外走去,隔著玻璃门,
他看到那老妇人站在马路边上。看她的样子,她并不是想截街车,而只是想等著过马路
。
像这样的老妇人,要跟踪她,实在太容易了!
王亭推开了门,出了银行,一股热气,扑面而来,迅速地将他全身包围,像是进了
一座火炉一样,那种滋味实在太不好受,他身上的汗也更多了。
那老妇人已开始在过马路,王亭一面抹汗,一面急急追了上去,他甚至比那老妇人
先过了马路,在他经过那老妇人身边的时候,老妇人的手袋,离他的手,还不到一呎,
他一伸手就可以抢过来。
但是他却忍住了没有下手,或者说,他不敢下手,因为过马路的人太多,只要有一
两个人好管闲事的话,他就逃不了!
虽然,在王亭的经验之中,这种管闲事的人是不常见的,可是也不能不防。何况看
来,那老妇人一点也没要搭车的意思,他又何不跟到一个冷僻的地方才下手?
王亭抹著汗,他停了片刻,等那老妇人走出了十来步,他才又跟了上去。
他感到那老妇人似乎愈走愈快,他几乎要跟不上了口
日头猛烈,王亭的全身都在冒汗,但是他终于跟著那老妇人,到了一条斜路口。
那一条斜路十分陡峭,全是石级,当他开始走上石级的时候,老妇人在他的上面,
大约有二十级石级。他自然可以快步奔上去。但是,他要是急急追上去,一引起老妇人
的注意,下手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是以他仍然耐心地跟著,而等到那老妇人上了斜路之后,他才急步奔了上去。
当他也上了斜路之后,他高兴得几乎要大声叫了起来!
那老妇人,正走向一条很窄的巷子。那巷子的两旁,全是高墙,根本没有人!
在那巷子中下手,真是再妥当也没有了!
他急步走了过去,那老妇人就在面前,巷子中一个人也没有,王亭加快了脚步,直
来到那老妇人身后,他的手中,已抓住了那柄小刀。
那老妇人似乎也觉得有人在她的身后追了过来,是以她站定,望著王亭,脸上现出
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神情来。
王亭在那样的情形之下,自然不会去研究那老妇人究竟为甚么会有那样古怪的神情
,他手一扬,手中的小刀,刀锋“拍”地一声,弹了出来,已然对准了那老妇人的面前
,同时伸手去夺手袋。
可是,也就在那一刹那间,王亭怔住了!
当那老妇人转过身来之前,她将手袋放在胸前,看情形就像是知道来人要抢她的手
袋一样,而王亭才一伸手间,她的手袋移开,握在她左手的,是一柄手枪!
王亭的双眼,睁得老大,不错,那老妇人的手中所握的,是一柄手枪,那是一柄小
手枪,枪管上,还套著长长的灭音器。
他是一个劫贼,手中有刀,可是,再笨的笨贼,也知道刀敌不过枪,所以王亭呆住
了。
这时候,那老妇人开口道:“你从银行跟我出来,我已经知道了!”
王亭望著那柄枪,他只觉得喉头发乾,汗水流了下来,几乎遮住了他的视线,他的
口唇动了动,可是却并没有发出甚么声音。
那老妇人又道:“我等你这样的人,已经等了好几天,我知道像你那样的人,迟早
会出现的!”
王亭直到这时,自他的口中,才发出了乾涩的声音来:“你……你是警察?”
那老妇人沉声道:“转过身去!”
王亭的心中,又起了一线希望,对方如果是警察,现在应该表露身份了,而如果对
方不是警察,那么,她的手枪,可能根本只是玩笑!
他仍然瞪著眼:“你,你手中的枪,是假的,我为甚么要听你的话?”他的话才一
出口,那老妇人手中的枪,向下略一沉,“拍”地一声响,响声很轻,可是随著那一下
声响,一颗子弹,已射在王亭的脚旁。
被子弹溅起的碎石片,撞在王亭的小腿上,痛得王亭几乎要叫起来,他的身子一震
,小刀落地,他也急忙转过了身去。
那老妇人又道:“向前走!”
王亭的身子发抖著,向前走著,他不知道自己遇上的老妇人是甚么人,他一直来到
巷口,只见巷口多了一辆汽车。
那辆车子可能早就停在那里的,但是他进来的时候,只顾盯著那老妇人的背影,根
本不曾在意旁的甚么。这时,车门打开,一个中年人自车中走了出来,王亭才到车前,
后脑上便受了重重的一击,身子向前仆去,恰好仆进了车厢之中。
当王亭在仆进车厢中的时候,他已经昏了过去。
那老妇人迅速进了车子,关上了车门,那中年男子也立时进了车子,车子驶走了。
巷中和巷口,都没有旁的人,当那中年人自车上走出来的时候,他曾四面张望过。
而那老妇人一枪柄击在王亭的后脑上,又将王亭推进车子,她自己也立时进去,直
到车子驶走,前后还不到半分钟。
那中年人、老妇人和王亭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小巷的高墙之上,一幢十分残旧
的房子一个窗口中,有一个孩子,一直在看著他们,直到车子驶走了,那孩子才叫起来
:“哥哥,哥哥,我刚才看到一个人被打昏,被推进了车子,就像是特务电影!”
警方在接到了那孩子家长的报告之后,开始显得很不耐烦,但是当警方终于派出了
几个警员来调查,而且在那小巷之中,发现了王亭手中跌下来的那柄小刀的时候,事情
就显得有点不寻常了。
那柄小刀的刀柄上,有著清晰的指纹,而在经过了印证之后,证明刀柄上的指纹,
属于累犯王亭所有。王亭是一个有过三次被判入狱的累犯,每次入狱,都是因为抢劫。
单是这一点,已然和那小童报告相同。那小童报告说,先是一个男人,跟著一个妇
人走进巷子来,然后,那男人用小刀指住老妇人。
警方很容易就找出了王亭的照片。请那个小童来,将王亭的照片,混在许多其它人
的照片之中,不到五分钟,那小童就找出了王亭的照片。
事情再也没有疑问,那个持刀的想要抢劫的男子就是王亭,可是那小童的报告,上
半部分虽然已得到了证实,下半部分,仍然令人难以想像。
据那小童说,那老妇人取出了手枪来,放了一枪(但是没有枪声),王亭就转过身
去,走到了巷口。
巷口有一辆车子等著,另一个男子在车中走出来,那老妇人将王亭打昏过去,推进
了车子,然后车子驶走了。
那小童看过全部事情的过程,但是他却未曾注意那辆汽车的号码,只记得车子是白
色的。而在这个城市中,白色的车子,有好几万辆,那小童又说不出车子的形状。对于
一个住在简陋屋子中的贫家小童而言,几乎每一辆车子都一样。
警方对于这位目击的小童,经过反覆的盘问,直到肯定那小童所说的一切,全是真
的为止。
肯定了那小童所说的一切全是真的,那就等于说,累犯王亭,被人掳走了。
有谁会掳走王亭这样一个抢劫犯呢?那老妇人,和自车中出来的中年人,又是甚么
人?警方在深入的调查之后,发现了一点线索,查出王亭是一年前,第二次服完刑自狱
监出来的。
在这一年之中,他的生活过得并不好,他居然还能活下去,自然是因为他在出狱之
后,仍然不断在抢劫的缘故。那些劫案,可能因为事主损失不大,也可能因为事主怕麻
烦,是以并没有报案,警方也没有纪录。但是可以肯定一点,王亭在这一年之中,仍然
靠抢劫在维持生活。
警方发现的第二点,便是王亭最近还在一个赌摊中,连睹皆北,欠了许多赌债。而
主持这个赌摊的,是一批黑社会人马。
这批黑社会人马曾向王亭摊牌,要他还钱,王亭苦苦哀求他们延期一日,他表示明
天一定要去做一单大买卖来,买卖一得手,所有的债就可以还清。
而王亭口中的“明天”,就是他突然失踪的那一天。
警方有了这项线索,自然疑心这批黑人物,追债不遂,对付王亭。
可是,在传讯了许多人之后,发现那也不可能。第一,黑人物的目的是要钱,王亭
向那老妇人露出刀子,目的自然是行劫,那正是在实现他“做一单大买卖”的诺言,黑
人物没有理由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对付他的。
第二,经过调查,当日事情发生之际,那批黑人物都有不在现场的证据。自然,他
们可以指使别人去做,但是指使一个老妇去做那样的事,那也太不符合黑社会人物行事
的方法了!
于是,这就成了一宗悬案。
而王亭也没有再出现过,他这个人,像是已经在世界上消失了,更像世上根本没有
这个人存在过一样,没有人关心他,他也没有亲人,虽然在实际上,警方、法院、监狱
都有过他存在的纪录,证明他曾经在世上,存在了二十三年,但自那一天起,他消失了
。
警方以后也没有再怎么留意这件案子,因为王亭究竟是一个小人物,而且是一个累
犯,这件案子,几乎已没有甚么人再记得了。
我讲起王亭的被绑失踪案,是在一个俱乐部中。
这个俱乐部,由一群高级知识分子组成,其中有医生、有工程师、有大学教授,也
有知名的作家。我是这个俱乐部的特邀会员。
或许,是因为这批高级知识分子他们平日的工作太繁忙,生活太乏味,是以他们很
喜欢谈天说地,俱乐部也成了他们谈天说地的好地方。可是他们平日的工作、生活,离
不开方程式和显微镜,就算聚在一起,也谈不出甚么有趣味的东西来。
是以他们需要我,我一到,俱乐部中就充满了生气,因为我最多离奇曲折、荒诞古
怪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听得他们津津有味。
而我也很乐意有这些朋友,因为他们全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们的意见、学识,都是
我所钦仰的,我可以在他们的谈话中,获得不少知识。
那一天晚上,幽雅的客厅中,大约有二十个人左右,一位电脑工程师首先提出来:
“卫斯理,再讲一件故事我们听听。”
一位著名的女医生扬著眉:“可是,别再讲外太空来的生物了,这样的事,我们听
得太多,彷彿地球上只有你一个人,外太空来的高级生物,总是找你,不会找别人!”
我笑了笑:“你们听厌了外太空来的人的故事,那么,我就向你们讲一个发生在地
球人身上的故事,他也不是甚么大人物,只是一个极普通的小人物,他是一个曾坐过三
次牢的累犯,叫王亭。”
当我讲出了这一段话之后,原来在打桥牌的人停了手,在下棋的人,也转过了椅子
来。
于是,我讲了王亭的故事。
当我讲完之后,那女医生问道:“这件事,发生到现在,已有多久了?”
我道:“三年,整整地三年。”
一位教授笑了起来:“这是你自己造出来的故事吧,一个身无分文的劫贼,为甚么
会有人去绑他票?真是太滑稽了!”
我道:“决不是我造出来的,而是在事情发生之后,警方的一位负责人,认为这件
事太古怪,曾和我谈起过,你们不信,随时可以到警方的档案室中去查旧档案。”
客厅中静了一会,才有人道:“那么,你对这件事的看法如何呢?”
我吸了一口气:“我认为那个老妇人,和另一个中年人 ”
我才讲到这里,那位女医生就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十分爽朗,她一面笑,一再扬著
眉,显得神采飞扬。她用笑声打断了我的话头。
她道:“我知道了,你的推断一定是那两个人,是外星人,他们到了地球,掳走了
一个地球人,回去作研究,那个地球人就是王亭!”
我多少有点尴尬,但是我还是坦然承认:“是的,当时我的推断,的确如此!”
那位女医生揶揄地道:“我早就知道,卫斯理的故事,离不开外太空来的人!”
我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那么,请问还有甚么更好的解释?”
客厅中又静了下来,那位女医生没有再取笑我,因为事情实在太奇特了,有谁会去
向一个累犯下手,绑他的票?
过了一会,又有人道:“卫先生,你的故事,有一个漏洞,一个大漏洞。”
我向那位先生望去,并向那位先生道:“请指出。”
那位先生道:“你怎么知道王亭是在银行中,跟著那老妇人走出去的?”
我笑了笑:“并不是我故事中有漏洞,而是我忘记说了。这件案件发生之后,王亭
的照片,一连几天刊登在报纸上,那位银行的守卫,向警方报告,说他曾见过王亭,当
时王亭在银行大堂中,神色十分异样,他曾加以注意,是以记得。”
“那么,”那位先生又问:“银行守卫,也一定记得那位老妇人?”
当那位先生在向我发问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我的身上,自然是要
听取我的回答,可是我还没有开口,突然听得一个角落中,传出了一下低呼声来。
这一下听来像是十分吃惊的低呼声,吸引了我们的注意,我们立时向发出低呼声的
那个角落望去,只见那角落处坐著两个人。
我们都认识这两个人,男的是著名的生物学家,他的太太也是,他们两人合撰的科
学著作,特别是有关生物的遗传因子、生物细胞内染色体的著作,有著全球性的声誉,
非同凡响。
这时,我们看到,这位著名的生物学家,潘仁声博士,正将一杯酒,递给他的太太
,他的太太,
有人立时关心地问道:“甚么事?潘太太怎么了?”
潘博士忙道:“没有甚么,她多少有点神经质,或许是卫先生的故事,太紧张了!
”
许多人对于潘博士的解释,都满意了,可是我的心中,却存著一个疑问。
我刚才所讲的那个有关王亭的故事,只不过是离奇而已,可以说绝无紧张之处,为
甚么
自然,我只是在心中想了一想,并没有将这个问题提出来。
事实上,我也没有机会将这个疑问提出来,因为潘仁声立时问我:“对了,卫先生
,你还没有说出来,那守卫是不是认得那老妇人?”
我又略呆了一呆,在那一刹间,我的心中,好像想到了一些甚么。然而,我所想到
的,却又十分难以捉摸,我道:“没有,守卫没有注意到那老妇人,银行中人太多,他
不可能每个人都注意的。”
说我故事有漏洞的那位先生又道:“那么,你得承认有很多经过,是你编出来的。
”
我笑道:“应该说,是我以推理的方式,将故事连贯起来的。我们知道王亭要做‘
买卖’,他自然要在银行中寻求打劫的对象。他结果找到了那老妇人,而在那个小巷子
中下手,而从巷口停著车子,有人接应这一点看来,那老妇人显然是早有预谋,特地在
银行中引人上钩,我只加了一两句对白,不算过分吧?”
那位先生笑了起来:“算你还能自圆其说,以后,也没有人发现王亭的尸体?”
我摇著头:“没有,王亭这个人就此消失,这件事,最离奇的地方也就在这里。事
实上,任何人绑走了王亭,都没有用处,各位说是不是?”
大家纷纷点著头,就在这时候,潘仁声博士和他的太太王慧博士站了起来,潘博士
道:“对不起,内子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这个俱乐部中的集会,通常都不会太晚,潘博士既然准备早退,也没有甚么人表示
异议,那位著名的女医生走过去,握了握
你日间除了教务之外,其余的时间,还在帮助你丈夫做特别研究?”
潘太太的神色很不安,她道:“是……是的。”
女医生道,“工作得太辛苦,对健康有妨碍。”
潘博士像是有点不愿意这位女医生再向下讲去,他忙道:“是的,谢谢你的忠告!
”
他一面说,一面就扶著他的太太,走了出去。在他们两人走了之后,我们又继续讨
论王亭的事情,一个道:“警方已放弃找寻了?”
我道:“警方一直在想找到王亭,可是现在的事实是,找不到。而且,关于那两个
和王亭失踪有关的人,也一点音讯都没有。”
那女医生笑著:“这倒真是一件奇怪透顶的事情,这个人到哪里去了?为甚么那两
个人,会对一个累犯下手,将他绑走?”
我摊了摊手:“这件奇案的趣味性,也就在这里,我希望各位能够找得出答案来,
对不起,我也想告辞了,再见。”
我和各人握著手,从各人的神情上来看,我看到他们对我所讲的,有关王亭失踪的
那件事的兴趣很浓厚,他们可能还会讨论下去。
但是我却没有兴趣参加他们的讨论。原因之一,他们全是知名的学者,但是知名的
学者,未必具有推理的头脑,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著,可能一点道理也没有。
原因之二,是因为王亭的事,对他们来说,新鲜得很。但是对我来说,却绝不新鲜
。
我在获知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之后,曾经花费过不少时间,作过种种的推测,也曾
经会见过和王亭有来往的各式人等,可是却一点结果也没有。
王亭的失踪,真可以说是一个难解的谜!
我离开了那建筑物,到了街角,我的车子就停在那里,当我打开车门的时候,我忽
然听得街角处,墙的那边有人道:“嘘,有人来了!”
我呆了一呆,本来我是要取钥匙开车门的,但是一听得有人那样说,我立时身形一
矮,躲了起来。接著,街角那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哪里有甚么人,不过是你
心虚!”
听到了那女人的声音,我心中不禁陡然吃了一惊,那是王慧博士的声音,她和她的
丈夫才离开俱乐部,他们躲在这里作甚么?
我略略直了直身子,透过车窗向前看去,但是我却无法看得到他们,因为他们在街
的转角处,我只听得
接著,便是潘仁声博士的声音:“骑虎难下,我们的研究,也已到了将近成功的阶
段,怎么能放弃?”
王慧博士却苦笑著:“就算成功,研究的结果也不能公布,这又有甚么用处?”
潘仁声博士犹豫了一下:“我们可以从理论上提出来,然后再从头作实验来证明。
”
王慧博士没有再出声。
我偷听他们的对话,听到了这里,心中感到疑惑之极,我全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些甚
么,但是总可以肯定一点,那便是这两位科学家,正有著一件事(和他们的研究工作有
关),是不愿意被别人知道的。
我正想走过去和他们招呼一下,一辆街车驶了过去,潘仁声夫妇,截住了那辆街车
,登上车子,走了。
我进了车子,本来我是准备回家去,但是当我踏下油门的时候,我改变了主意。我
一直在想著
便对别人说的。
我和他们夫妇并不能算是太熟,但是我十分敬仰他们在学术上的成就。当时促使我
改变主意的原因,只有三成是为了好奇,其余,我是想跟著他们,看看他们究竟有甚么
困难,我是不是可以帮忙。
我不再取道回家,而是跟在前面行驶的那辆街车,一直向前驶去。
第二部:博士夫妇态度奇异
当我跟到了一半的时候,天下起雨来,雨势很大,我保持著一定的距离。
约莫在十五分钟之后,前面那辆街车,在一幢很旧的大房子前,停了下来。
像那样的旧房子,现在已经很难找得到,它一共有三层,车子不能直达屋子的大门
口,要走上大约三十多级石阶,才能进入屋子。
我看到潘博士夫妇下了车,用手遮著头,向石阶上奔去,他们奔到了门口,停了下
来,我一直望著他们,屋子中很黑,好像除了他们之外,整幢屋子再也没有人居住,但
是
铃。
那辆街车已经驶走,雨仍然很密,我和那屋的距离,大约是五
围很静,所以我可以听到屋中响起的门铃声。
我的跟踪,到这时为止,可以说是一点意义也没有的,我也准备回去了。
我将车子缓缓驶向前,一面还抬头望著他们,我看到那幢旧房子之中,亮起了灯光
,接著,门就打开,
那来开门的人,也将门关上,这一切,全是十分正常的情形。
然而,就在那时,我却陡地踏下了煞车掣。
我虽然踏下了煞车掣,可是在刹那间,连我自己也不明白为甚么忽然要停车 这
很难解释,我自然是发现了一些甚么不寻常的事,才会突然停下车来的,可是,我停车
,这只是一刹那间的一种自然反应,等到我停下了车子之后,我却有点说不出所以然来
。
我究竟发现了甚么呢?
那时,雨仍然十分紧,屋子的门已经关上,屋中有灯光透出来,一切都那么平静,
那么正常,是甚么使我刚才突如其来地要停车呢?
我双手扶住了驾驶盘,想了好几秒钟,尽量捕捉我停车时的那种奇异的感觉。我终
于想起来了,我之所以停车,是因为我在那一刹间,看到了那个前来开门的男人的身影
。那身影,我像是很熟悉。
由于那男人来开门的时候,灯光由屋中透出,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身形,至于那男
人脸上的轮廓,我不怎么看得清楚。
由于在那一刹间,我感到那个人可能是我的熟人,然而,这时我即使仔细地想,也
想不起那人究竟是甚么人。
我没有再停留多久,就一直驾车回到了家中。在归途上,我在想,那来开门的,可
完善的实验室,那是人尽皆知的事。那么,这个人可能是我的熟人,也不是甚么奇怪的
事。
当时我只是在想,下次再见到潘博士的时候,不妨问问他,那个是甚么人。如果真
是我的熟人的话,那么,我就可以在他的身上,了解一下
妇两人,究竟遭到了甚么麻烦。
我回到了家中,也没有继续再去想那件事。接著,又过了好几天。
一天晚上,我又到了那个俱乐部中,我几乎已经忘记那件事了,直到了俱乐部之中
,我顺口问道:“
一个生物学家应声道:“没有,他们已有好几天没有来了,王博士甚至请了假,不
去上课,我想一定是他们的研究工作十分紧张之故。”
我顺口应了一声:“是么,做你们这种科学家的仆人,真不容易,你们常常废寝忘
餐,晨昏颠倒,真是难伺候。”
那生物学家呆了一呆:“你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我道:“我是说,当潘博士他们的仆人,很不容易,他们不是有一个男仆么?”
这时,又有几个人向我围了过来,我的话一出口,有三四个人立时笑了起来,一个
道:“
只是他们两人住著。”
我呆了一呆:“那或许是我弄错了,不是他们的仆人,是他们的研究助手。”
那生物学家道:“他们的研究工作,一直保守秘密,根本不聘用任何助手!”
我笑了笑,这实在是一个不值得争论的问题,我只是道:“那么,或者是他们的亲
戚!”
那生物学家的神情,这时也变得十分古怪,他道:“你那么说,是不是说,他们居
住的屋子,除了他们夫妇之外,还有别人?”
那是毫无疑问的事,在几天前,雨夜之中,我曾见过有人替他们开门,所以我道:
“是的!”
那生物学家笑了起来:“卫先生,你一定弄错了,在那幢屋子之中,除了他们两夫
妇之外,别的仅有生物,就是他们培殖的细胞和微生物,或者,还有青蛙和白鼠,但决
不会有第三个人!”
我呆了半晌:“只怕你弄错了!”
那生物学家叫了起来:“我怎么会弄错?我是他家的常客,前天,我还曾代表学校
,去探问
我想将我前几天晚上看到的情形讲出来,但是我却没有讲。因为那是我对潘博士夫
妇,毫无理由的跟踪,讲出来自然不是十分好。
如果不是那天在雨夜之中,出来开门的人,使我感到他是一个熟人,因而给我的印
象十分深刻的话,那么,我在听得那位生物学家讲得如此肯定之后,我也一定认为是自
己弄错了。
但是现在,我却确切地知道,我绝没有错,在潘博士的那幢古老大屋之中,除了他
们夫妇之外,还有第三个人!
事情彷彿多少有点神秘的意味在内,我有登门造访他们两夫妇一次的必要。
我当时并没有说甚么,也没有继续和他们讨论这个问题,我又和周围的人,闲谈了
几分钟,然后,我藉词走开去,来到了电话旁。
我拨了潘博士家中的电话,坐著,等人来接听,电话铃响了很久,才有人来听,我
一听就听出,
有点紧张,他道:“有甚么事,
我忙道:“没有甚么,我在俱乐部,知道王博士没有去上课,特地来问候一下。”
潘博士的话有点期期艾艾:“没有甚么,她只是不过稍为有点不舒服而已。”
我道:“我想来探访两位,现在,我不会耽搁两位太多时间的,不知道是不是欢迎
?”
潘博士发出“唔”地一声响,在“唔”地一声之后,他好一会不出声。任何人都可
以听得出,那实在是他不欢迎我去的表示。我自然也听得出,但是我的目的既然是要到
他家中去一次,我也不管他是不是欢迎,装出听不懂他的意思:“我在十分钟之内可以
来到,至多不过耽搁你十分钟而已。”
潘博士疾声道:“卫先生,我 ”
可是我明知他一定要拒绝的,是以,我不等他把话讲完,立时就放下了电话。
我也料到潘博士如果不喜欢我去的话,他可能立时再打电话来拒绝的,是以我一放
下电话,立时就离开了俱乐部。当我走出俱乐部门口的时候,我听得有人在叫我的名字
,但是我并不走回去,而是加快脚步,来到了车旁,十分钟后,我已走上石阶了。
无论我怀著甚么目的去探望潘博士夫妇,在表面上而言,我的探访总是善意的。我
想,他们的心中,就算再不满意,也不致于将我拒之门外的。
我的猜想不错,当我按铃之后,潘博士来开门,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他道:“我在
你放下电话之后,立时打电话,想请你不要来,但是你已经走了!”
我忙道:“应该的,我们既然是朋友,自然得来拜候拜候。”
对于我的这种态度,潘博士显然一点对策也没有,而我也已不等他的邀请,便自顾
自向内走去,他倒反而变成跟在我的后面。
他的声调有些急促:“对不起,内人睡了,而我的研究工作又放不下,你是否能…
…”
我忙道:“那不要紧,你可以一面工作,一面招呼我,或者,我可以作你的助手!
”
潘博士终于找到发作的话头了,他的脸色一沉:“你应该知道,我的研究工作,是
绝不喜欢有人来打扰的,请你原谅!”
我摊了摊手:“各人有各人的习惯,不要紧,潘博士,你这里真静啊,那么大的屋
子,就只有你们两夫妇住著么?”
潘博士显然有点忍受不住了,他不客气地道:“是的,我们喜欢静,对客人的来到
,有时很不耐烦,如果没有甚么特别的事 ”
他在下逐客令了,我仍然笑著:“对不起,我真的打扰你了,再见,替我向潘太太
问好!”
潘博士点著头,又来到了门口,打开了门,分明是要赶我走了。
我向门口走去,在我向门口走去的时候,我的心中,迅速地在转著念头。
潘博士不欢迎我到他家中来的态度,明显到了极点,我甚至可以肯定,潘太太一定
没有睡著。这种不欢迎人的态度,如果单以不喜欢他的研究工作被人打扰来解释,是说
不过去的。
看他的那种神态,自然是说他这屋子之中,有著甚么不愿被人发现的秘密存在,更
合理得多!
我立时又想起前几天,雨夜之中,来替他们夫妇两人开门的那个人来。
我觉得,我不应该就那样糊里糊涂地离去,我应该在离去之前,弄清楚我心中的疑
问。
是以到了门口,我站定了身子:“你说屋子中,只有你们两个人住吗?”
潘博士的神色,变得十分异样,他的神情看来像是很愤怒,然而很容易就可以看出
来,他那种愤怒,其实是在掩饰他心中的不安。
他大声道:“你这是甚么意思?你是来调查人口的么?”
我笑了笑:“对不起,我只是因为好奇!”
我在说了那句话之后,立时向外走去,因为我知道,如果潘博士的心中,真有甚么
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话,他一定会拉住我,不让我走的,因为我的这句话,说得太模棱两
可了。
果然,我才跨出了一步,潘博士便伸手拉住了我,我觉出他的手背在微微发抖。
他道:“你觉得好奇?是甚么使你觉得好奇?”
他的声音很急促,在问完了这个问题之后,他甚至不由自主在喘著气。
我望著他,叹了一声:“我们总算是好朋友,如果你的心中,有甚么不能解决的麻
烦,不妨向我说一说,我一定会尽力帮忙!”
潘博士的身子,又震动了一下,但是他却立时道:“没有,有甚么麻烦?一点也定
有!”
我冷冷地道:“那么,为甚么你明明有一个仆人或者是你的助手,在这屋子之中,
你却一口咬定,只有你们两夫妇住在这里?”
潘博士的身子,陡地向后,退出了几步,我摊了摊手:“我看到过这个人,在将近
午夜时替你们开过门,他还可能是我的熟人。”
潘博士又后退了几步,这时,他已退进了屋内,而我则在屋外。
看他的神情,我知道我的话,已经使他受了极大的震动。
我在想,就算他不愿意向我说出实情的话,他也一定会向我有所解释的。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全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突然一伸手,“砰”地一声
,将门关上,等我想伸出手来推住门,不让他将门关上的时候,门已经关上了,我被他
关在门外!
我呆了一呆,虽然隔著一度门,然而在门被关上之后,我还是可以听到潘博士发出
的急速的喘息声,接著,便是一阵脚步声。
那一阵脚步声使我知道,潘博士一定已经离开了屋子门口,走进去了。
我在门口呆立了片刻,颇有点自讨没趣的感觉。
然而潘博士的态度,却令人起疑:十足像是一个不擅犯罪的人,在犯了罪之后,被
人识穿了一样。
他突然之间,将我关在门外,与其说是他的愤怒,那还不如说是他的惊恐,他不敢
再面对著我,所以才将门关上。
直到这一刹间,我才将潘博士夫妇和“犯罪”这个名词联想在一起。在这以前,我
只不过因为好奇而已。
然而这时,我虽然联想到了这一点,我还是无法想像,像潘博士夫妇那样的著名学
者,会有甚么犯罪的行动。
我在门口站了足足有好几分钟,才转过身,慢慢走下石级去,当我走到最低的那级
石级之际,我又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接著,便是
请你回来。”
我转过身,看到潘博士夫妇,一起站在门口,我三步并作两步,奔了上去。王慧博
士的神情很紧张,她道:“真对不起,我们的研究工作太紧张了,以致不能好好招待客
人!”
我微笑著:“只因为是研究工作紧张?”
王慧博士道:“是的,我们现在研究的,是一个人类从来也未曾研究的大课题,卫
先生,我向你请求,别打扰我们!”
她那样说,我倒真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忙道:“我绝对不是来打扰你们的,只是我
觉得你们两位,好像有甚么麻烦,是以想来帮助你们!”
王慧博士摇著头:“谢谢你,我们并不需要帮助,只要安静。”
我摊了摊手,道:“好,那么,请原谅我,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他们两夫妇齐声道:“谢谢你,谢谢你!”
我向他们点头告别,又转身走下石阶,他们立时将门关上,当我走完石级,来到路
边的时候,恰好一辆警方的巡逻车,缓缓驶过来。
在巡逻车上的一个警官,是我认识的,他看到了我,向我扬了扬手,又向潘博士的
旧屋子,指了一指:“来拜访
我顺口道:“是的!”
那警官道:“博士很少客人的。”
我心中陡地一动:“你怎么知道,可是因为你常在这一带巡逻?”
那警官点头道:“是。”
我立时又道:“那一幢大屋子,就只有他们两夫妇住在里面?”
那警官道:“好像是,我没有见过别的人!”
我向那警官告辞,来到自己的车边,驾车回家,到了家中,我心中的疑惑更多了,
我只觉得这对学者夫妇,在他们的屋中,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自然,我又想起了那个替他们开门的人来。
潘博士夫妇,似乎竭力要否认那个人的存在,但事实上,我见过那个人,而且,还
感觉到那个人,是我的一个熟人!
我苦苦思索著,回忆著我见到那人时一刹间的印象,想记起那是甚么人。但是却没
有结果。因为当天晚上下著雨,光线从屋中射出来,“熟人”的感觉,只不过是刹那间
的印象,要我在事后,再去回想那个人究竟是谁,我实在没有法子做得到。
然而,那一刹间“熟人”的印象,却也十分有用。因为如果不是有那种印象的话,
我根本不会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这时候,我忽然想起,我可以趁著深夜,偷进他们的住宅中去一看究竟。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几乎已经要付诸行动了,但是在一转念间,我却又冷静了
下来。
我想到,这一切,可能全是潘博士夫妇的私事,任何人都有保持自己私生活不受侵
扰的权利,我为甚么一定要去多管闲事呢?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吁了一口气,心想:“算了吧,人家的事,还是别理会
那么多了!”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的时候,天才亮。
我有时候睡得很迟才起身,但是有时,却又起得很早。而每当我早醒的时候,我喜
欢到阳台上去,呼吸一口清晨的新鲜空气。
那天,我自然也不例外,我拉开了门,站在阳台上,那时,天才蒙矓亮,可是我才
站在阳台,就陡地一呆。因为我立时看到,在我家的门口,停著好几辆警车,警员都下
了车,一看到我在阳台现身,立时都躲到警车的后面去,看那情形,就像是我的手中,
捧著一把机关枪,会向他们发射一样。
我呆了一呆,不知发生了甚么事,但是从那几辆警车,就停在我的门前,和车上的
警员,分明是在注视著我的屋子这两点来看,他们一定是冲著我而来的。
正当我在莫名其妙之际,又是一辆警车驶到,那辆警车一到,几个高级警官,一起
跳了下来,其中有我欢喜冤家,杰克上校在内。
一看到了杰克上校,我不禁皱了皱眉头,他也来了,可知道事情绝不寻常了,因为
普通的案子,绝对不需要像他们那样高级的警务人员出马的。
他们几个人才一下车,也立时在车后躲了起来,到这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大声
叫道:“喂,上校,又发生了甚么事?”
我说“又发生了甚么事?”,自然是有理由的,在这以前,有过好几次,杰克上校
声势汹汹地要来逮捕我,以为我犯了罪,结果,证明只是他判断错误。而现在,从这种
阵仗来看,看来杰克上校,又像在导演著一出喜剧了!
只不过,这出“喜剧”的“场面”,看来比以往几次,都要大得许多。
我大声一叫,杰克还没有回答,房中的白素,倒给我惊醒了,她含含糊糊地问道:
“甚么事?”
我道:“我也不知道,杰克带了好几十个警员来,好像我犯了弥天大罪!”
就在我以为事情还很轻松地那样说的时候,杰克上校的想法,显然和我绝不一样,
我看到在车后的那些警员,都举起了卡宾枪,对准了在阳台上的我,而从他们身上的臃
肿情形看来,他们全穿著避弹衣。
同时,杰克上校的话,也从传音筒中,传了过来,他的话,更令我啼笑皆非。他道
:“卫斯理,听著,你的住所已被包围了,快将双手放在头上走出来,限你三分钟之内
走出来!”
听得他那样嚷叫著,我真是啼笑皆非,同时,我的心中,也不禁有点恼怒,我大声
喝道:“杰克,你究竟在捣甚么鬼?”
杰克仍然躲在车后,却重覆著他刚才的那几句话,白素也披著睡袍,到了阳台上。
白素就是有那么好,平常的女人,一见到这样的阵仗,一定惊惶失措了,但是她出
来之后,向下一看,却觉得好笑,道:“怎么一回事,上校先生又发甚么神经?”
这时,杰克上校已在作他的第三次喊话了!白素摊了摊手:“看来,你只好照他的
话办事了,不然,他可能会下令施放催泪弹,将你逼出去!”
我皱著眉:“看情形,他不像是在开玩笑,我当然要出去,你立时通知刘律师,请
他到警局去,我看有麻烦了!”
白素扬著眉:“你最近做过甚么事?”
我最近做过甚么事,值得警方如此对付我呢?老实说,我完全不知道。
我用开玩笑的口吻道:“我最近将一架飞机,劫到哈瓦那去,换了一箱雪茄回来!
”
白素也笑了起来,在笑声中,我离开了阳台,下了楼,走出了大门。
第三部:惊人谋杀案
当我在大门口出现的时候,气氛更来得紧张,杰克大声叫道:“将手放在头上!”
我不禁感到生气,怒道:“杰克,你看到么,我还穿著睡衣,我手上没有任何武器
。”
杰克上校总算从警车之后,闪出了身子来,可是他脸上的神情,仍然紧张万分,他
道:“谁知道,可能你睡衣的钮扣,就是强烈的小型炸弹!”
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杰克,为了甚么?”
杰克一挥手,四五个手持枪械的警员,已向我逼了过来,我自然不会作任何反抗,
我向外走去,两个高级警官向我走来,其中一个,扬著手铐。
我立时对那持手铐的高级警官叱道:“走开,就算你们有绝对充分的理由要拘捕我
,也决用不到手铐,而且,拘捕我的理由是甚么?”
杰克上校这时也向我走了过来,他将拘捕令扬在我的面前,道:“卫斯理,你涉嫌
谋杀一男一女,死者是潘仁声、王慧两个人!”
我呆住了!
这实在是晴天霹雳!
老实说,我是很少受到那样的震动的,但是我这时,真正呆住了!
潘仁声和王慧,他们就是潘博士夫妇,而我涉嫌谋杀他们两人,那也就是说,他们
两人已经死了!
直到想到了这里,我紊乱之极的思绪,才顿了一顿,失声道:“潘博士夫妇死了?
”
杰克上校站在我的面前,冷冷地道:“自然死了,你以为他们在经过了你那样残酷
的对待之后,还能够活著么?走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无疑是清凉的,但是我这时,却像是吸进了一团火一样
,我苦笑著:“杰克,你知道,我是从来不杀人的!”
杰克上校的态度仍然冰冷:“或许是你的第一次,你失手了。”
我无意义地摇著头:“你弄错了,上校,你完全弄错了!”
杰克上校厉声道:“他们的屋子中有你的指纹,你离开他们的屋子时,一个巡逻警
官看见过你。”
我忙道:“是,我认识这位警官,我还曾和那位警官讲过几句话。”
杰克上校又道:“这就够了,当时的时间,是十一点零五分,而法医在检验死者尸
体的结论,是他们两人,死亡的时间是十一时左右。”
我又吸了一口气:“十一时左右,可能是十一时半,那在我离开之后!”
杰克上校不让我再讲下去,他立时冷笑道:“你对我说也没有用,留在法庭上,看
看陪审员是不是可以接纳你的话!”
我心中尽管十分恼怒,但是我也知道,在如今的情形下,发怒绝不是办法,我只是
冷冷地道:“上校,你想将我送上法庭,已不止一次了,可是每一次都只证明你白费心
机,而且给真正的犯罪分子从容的时间逃走!”
当著那么多警官的面,我那样不留余地地说著,这自然使得杰克十分狼狈,他大声
吼叫著:“带他上车,快行动!”
我耸了耸:“不必紧张!”
我自动向前走去,在我登上警车的时候,我看到白素站在门口,向我挥著手,她一
点也没有紧张的神态,轻松得就像是我和朋友去喝一杯咖啡,聊聊天一样。
我到了警局,连杰克上校也感到很意外,刘律师已经先在警局恭候了。
杰克上校狠狠瞪了刘律师一眼:“案情很严重,疑犯可能不准保释。”
刘律师道:“卫先生是有声望的人,我想检察官接纳我的意见的机会比较多一些。
”
杰克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和他一起进了另一间办公室,我们在警员的严密看守之下
,留在杰克上校的办公室之中。
这时,我的心中十分乱。潘博士夫妇遇害了,法医判他们死亡的时间,是在十一时
左右。
其实,我并不知道我昨晚和他们分手的时间是几点钟,但是巡逻警官报告的时间是
不会错的,那就是十一时零五分。
潘博士夫妇自然不会在十一时之前遇害,因为那时,我还和他们一起。
而法医虽然不能判断出精确的时间来,但是也绝对不致于相差太远。
那也就是说,几乎是我才离开,就有人杀死了潘博士夫妇,从时间的紧密接合来看
,凶手几乎不可能是由外面来的。
当然,杰克可以根据这一点,而认定在十一点零五分左右离开的我,就是凶手。但
是,我却有自己的想法,我自己的想法是:凶手当我在的时候,就在屋子中!
我可以有更进一步的推断,凶手就是我曾经见过一次,但是却遇到潘博士夫妇,坚
决否认他存在的那个神秘的“熟人”!
当我想到这里的时候,我更加混乱了!
因为本来,一个人存在,潘博士夫妇要竭力否认,这已经是够神秘,和够叫人伤脑
筋了,更何况,现在又发生了谋杀案,两位国际著名的科学家被谋杀!
除了我,曾在那夜见过他们的屋子中有另一个人之外,其余的人都不知道,我就算
将我所见的,所推测的全讲出来,也没有证据支持我的说法。
在杰克上校的办公室中,我等了大约十五分钟,才看到刘律师和杰克一起走了进来
。
杰克的脸色显得很难看,一看到他那种难看的神情,我就知道,如果我睡得著的话
,我大可以回去再好好补睡一觉。
果然,刘律师道:“行了,你可以离开,但是你必须接受警方二十四小时不断的监
视,同时,每日要向警方正式报到一次。”
我摇了摇头:“这些,我不准备实行!”
刘律师愕然地望著我,杰克道:“你敢不遵守规定,那是自讨苦吃!”
我笑著:“上校,你完全弄错了,我的意思是,从现在起,我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你知道,我也知道,这是一件大案子,而我还知道这件大案子的一些十分古怪的内容。
你的心中更明白,你一个人破不了这件案子,而我一个人也破不了,我们必须合作,和
以往的许多次合作一样!”
杰克虽然沉著脸,但是我的话,却确确实实打动了他的心。尤其当我提到“以往多
次的合作”的时候,他更是心中有数。
他望了我半晌,才道:“可是,这一次,你是本案的嫌疑人!”
我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我就更有理由要参加这项工作,我想你应该知道,我参
加,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杰克搓著手:“可是,可是……警方和疑犯合作,那史无前例!”
我拍了拍他的肩头:“上校,别认定我是疑犯,你心中其实和我一样明白,我没有
杀人,你拘捕我,只不过是为了那几个脆弱的证据,我现在回家去换衣服,你到现场去
等著我,别让你的手下随便进屋去,你也在门口等我好了,我相信有许多宝贵的线索,
一定已经给你破坏了,但是我不希望你们破坏得更多。”
我讲完之后,杰克像是又想甚么,但是我立时又道:“当我们再次见面,我会提供
一些极其宝贵的资料给你!”
杰克的话,始终没有再说出来,他目送著我离去,自然同意我的提议了!
我和刘律师一起出去,在例行公事上签了字,对刘律师道:“真对不起,一清早将
你吵醒了!”
刘律师道:“难得早起一次,是有好处的,潘博士夫妇被杀的事,早报上没有消息
!”
我道:“那自然又是上校的杰作,他是一个典型,有权在手,不弄弄权不过瘾,哪
怕他知道没有用,封锁几小时新闻,也是好的。这实在是一种小人物的反应。”
刘律师点著头,他送我回家,白素像是知道我一定可以立时回家一样,为我准备了
早点,但是我却没有吃,只是换了衣服,洗了脸,就驾车直驶
旧得可以的大房子。
当我到达的时候,杰克上校已经在那里了,屋子门口,守著许多警员,我一下车,
杰克就向我走来,我和他一起登上石级。
才一进大门,我就呆住了!
地上全是血,血已经凝结了,但是斑斑块块,看来还是怵目惊心!
我呆了一呆,杰克道:“一个夜归的邻居,经过这房子的门口,看到有血自大门的
门缝流出来,直流到石阶上,他立时惊呼起来,惊动了其他的人,这才报警的,惊方人
员到达后,发现了死者,我才赶到现场。”
我已经看到,就在大门口,地板上,用白粉画著一个简陋的人形,而在楼梯夫人听
到楼下有声音,就赶下来看,而她才一下楼梯,就遇上了伏击,也遇害了。
这两个著名的科学家,在不到十二小时之前,我还和他们在一起,说话、讨论问题
,但是现在,他们却已躺在冰冷的殓房里了!
我抬起头来:“凶手的凶杀方法,如此残忍,他可能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
杰克上校摇著头:“不见得。”
我忙道:“为甚么?”
杰克道:“我在赶到之后,发现壁炉中有许多纸灰,而我们详细搜查的结果,潘博
士一切研究工作的记录都找不到,可能都被烧成灰烬了!”
我苦笑了一下,杰克上校反对我作出的凶手是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的判断,显然并
不是意气用事,因为一个神经不正常的人,断然不会在杀人之后,还将一切文件,全部
烧毁的。
而这时,我的心中,又立时生出一个疑问来,为甚么一切文件全都被烧毁,包括潘
博士夫妇研究的记录在内?难道他们两人研究工作,对他们的死,有著甚么直接的关系
?
那时,我心中十分乱,虽然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实在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我只是问道:“任何文件,都没有留下?”
杰克道:“有的,在潘博士研究室的一张桌上,有著一份案头日历,在四天前那一
页,留下了三个字!”
我立时问道:“三个甚么字?”
杰克直视看我:“你的名字,卫斯理!”
我陡地一怔,吸了一口气。
我和潘博士说不上是甚么深交,只不过在那个俱乐部中,经常见见面而已,他为甚
么要将我的名字,留在他的案头日历上?而且是在四天之前?四天前,我和他之间,发
生过甚么值得他留下我的名字的事?
突然之间,我想起了,四天之前,正是我在俱乐部,讲了有关王亭的事,潘夫人感
到不舒服,他们两人突然离去那一天!
但是,这又有甚么重要呢?为甚么他在这一天,留下了我的名字?
我脑中混乱之极地在想著,杰克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他道:“笔迹专家已经证明
,
我苦笑了一下,杰克又道:“我还没有问你,你为甚么要连夜到这里来?”
我道:“这件事,我会很详细地告诉你,我相信我将对你说的一切,一定是整件案
子的关键所在,但是,我要先看一看整幢屋子!”
杰克道:“这很重要么?”
我道:“是的,你和我一起看。”
杰克这次,表现得很有耐心,或者他知道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案件,必须有我的合
作,才能有破案的一天,或许是另有别的想法。
我和他从底层看起,那屋子的确很大,对两个人来说,更是大得异样。
屋子一共有三层,底层是客厅、饭厅、小会客室、厨房,以及另外两间房间,第二
层经过改动,是卧房和一间极大的研究室。
卧房和研究室连在一起,可知他们夫妇两人,对于研究工作是如何认真。
卧房中的一切很整齐,那表示昨晚在我离去之后,他们可能并未进过卧房,也进一
步证明,我来的时候,
的,当时在做甚么?可能正在研究室中工作。
研究室中有许多仪器、试管,那可以说是一个十分完善的生物化学研究室,也一点
不凌乱,看不出任何被破坏过的迹象。
在研究室中,有一样东西,吸引了我和杰克两个人的注意,那是一只极大的箱子,
箱子里面是一张椅子,箱子外,是附属的一组仪器。我凑近去看了看,大致上认得出,
那是控制温度,和供给氧气的,从一组仪表上显示,这箱子之中,温度可以下降到零下
四十度。
而这箱子的大小,也足可以坐得下一个人有余,我和杰克都极度的诧异。
但是我们两人,都看不出那箱子究竟有甚么用途来,是以我们谁也没有说甚么。
而屋子的二楼,则是几间空置的房间,堆著不少杂物。本来,我是想在屋中找那个
我曾见过的“熟人”的住所的。
因为只要发现有了潘博士夫妇之外,另一个人的住所,那就足以证明我所见过的那
个人,的确是存在的了。可是我却失望了。
因为从整幢房子看来,除了潘博士夫妇之外,实在找不出另外有一个人住过的痕迹
来。
潘夫人显然是一个十分能干的人物,她不但在学术上有著巨大的成就,而屋子中的
一切,她也整理得井井有条。
我们在上了三楼之后,又回到了客厅中,杰克瞪著我,我坐了下来。在那刹间,我
只觉得头部沉重无比,几乎甚么都不愿想。
我只注意到杰克的神色,已越来越不耐烦,他不断在我面前走著,而且步子愈来愈
快,那更令我心乱。我正想喝阻他,叫他别再在我的面前,晃来晃去,他已经站定了身
子,大声道:“这件血案,一定轰动世界,我不能永远封锁这件事、也不能没有凶手!
”
我呆呆地望著他,在那一刹间,我的确有点发呆,那自然是为了杰克最后的那一句
话,或许是案子的被害人实在太重要了,所以令得他有点语无伦次了吧!
我望了他一会,才道:“你那样说是甚么意思?你为了要一个凶手,是不是准备随
便找一个无辜的人去顶替呢,请问!”
杰克冷冷地道:“别忘记,直到现在为止,你的嫌疑最大,你仍然要出庭受审。”
我叹了一声,我心中在想,以后,我决定不再去理会人家的闲事了,理闲事,竟然
理出了如此不愉快到了极点的结果来。
我的思绪仍然很乱,但是我还是必要将我如何会来探访潘博士夫妇的原因,以及那
天雨夜我跟踪博士前来的经过,向杰克说一遍。
所以,我指著一张椅子:“你坐下,别焦急,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
杰克有点不大情愿似地坐了下来,而我却不理会他的情绪怎样,我还是将我所知道
的、所经历的、所猜疑的,和他详细说了一遍。
杰克这个人,不是全然没有好处的,他虽然对我有偏见,而且在我说话的时候,尽
管他心中在不断地骂著,但是他却并不打断我的话头。
他十分用心地听著,直到我说完,他才用一种十分冷淡的语调道:“你的意思是,
有一个神秘人物,别人都不知道这个人物的存在,但是实际上,这个人物
妇,生活在一起?”
我皱了皱眉,道:“对于‘生活在一起’,或者还有商榷的必要,但这个人,能够
在深夜,还替潘博上夫妇开门,那么,他
!”
杰克立时道:“刚才,我和你都看过了整幢屋子,你和我都知道,除了潘博士夫妇
之外,这屋子之中,并没有另一个人住著!”
我点头道:“你说得对,但这个人可能不住在这屋子中,但时时和潘博士夫妇来往
。”
杰克有点不怀好意地道:“这个人是甚么人呢?”
我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只好摊了摊手:“不知道,我只知道,这个人可能是我的
一个熟人!”
杰克忽然叹了一口气:“卫斯理,你不要以为我时时和你作对,你要明白我所处的
地位,我们两人所处的地位如果掉转来,那么请问你是不是会去追寻一个一点头绪也没
有的人?”
杰克的这一番话,倒是讲得十分诚恳,我呆了片刻,才道:“你说得对,你说‘一
点头绪也没有’,我已经很感谢你了!”
杰克显得十分疲倦地,用手抹了抹脸,显然这件案子给他的精神负担,十分沉重,
他道:“是的,我不想和你吵架,不然,我一定说这个人是子虚乌有的。”
我提高了声音:“事实上,这个人是存在的,对了,只要这个人曾在这屋子中生活
过,我们一定可以在这间屋子中找到这个人的指纹,我相信这个人留在这屋中的指纹,
一定不在少数,只要寻找,我们就一定可以得到十分重大的线索!”
我那样一说,杰克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他道:“你说得对,事实上,凶案发生
之后,我们已经作过指纹的搜寻工作,但只限于尸体的附近,现在,我们可以在整幢屋
子的范围内进行!”
我道:“还有,潘博士夫妇,全是高级知识分子,而人人都知道,他们从事一项十
分重要的生物化学上的研究,在实验室中,甚至没有一点记录留下来,这不是很意外么
?”
杰克点头道:“是的,一点具有文字纪录的纸张都没有,只有那案头日历上 ”
我苦笑著,接口道:“我的名字!”
杰克也苦笑了起来。
我已经明白,杰克这一次,和我之间的态度那么好,是他也知道,虽然我成了嫌疑
人物,但是我决不可能是杀害
所以我不妨坚持我的意见,我道:“上校,你一定得相信我。我还可以断定,潘博
士夫妇,一定是有意在对他人隐瞒我所见过的那个人,我来探访也们的时候,他们的精
神都很紧张!”
杰克叹了一声:“他们为甚么要隐瞒这个人呢!究竟为了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