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想立即和谭中校联络。但是我又立即想到,谭中校是基地中的高级军官,如

果基于某种神秘的原因,伊乐不能和外人相见的话,那么他当然服从决定,而不会违背

上级的决定,全力帮助我!

    那也就是说,找谭中校,非但没有用,而且会坏事!

    我看了看手表,早已过了飞机起飞的时间,我决定留下来,我自有我的行动计划。

    我将两张广告的原稿摺好,放进口袋中,向那人挥了挥手:“多谢你的合作。”

    那人一直送找出报馆门口,还在不断问我道:“究竟你要广告原稿做甚么?”

    我笑著:“讲给你听你也不明白的。”

    那人和我握手,我离开了报馆之后,到了另一家酒店之中,要了一间房间,然后,

我关在房间之中,思索著。

    其实我的心中,早已有了行动的计划,这时,我只不过是检讨我的计划是否可以行

得通而已。我的决定是:偷进那军事基地去!

    那的确是一个大胆之极的计划,我有著国际警方特等的身份证明,但是那军事基地

绝对不许别人进去,我若是被发现,不堪设想!

    但是我想来想去,却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可以使我和伊乐见面,我非但要偷进基地

去,而且要找到第七科的办公室!这想想容易,要实行起来,十分困难。

    但是我还是决定那样做。

    我离开了酒店,买了一些应用的东西,才又回到了酒店之中,一直等到天黑。

    天黑之后,我的第一步行动,就是带著我所买的那些应用之物,在酒店停车场中,

偷走了一辆汽车,将那些应用的东西放进了车中,架著车,离开了市区。

    我已到那军事基地去过两次,已记熟了道路。当我的车子经过那小镇之后,转进了

一条支路,我知道那条路是通向一片村子去的,而在过了那片林子之后,则是一个小湖

    这一切,全是我从买到的全市详细地图中查出来的,我将车子驶得十分小心,令得

它几乎毫无声息地滑进林子中。

    将车子停在隐蔽之处,提著那袋用具下车,翻过了一片小山坡,已经可以看到围在

军事基地外的铁丝网了。

    那种有著锐利的尖刺的铁丝网,足有十二呎高,而且,每隔两百呎,就有一个相当

高的岗楼,岗楼上的探照灯,在缓缓转动著。

    我伏在地上,打量著眼前的情形。

    要偷进军营去,第一,绝不能被探射灯的光芒照到。第二,我必须找到隐蔽的据点

以展开活动。

    在打量了片刻之后,发现那都不是难事,探照灯转动的速度并不快,每一转至少有

十二秒是照射不到,我可以在十二秒的时间冲向前去,在岗楼之下,暂时歇足,只有那

里,才是探照灯光芒照不到的死角。

    我在探照灯缓缓转过去之际,发力前奔,奔到了岗楼下,喘了一口气,等了两秒钟

,探照灯才照回我刚才奔过去的地方。

    我在工具箱中取出了一枝电器匠用的电笔,用那枝电笔,轻轻碰在铁丝网上,才碰

上去,电笔的一端,便亮了起来。

    不出我所料,那是电网!

    这军事基地一定有著极其秘密的任务,要不然,虽然每一个军事基地都有防守,但

也不见得都防守如此之严。

    戴上了一副绝缘的橡皮手套,然后,取出了一只十分锋利的大钳子,去钳铁丝网,

我已经十分小心了,但是钳子钳断铁丝网时,必发出来的那一声响,仍然令得我吓了一

大跳!

    刹那之间,我简直以为已被人发现,好像已有十数柄机枪对准了背脊,令得我直冒

冷汗,人也僵硬了片刻。

    我喘了口气,才开始去钳第二根铁丝,直到钳断了十根铁丝,弄开了一个可以供我

钻进去的大洞。

    我十分小心地从那洞中钻进去,因为铁丝网上的每一根铁丝全带电,如果我被其中

一杖尖刺刺破了衣服,而那尖刺又碰到了我的皮肤的话,那实在不堪设想。

    慢慢地通过那破网,终于,穿过了铁丝网,在那一刹间,我心情之轻松,难以形容

。在草地之上,打了一个滚。

    我本来是想一滚就跳起来的,因为我已经成功地偷进了军事基地之中。

    但是,我这一滚,却滚出祸事来了。

    我才滚出了几呎,突然之间,我身下的地面一软,我整个人向下沉去!

    那竟是一个陷阱!

    幸而我手上还握著那柄钳子,就在我身子将要跌进去之际,我用钳子的柄,勾住了

一株小树。那株小树显然也不能承受我的体重,另一只手抓住了草,勉力将我自己的身

子,拖上了地面。

    当我肯定我回到了结实的地面之后,我再藉著黯淡的星月微光,向下看去,我看到

的情形,令我伏在地上,半晌起不了身。

    那是一道足有十呎深的沟,那沟有六呎宽,紧紧挨著铁丝网,在黑漆漆的沟底上,

插著很多削尖了的竹片,如果我刚才竟跌了下去的话,那么,我这时一定已血肉模糊,

躺在沟底了。

    我呆了好一会,才慢慢站起身来,用力跳过了那道沟,发力向前奔出,五分钟之后

,已奔到了一座非常大的库房之前。

    我在那库房的门前,停了下来。已经偷进军营来,下一个步骤,是要弄清楚那“第

七科”是在甚么地方,才能和伊乐见面。

    我也早已安排好了计划,我走向一条电线杆,那条经过我特意选择的电线杆,几乎

全隐没在黑暗之中,我爬了上去。

    要分别电线和电话线,并不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我找到了一根电话线,钳断,然

后拉出铜线来,用最迅速的手法,接在我带来的一具电话上。

    当我接好了线,我拿起电话听筒,模仿著谭中校的声音:“怎么一回事,刚才电话

是怎么一回事?今天是谁当班?”

    我也立即听到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列上士,刚才电话线好像断了,你现在可

以听到我的声音,已经没事了。”

    “我是谭中校。”我说:“有要紧的事务,你替我接到第七科去!”

    在这时候,我等于下了一个赌注,因为我不知道第七科是不是有人在值班,如果有

,那我的计划自然进行得很顺利。但如果第七科根本没有人值夜班,那么,我还得化一

番唇舌掩饰我假冒的身份。

    我的心中,自然十分紧张,只听得接线生立时答应,这令得我安心了些。接著,我

便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第七科!”

    我忙道:“我是谭中校,你们有几个人在值班?”

    那女子像是十分奇怪,这点,在她的音声之中,是可以听得出来的,她道:“没有

人请病假啊,我们当然是六个人同时值班。”

    我呆了一呆,六个人同时值班,六个人,这个数字,使我想起伊乐的信中,曾说他

经常和六个人在一起,那么,他应该是那六个人中的一个?

    但是好像又有些不对头,因为当那女子说“当然是六个人”之际,像那是理所当然

,绝不容怀疑的事,而伊乐则说有六个人和他在一起,那么,连伊乐在内,一共应该是

七个人才是。

    我自然没有在那样的情形下,继续想下去,我只是立即道:“我是谭中校,现在,

有十分紧急的命令,你暂时离开一下,到第五号岗楼附近的库房来见我,快,立即就来

。”

    我想,将她引出来,我就可以逼她带我到第七科去了!

    却不料我的话才一出口,那女子已尖声叫了起来:“你不是谭中校,你不知道我们

绝对不能离开工作岗位!接线生,接线生,这电话是从甚么地方打来的,快查一查!”

    我呆了一呆,知道计划触礁,连忙拉断了电话线,滑了下来。

    我一著地,便听到一阵车声,已经有一辆车子,驶向五号岗亭。

    紧接著,警号便呜鸣响了起来!

    那显然是五号岗亭中的人,也发现有人弄断了铁丝网,偷了进来,我连忙向前奔去

,可是,在不到两分钟之内,至少有二十多辆汽车,开大了灯,从四面八方驶来!我已

无路可走了!

    如果再向前去,一定会被发现,我所能做的是:立时躲起来。

    我迅速地向前奔出了几步,来到了一扇门前,用最快的手法弄开了锁,推门而入,

又立时关上了门,眼前一片漆黑。

    我只知道自己已进入了一所库房之中,至于那样是不是安全,不得而知。

    我背靠著门站著,连气也不敢喘,我听到来回飞驶的车声,和奔跑而过的脚步声,

以及呼喝声,看来不知有多少人在捕捉我!

    几分钟后,我就听得有人叫道:“这里的电线被弄断了,爬上电线杆的工具还在,

快在附近,展开搜索,不能让他溜走!”

    在库房外面的脚步声更紧密,我相信外面每一吋的地面,他们都已搜查过,幸而他

们未曾想到搜查库房里面,我明白他们不搜查库房,是以为库房的锁十分好,不是随便

弄得开的。

    那锁的确十分好,因为像我那样的开锁专家,也弄了六七秒钟才弄开,但愿他们不

搜寻库房的门便收队,那我就可以逃过去了。

    但是,在二十分钟之后,我又听得一个声音叫道:“打开所有的库房,用强力探射

灯照射库房内部,他一定躲进库房去了。”

    另一个声音道:“上校,打开库房,是要基地司令批准的。”

    那声音怒吼道:“快著副官去请基地司令!”

    我吸了一口气,他们终于想到要打开库房,去请基地司令,再等基地司令将库房的

门打开,那需要多少时间呢?

    算它二十分钟吧,那么,这二十分钟就是我唯一可以争取得到的时间了。我不能到

外面去,那么,我就必须在这二十分钟内,在这所库房之中,找到妥善的地方躲地来,

好使他们不发现我!

    我连忙按亮了电筒,想看看仓库中的情形。

    而当我一按亮电筒之后,我不禁呆了一呆,我看到了两个很大的支架,斜放在那两

个支架上的,是两枚各有将近一百呎长的飞弹!

    那么大的飞弹,那是一枚长程的越洲飞弹!

    我虽然从来也未曾见过那种飞弹,但是我却也可以猜得到,多半那种飞弹,还是装

上了核子弹头的!

    也就是说,只要基地司令在某一个地方,一按钮,带有核子弹头的长程飞弹,便会

发射,核子战争便会爆发,人类的末日,便会来到!

第六部:主理亚洲最大电脑

    我现在也明白为甚么这基地要防守如此严密,原来它竟是一个核子越洲飞弹基地!

    电筒再移动著,整座库房之中,除了那两枚大型飞弹之外,没有别的东面!

    那也就是说,我没有藏身之所!

    时间在迅速过去,已听到大声呼喝“立正”的口号,那表示有高级军官到场,来的

自然是基地司令。

    我已没有选择的余地,我连忙奔向前去,爬上了支架,然后,顺著斜放著的飞弹,

在冰凉的金属体上,向上爬上。

    我一直爬到了飞弹的顶端,因为我发现那顶端有一个帆布套子套著。我用一柄小刀

割断了扎紧那帆布套的绳子,钻进了那套子之中。

    我总算找到了一个可以躲起来的地方,我躲在帆布罩之下,为了使我的身子不滑下

去,我必须紧抱住飞弹尖端的凸出物。

    我所抱的,可能就是一枚核弹头!

    我抱住了一枚核弹头!这实在匪夷所思,但是现在我却要靠这样来避免被发现。

    等了不到五分钟,便听到铁门被推开的声音,我低头看去,也可以看到了灯光,更

可以听到不少人,一齐走了进来。

    那时我离地大约有五十呎高,而且又有帆布罩盖著,我知道自己只要不是蠢得大声

叫嚷的话,一定可以躲得过去的。

    我估计至少有一排人进来搜索。

    因为库房之中,根本没有多少地方可供搜索,是以不到五分钟,他们便退了出去,

门又关上,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抱住了核弹头的滋昧,究竟不是怎样好受,所以我等了片刻,没有甚么特别的动静

,我便顺著飞弹的弹身,慢慢地滑了下来。

    我在考虑著,我在甚么的时候走出去才合适。在走出库房之后,又怎么样?

    现在这一切情形,全是在我的估计之外的,如果我早有准备,那么我大可带些粮食

、食水来,在库房之中,住上它一两天再说。

    但现在我自然不能这样,我准备在天亮之前就出去,然后再设法去寻找伊乐。

    我到了门口,向外听著,外面各种各样的声响,渐渐静了下来,可能已然收队了。

但是我也知道,即使收了队,加强警戒,也是必然的了。

    我的心中十分懊丧,因为我事先未曾料到,我在电话中假冒谭中校,也会有漏洞。

    我的漏洞是叫第七科中任何人来见我,但他们的工作,绝对不能离开岗位。

    在一个越洲核子飞弹基地中,他们担任的究竟是甚么工作,以致如此紧张?我这时

实在想不透,而我也不准备去多想它。

    我在听得外面几乎已完全静了下来之后,便用电筒向锁照去,当电筒光芒照到锁上

的时候,我整个人都像是遭了雷殛一样地呆住了!

    我懂得那种锁,那种锁在里面,除非将整个锁炸毁,否则绝打不开!

    也就是说,我无法打开那锁,绝对没有办法,在我的身边,自然带有少量的炸药,

也能够将锁炸开,但是在发生了一下爆炸之后,我还能逃得脱么?

    我苦笑著,不由自主,在地上坐了下来。

    我走不出去了,当然,我不是真的走不出去,但是我却必须成为俘虏。我在地上呆

坐了很久,仍然想不出甚么妥善的办法。

    我考虑著当爆炸发生后我逃出去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最大的可能是我死在乱枪

之下!

    我唯一活著走出去的可能,是敲打铁门,等他们听到了来开门将我活捉!

    我当然不喜欢那样,但是我无法再作其他选择!

    我坐在地上,捧著头,不住地苦笑著,这时如果我有一面镜子的话,我一定可以在

镜子之中,看到一个穷途末路的傻瓜。

    过了不知多久,我才将耳朵贴在铁门上,向外面仔细倾听。

    我听到了不绝的脚步声,那自然是守卫所发出来的,那些脚步声,使我爆门逃生的

希望告绝,我在巨型的飞弹之下,团团打转,我曾克服过许许多多的困难,应该有办法

的!

    在考虑了将近半小时之后,才想出了一个办法:设法将那柄锁拆下来!

    如果拆下了锁,就可以打开铁门,可以等待机会偷偷打开铁门溜出去。我充满著希

望,又回到了铁门前,但是,当电筒照到了那柄锁的时候,我的希望又幻灭了。

    那柄锁焊死在门上,如果有适当的工具,我自然可以将它弄下来,但是我却没有工

具!

    而且,即使我有工具的话,我也不能不发出声响,只要一发出声响,那结果就像是

我自己拍门,求他们放我出来一样。

    在接下来的几小时中,我设想了几十种离开这库房的方法,但没有一个办法行得通

,我用电筒照射著库房的每一个角落,希望有一个地方可使我逃出去。

    但是,一直到电筒中的乾电池耗尽,还是找不到甚么出口。

    在我被困在库房中八小时之后,我已筋疲力尽,心力交瘁,又渴又饿,再也没有法

子支持下去了;我的脑中昏昏沉沉,不能再多想甚么。

    我脚步踉跄地来到了铁门前,准备投降。

    我用力拍著铁门,我还未曾出声,便听得铁门外起了一场混乱,一定有很多人向铁

门奔过来,因为脚步声是如此之杂沓,而且人声嘈杂。

    不一会,便有人大声问:“甚么人?”

    我应道:“我,就是你们要找而找不到的人。”

    外面也立时有了回答:“将手放在头上,别动,等基地司令来下令开门,门打开时

,如果你对手不放在头上,那我们立时开枪扫射!”

    我想告诉门外的人,不必叫基地司令前来,只要用一柄简单的百合匙,就可以将门

打开,而我就是那样走进库房来的。

    但是,我却忍住了没有说,我只是道:“好的,但是请你们通知谭中校,告诉他,

和国际警方有关的卫斯理在这里,请他来见我。”

    外面传来了一阵低议声,我听不清他们在议论些甚么,但是他们显然是为了一个偷

进军事基地来的人,竟会和国际警方有关连而感到奇怪。

    但他们还是答应了我的要求:“好的,我们请谭中校来。”

    我后退了几步,等著。

    大约等了半小时,便听到了汽车疾驰而来的声音,接著,铁门上发出了声响,我记

起了守卫给我的警告,连忙将双手放在头顶上!

    接下来的时间,可以说是我一生之中,是是狼狈的时刻!

    而我之所以会处身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之中,竟是因为我妻子的表妹的笔友,这样的

事,讲出去给人家听,人家也未必相信,而自己想起来,都是啼笑皆非的!

    铁门一打开,好几盏探射灯,一齐照射在我的身上,同时,我估计至少有十柄以上

的冲锋枪对准了我!

    在那样强烈的光芒照射之下,我几乎甚么都看不到,在刹那间的感觉,就像是赤身

露体而站在许多衣冠楚楚的人面前!

    我想向前走去,但是我才跨出了一步,便至少有十个人同时喝道:“别动!”

    我只得又站住了不动,接著,我便听到了谭中校的声音:“卫先生,果然是你!”

    而另有一个听来十分庄严的声音道:“中校,这是甚么人?”

    谭中校道:“我很难解释,但是将军,他是国际警方所信任的人,他有一张特殊的

证件,有我国警务总监的签名,国防部也曾特别通知,要我们帮助他。”

    将军十分恼怒:“包括让他偷进秘密基地来?哼,太荒唐了!”

    谭中校倒十分替著我辩护,忙道:“我想他一定有原因,将军,交给我来处理好了

!”

    我可以完全听到他们的交谈声,但是我却一点也看不到他们。

    将军像是在考虑,过了几分钟,他才道:“好的,但是谭中校,你却必须明白,本

基地绝对不能对外公开,而这个外来的人;却已经知道了本基地太多的秘密,你要好好

处理。”

    谭中校忙道:“我知道,将军,请相信我。”

    “好,”将军回答道:“交给你了!”

    接著,便是脚步声和车声,然后,便是谭中校的声音:“将灯熄了。”

    我的眼前,突然发黑,等到视力渐渐恢复之际,我看出,现在只不过是天色黄昏时

分,在我的面前,仍然有十几柄枪对著我,而谭中校就站在我的身前不远处,望著我。

    我苦笑了一下:“中校,我们又见面了!”

    谭中校点头道:“是的,又见面了,但是想不到在那样的情形下!你为甚么要偷进

基地来。你可知道,即使你有那样特殊的身份,也很难为你开脱!”

    我叹了一声:“我可以喝一点水,坐下休息一回?我给你看一样东西,你就知道为

甚么了!”

    谭中校又望了我片刻,才带点无可奈何的神气道:“好的,上我的车。”

    我和他一齐上了一辆吉普卓,五分钟后,已在他的办公室中,我坐在沙发上,喝了

一杯牛奶之后,才将那广告稿取了出来,交给他看。

    谭中校用不到几秒钟的时间,就看完了那段稿子,他的脸上,出现了疑惑之极的神

色,抬起头来望著我,一句话也不说。

    我忙道:“中校,现在你知道我是为甚么要来了?伊乐在军事基地中,他隶属于第

七科。中校,你能解释为甚么他行动不能自由的原因?”

    谭中校脸上的神色,仍然是十分怪异,他在听了我的话之后,却连连摇头,道:“

不可能,先生,那不可能。”

    “你那样说,是甚么意思?”

    “第七科一共有二十四名军官,日夜不停地轮值  ”

    “伊乐一定就是那二十四名军官之一!”

    谭中校苦笑道:“所以,我说那是不可能,第七科的二十四名军官,全属女性。”

    我从沙发上直跳了起来,然后又坐下。

    第七科的所有军官全是女性!

    我苦笑著,实在不知道说甚么才好,我对伊乐这个人,曾作了许多估计,估计他是

一个残废人,估计他是一个骗子,但现在看来,似乎还应该加多一样估计,那便是:伊

乐可能是一个变态心理的同性恋者!

    我实在啼笑皆非,望著谭中校,一句话也讲不出。

    谭中校皱起了双眉,扬了扬手中的广告稿:“从广告稿看来,似乎事情没有那么简

单,通常,基地如果要刊登广告,由各科交来,秘书处统一发出去,毫无疑问,这广告

一定是第七科二十四位军官中的一个拟写的。”

    我忙道:“那个人就是伊乐。”

    谭中校同意我的说法:“或者是,我们一起去调查,卫先生,你可知道,基地中的

第七科,是主理甚么的?”

    我摇头道:“不知道。”

    “那是电脑计算科,”谭中校说:“这个科主理著全亚洲最大的电脑。”

    我并没有出声,谭中校又道:“这副电脑,不但是基地的灵魂,而且也是我国国防

的灵魂,更是盟军在亚洲防务的灵魂,它和一个庞大的雷达系统连结著,敌人来自空中

的攻击,即使远在千哩之外,它也可以立时探索得知,在萤光屏上显示出来。”

    我道:“所以,第七科的工作人员,在工作时间,是必须严守岗位,不准离开。”

    谭中校笑道:“当然是,因为如果敌人对我们展开攻击,是绝不会事先通知我们的

,对么?”

    他顿了一顿,然后再说:“由于这种工作,需要极度小心,才能胜任,所以我们在

第七科的工作人员,全是女性。”

    我吸了一口气:“中校,从你所说的看来,我想事情比我想像还要复杂,那广告的

原稿,你也看到的了,它的来源如何,希望你能调查。”

    谭中校道:“好的,明天一早就展开调查,但是有一件事,十分抱歉,你今晚必须

暂留在基地之中,并且有人看守你。”

    我在沙发上躺了下来,十分疲倦,我道:“不成问题,请便。”

    谭中校向外走了出去,我虽然心事重重,但是终究敌不过疲倦,还是睡了过去。

    一夜之间,不知做了多少稀奇古怪的梦。

    我先梦见伊乐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者,接著又梦见他是一个油头粉脸的爱情骗

子,然后又梦见他是一个不如从何处来的怪人。

    当我梦到伊乐原来也是一个女人,而且是一个同性恋者时,醒了过来,阳光已射进

窗子。我坐起身来,不多久,我就听到脚步声,行敬礼声,谭中校推门走了进来。

    谭中校的面色十分凝重,他望了我一眼,在我的对面,坐了下来。

    我忙问他:“调查过了么?”

    谭中校并不立时回答,只是燃著了一枝烟,深深地吸了几口,才道:“是,调查过

了。”

    “那广告是由谁发出去的。”

    “没有人承认,一位专理文书,翻译电脑文字的军官说,是由她从电脑的文字带上

翻译过来的,夹杂在别的电脑指示文件之中,她只当是上级的命令,就照译好了之后,

送到了秘书科去,广告稿一到秘书科,自然就发到报馆去了。”

    我呆了一呆:“我有点不明白,甚么叫作电脑的文字带?”

    谭中校向我望了一眼:“我们的这具电脑,最主要的构成部份之一,便是将答案通

过一条半吋宽的纸带,传送出来,纸带上全是小孔,在不懂的人看来,一点意义义没有

,但是在专家看来,那就是文字了。”

    我点头表示明白,又道:“那么,这则广告虽然是由电脑的文字带传译过来的,也

一定有人控制电脑,令得它传出那样的文字来的。”

    “那当然,”谭中校同意我的看法。

    接著,我和他两人,异口同声地道:“那就很简单了,使用电脑,令电脑发出那样

文字带来的人,一定就是伊乐了!”

    谭中校直跳了起来:“我们的侦查范围缩小了许多,电脑传出所有的文字带,都有

记录,根据记录,我们可以知道是甚么时侯传出来的,当时在场的六个人,自然是最大

的受嫌者。”

    我点头道:“那你应该立即去展开调查。”

    谭中校匆匆推开门,走了出去。

    我在他的办公室中,又等了大约三十分钟,只一个军官推门走进来:“卫先生,谭

中校请你去。”

    我忙道:“他在甚么地方?”

    “他在第七科。”那军官回答。

    谭中校在第七科,而且又请我去,那一定是他的调查,已经有了结果了,那使我十

分兴奋,我连忙向外走去。那军官带著我,上了一辆吉普车,车子来到了一幢十分宏伟

的建筑物前,停了下来。

    接著,通过了三道检查,又经过了一扇厚达呎许的钢门,我便看到了那副电脑!

    那副电脑,几乎占据了三千平方呎的空间,其大无比,各种各样的颜色的小灯,各

种的的答答的声音,许多幅闪耀著各种光芒的萤光屏,六组各种按钮的控制台,使得人

一走进来,有置身在另一个世界中之感。

    (一九八六年按:二十年前,电脑组件十分巨型,小型电子计算机还才初面世,电

脑的进步极快,现在,再有那么大的电脑,功能当更惊人!)

    这时,在每一组控制台前,都有一位女军官,全神贯注地工作。

    那军官打开了一道门,我走进了那道门,就看到了谭中校。

    那是一间小小的休息室,当门关上之后,外面的一切声响都被隔绝。

    在房间中,除了谭中校之外,还有六位女军官。

    那六位女军官的年龄,大约是二十五岁左右,她们的面色苍白,现出惊惶之色,看

来她们六个人,都犯了罪。

    照说,她们六人之中,自然有一个是化名伊乐,和彩虹通信的人,其余五个人,应

该是无辜的,但为甚么她们的神色,都如此惊惶呢?

    我一进去,谭中校便道:“请坐!请坐!”

    谭中校的面色,也十分难看,我坐了下来之后,谭中校搓著手:“卫先生,我代表

我们国家的军队,向你道歉,因为在我们的军队之中,竟发生了那样荒唐绝伦的事情!

    我心想,他所谓“荒唐绝伦”的事情,自然是指女军官化名和彩虹通信一事了,我

也有同样的感觉。我还不知道那是她们六个人之中那一个做的事,是以我向他们六人瞪

了一眼:“对,那的确荒唐了些。”

    谭中校又道:“卫先生,你一定不能相信  ”

    他的话未曾讲完,我已经道:“中校,请你先告诉我,哪一位小姐是伊乐,我想告

诉她,她的无聊之举,令得一个女孩子多么伤心。”

    谭中校苦笑了一下:“卫先生,没有伊乐。”

    我陡地一呆,刹那之间,我充满了受戏侮的感觉,我一定发怒了,因为我的脸颊发

热,声音也大了许多:“甚么意思?”

    “没有伊乐,”中校重复著:“世上没有伊乐这个人,卫先生。”

    我瞪著他,不知如何开始责问他才好,他竟然赖得那样一乾二净,这太岂有此理了

第七部:电脑活了!

    我的神情十分震怒,谭中校连忙摇著手:“听我解释,一切全是她们六个人做出来

的,她们严重地违反了军官守则,一定会受到极严重的处分!”

    我完全糊涂了,根本不知他在说些甚么。

    谭中校又道:“你或许不明白,由她们自己来说,或者你会明白一些的。”我向她

们看去,她们都低著头一声不出,谭中校大喝道:“快讲,当初是由谁最先想出来的,

曼中尉,是你,你说!”

    六位女军官中,有一个抬起头来。

    她是六人之中,年纪最轻的一位,圆脸,大眼,看来十分精灵,但这时她却像待罪

羔羊一样地望著我,过了一会,才道:“那最先是我的主意,我想,如果将一封信……

送进电脑去,让电脑来回信,不知是甚么样的结果,那是在三年前开始的,我们随便在

一本杂志上剪下了一则徵友的启事……”

    我吸了一口气:“那是高彩虹的徵友启事。”

    “是的,我们完全随便剪下来,那只不过为了好玩,想看看电脑的反应如何,徵友

启事上,有著高彩虹的兴趣、爱好和年龄,我……将之翻译成电脑的语言,结果,我们

得到了一封回信,由我翻译缮写了寄出去。”

    我苦笑著,坐在沙发上,根本不想站起来,原来是那样的一个玩笑!

    我的话听来也显得有气无力:“三年来,担任回信角色的,一直是电脑?”

    “是的,”那女军官的面色更惶恐了,“电脑没有名字,我们随便取了一个名字叫

伊乐,我们将高彩虹的来信,译成电脑文字送进电脑去,回信就由电脑自己完成,三年

来一直如此。”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在那片刻间,我记忆著彩虹给我看的那封信

,我发现那女军官此际所讲的,一点不错,因为除了一副电脑之外,是不会有一个人有

那么丰富的学识,几乎无所不知。

    在信中“伊乐”说有六个人服侍他,那自然是轮值的六名军官。

    我迅速地转著念,可是突然之间,我却睁大了眼,自沙发上直跳了起来!

    我如此突兀的行动,一定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因为八人都瞪大了眼望著我,不

知发生了甚么事。

    这时,不但他们不知发生了甚么事,连我自己的心中,也是混乱到了极点,因为我

想到了一点不可能发生的怪事!

    我摇著双手:“不对,不对,这其中有一点不对!”

    那女军官望著我,仍不知我是甚么意思。

    我道:“那些信,我全看过,你自然也全看过?”

    “自然,都是我经手翻译的。”

    “我想,你一定也看得出,那些信中,充满了感情,那是极浓的感情,是人类的感

情,而不是电子仪器所能产生出来的感情!”我几乎是尖声叫嚷著。

    那女军官苦笑著:“我们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但我们却不知道事情会发展得那样严

重,你和彩虹小姐竟会找到基地来  ”

    我打断了她的话头:“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是在问:电脑的覆信,竟充满了人

类才有的感情,你有甚么解释?”

    那位女军官并没有出声,另一位年纪较大的女军官道:“我能解释,我是经过严格

训练的电脑专家,我可以解释这一点。”

    “请说。”

    “电脑虽然是死的仪器,但是,根据人类给它的资料,它也会作作出变化的反应,

一副电脑之中,所储存的资料如此之多,而且全是人给它的,那么,在它的反应中,会

有人的感情,也就不是甚么奇怪的事情了。”

    这样的解释,我勉强可以接纳,但是我的心中,却仍然有著两个极大的疑问!

    我先提出了第一个大疑问来:“各位,你们一定不能否定这一事实,那便是,要和

彩虹见面,是电脑自己提出来的,在信中,它还说你们不让它有行动的自由,这……不

是太过份了?”

    那年纪较大的女军官点头道:“是的,我们在看到了这封信之后,也觉得这个游戏

应该停止了,我们也感到,这副电脑的情绪,已不受……控制了。”

    “你说甚么?”我大声问:“电脑的情绪?”

    “我应该说是电脑的反应,电脑的反应,就是电脑积聚资料的自然反应,电脑认为

在通信三年之后,双方该见面了,那是一般笔友在通信三年之后都会这样提出来,并不

值得……奇怪。”

    我直视著那女军官:“小姐,你在作违心之言,你是电脑专家,你并不是不觉得奇

怪,而是觉得奇怪透顶!因为,电脑对你们发出了怨言,埋怨你们限制了它的自由,不

让它见彩虹!”

    那位女军官的脸色,顿时苍白得可怕!

    谭中校也因为我的如此突兀的话,而突然高声叫了起来:“卫先生,你在说些甚么

?”

    我做著手势,令他们全都别出声,然后我才道:“中校,我是说,电脑在经过了三

年通信之后,电脑本身,已因之而产生了一种新的情绪,这种情绪,日积月累而来,是

出于她们几位意料之外,中校,这副电脑爱上了高彩虹!”

    谭中校在听了我的话之后,他脸上的神情,像是服食了过多的迷幻药一样!

    他张大了口,望了我好一会,才道:“卫先生,你……是在问玩笑?电脑怎会爱上

一个人?”

    我并不直接回答谭中校这个间题,只是道:“你可以问她们,她们全是电脑专家。

    谭中校立时向那六位女军官望去,她们六人的面色都很难看,在静默了几分钟之后

,年纪最长的那位才叹了一声。

    年纪最长的那位叹了一声:“中校,卫先生的话,或者是对的,我们都发现……发

现……电脑在……彩虹这件事上,不受控制………而且……”

    “而且怎样?”我和谭中校齐声问。

    “而且……”那女军官硬著头皮讲了出来:“而且它曾向我们提过最后警告。”

    我那时,脸上的神情大约也和服了过量的迷幻药差不了多少,因为我的声音,在我

自己听来,有虚无缥缈之感,我反问道:“警告?”

    那女军官道:“是的,电脑曾自动传出文字带,说它必需和彩虹见面,否则……否

则……”

    “否则怎样?”我急不及待地问。

    “否则它就……自己毁灭自己。”女军官回答。

    谭中校站了起来,双手无目的地挥动著,像是要挥去甚么梦魇一样,他道:“够了

,够了,太荒谬了,事情到了这里已告一段落,先生,请你将一切转告小姐,我们

会处分她们。”

    我沉声道:“中校,事情并未告一段落。”

    “还有甚么?”

    “还有那段广告稿,中校。”我缓慢地回答著。

    谭中校显然不明白我的话是甚么意思,是以他瞪大了眼睛望定了我。

    我重覆著:“电脑那段广告稿,谭中校,曼中尉,你们都不觉得奇怪?我想你们六

个人之中,谁也不曾控制过电脑,发过那段广告吧?”

    那六名女军官甚至不知道有那段广告这件事,而等我解释清楚之后,她们都骇然之

极:“当然不是我们,那是……那是……”

    她们迟疑著未曾说出来,谭中校却已咆哮了起来:“那是甚么?”

    年纪最长的那位军官站了起来,她的面色十分苍白,但是她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

严肃,她先向谭中校行了一个军礼,然后道:“中校,必需立即向最高当局报告这情况

。”

    “报告甚么情况?”谭中校有点无可奈何。

    “那副电脑,”女军官顿了一顿:“中校,那副电脑,我们认为……或者说我个人

认为那副电脑……它……活了。或者不应该说它活了,而应该说……应该说……”

    她显然找不到适当的词汇来形容电脑发生的变化,是以她迟疑未曾说下去。我立时

接上了口:“应该说,电脑在积存的资料的基础上。产生了新的、不受人类控制的思想

?电脑的这种思想,通过文字带表达出来。”

    我的话,令得那六名女军官点头不已。

    谭中校的脸上,现出诡异莫名的神色来,苦笑著:“如果我将那样的情形报告上去

,那么,上级一定将我送到神经病院去。”

    我正色道:“中校,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地步,和我个人已完全没有甚么关系,但

是和你们国家,却有著极重大的影响,这副电脑现在的确已有了它自己的感情,自己的

思想,这是不容忽视的问题,你必须将之报告上去,请第一流专家来挽救这件事!”

    谭中校显然已被我说动了,虽然他的口中还在不断喃喃地道:“荒谬,太荒谬了!

    他站了起来:“我照你们的话去做,卫先生,你还必须在看管之下,留在这里,我

去会晤基地司令,商讨对策。”

    谭中校带著副官,走了出去。

    我在谭中校的办公室中,和那六位女军官又交谈了片刻,使我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知道得更清楚。她们六个人,将彩虹的来信,送进电脑去,又将电脑的覆信,寄给彩

虹,以此为乐,那自然是一种十分无聊的行动。

    但是值得原谅的是,她们的确未曾想到,事情会有那样严重的后果。彩虹会从电脑

的覆信中爱上了“伊乐”,其实那是不足为怪的,因为这副电脑积聚的资料极多,世界

上没有任何人有那样丰富的知识,也没有任何人会有那样好的文采,更没有任何人能从

一个人的信中如此深刻地了解对方的心理。

    由电脑来扮演大情人的角色,那自然是世界第一,难怪彩虹堕入情网。

    我和彩虹一起找到基地来,向谭中校查问基地中有没有一个人叫作“伊乐”。谭中

校是资料科的主管,全部资料,包括人事资料在内,都储存在电脑之内,谭中校要查有

没有“伊乐”这个人,一定要透过电脑,是以那六位女军官也立时知道我和彩虹找上门

来,她们知道闯祸了!

    在她们知道之后,自然不敢再去取那封信,这便是那封信一直放在食堂的信插中无

人来取的原因。

    本来,她们六人只要能保守秘密的话,不会再有甚么人知道她们曾玩弄过这样一个

“游戏”。

    但是,那广告却突如其来地出现在报纸上!

    据她们六人所说,那段广告稿,并不是那副电脑第一次自动不受控制传出的文字带

,在那段广告稿之前,还有许多文件带,其中甚至有威胁要自我毁灭的语句,但都被她

们六人收起来了。

    可能是电脑也知道了这一点,是以那段广告稿的文字带传送出来之际,并不是那六

人当值的时候,另一班当值的军官,并不知道有那样的“游戏”,也不知道这副电脑自

己已有了思想,自己有了行动,看到有文字带传出来,自然照译送出去。

    所以,我才看到了那段广告。

    对整个事情的过程,我都有了十分清楚的了解,但是我却如同跌进了一片迷雾中一

样:那副电脑活了,这实在大不可思议了!

    或许,那“活”字用得不十分恰当,但它的确是活了,它有自己的思想产生,那种

思想,并不是积聚的资料,而是在积聚的资料之中产生的。

    电脑在某种程度上,和人脑是十分相似,人脑在人的成长过程中,不断地吸收知识

,就和电脑不断增加资料的积聚一样。

    人脑在吸收知识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很多反应超乎吸收的知识之上,有新的发明、

新的思想产生。新是在旧的基础上产生出来的,人脑能够产生新的东西,电脑在同样的

情形下,为甚么不能?

    我越想越感到可怖,感到我的身子,像是浸在冰水之中!

    这副电脑如今因为“爱情”的困扰,它的“情绪”正在极度的惶惑不安之中,而它

,却是负担著这个长程核飞弹基地的最重要责任!

    我相信,那么多枚的长程核弹,一定由电脑控制发射,如果它“胡作非为”起来…

    我一连打了几个冷震,我必需将我想到的这一点,告诉谭中校和基地的最高负责人

,因为事情实在太严重,严重到了难以想像的地步!

    我忙对那年纪最长的女军官道:“你们所说的电脑不受控制的情形,是怎样的?”

    那女军官苦笑著:“常我们值班的时候,文字带会自动传送出来。”

    我深深地吸进了一口气:“电脑有自己工作的能力,有这可能么?”

    那女军官给我逼问得哭了起来:“我不知道,照理论上说,是可能的,只要有电源

,它就能有动作,我不知道会有那样的结果。”

    我正色道:“我不是在恐吓你们,你们可曾想到,电脑如果有自动工作的能力,它

如果‘发怒’了,曾有甚么结果?我想,长程核子飞弹的发射,一定由它控制,如果它

也自动一下的话  ”

    在我一开始讲话的时候,谭中校和两位将官,以及几个便服人员,已走了进来。但

是我还是继续著我的话,到我讲完,那位女军官已经尖声叫了起来:“切断电源,快切

断电源!”

    谭中校则抓住了她的手臂,喝道:“你叫甚么?电脑的电源系统是独立的,不能切

断,因为它在电脑的中心部分。”

    我忙道:“那是甚么意思?”

    “这副电脑在建造之初,就预算它要二十四小时不停,经年累月地工作,所以它的

电源是特殊设计的,在电脑的中心部份,由电脑自动控制发电,那也就是说  ”谭中

校苦笑了一下。

    “那怎样?”

    “就算我们切断了电源,但如果事实如你所说,那电脑已经‘活’了的话,那么,

它也会再开放电源,先生,刚才你提到长程核子飞弹,不幸得很,事情正如你所言,

飞弹的发射,由电脑控制!”

    我顿著足:“那你们还不想办法?”

    谭中校的面色很难看,他道:“我先替你引见,这两位是基地司令和副司令。”

    我和两位将军握了手。

    谭中校又介绍两个便衣人员,那是两个身形高大的西方中年人,他道:“这两位,

是基地的高级技术顾问,是我国军队的贵宾,他们全是电脑专家,是这副电脑的主要设

计人。”

    我只和他们握了手,然后叹道:“事情十分严重?”

    一个顾问道:“我们要证明电脑是不是除了积聚的资料之外,产生了属于它自己的

思想。”

    我道:“这几位军官可以证明这一点,当然,我们还可以进一步再去证明一下。”

    基地司令道:“我已和国防部长谈过,可以暂停电脑工作一小时。”

    “司令,”曼中尉说:“电脑的正常工作,不必停顿,它有十二个文字带的传送口

,我们可以在其中任何一个传送口的文字带中,得知电脑的想法。”

    我们互望著,心中都有一种奇异之极的感觉。

    人类大约是觉得人和人之间,无法彻底了解和互相信任,所以才发明了电脑,将一

切最重要的工作,交给了电脑。

    人类以为电脑是人最忠实的伙伴,因为电脑是死的,电脑的一切知识,全是人给它

的。但是却未曾料到,电脑也会活,也会产生它自己的思想。如果有一天,电脑会完全

背叛人类,那实在也不稀奇。

    我们一齐向外走去,在电脑控制台前值班的另外六名女军官,仍然在全神贯注地工

作。

    我们来到了其中一个控制台前,基地司令亲自对那位守在控制台前的女军官下了命

令,那女军官才离开了她的工作岗位,而由曼中尉坐上了控制台前的椅子。

    曼中尉才一坐了上去,令得我们目瞪口呆的事,便立即发生!

    控制台上的十几排小灯,突然闪亮起来,灯光一排又一排地迅捷走动著,但是我们

间的每一个人,都看得十分清楚,曼中尉的手,并未曾触及任何按钮。

    接著,文字带的传送口上,红灯亮起,有节奏的“得得”声,响了起来,文字带开

始转了出来。

    (一九八六年按:现在电脑表示意见的方式,早已变成通过终端萤光屏来显示,但

早期电脑的表达方式,确然如此。)

    不是专家,无法看得懂纸带上的文字,因为那看来只是一个个的小孔。

    曼中尉和那两个顾问全是专家,文字带才一传出来,曼中尉便执住了文字带的一端

,缓缓向外拉著,她的脸色灰白。

    那两个顾问的脸上,也现出了极之古怪的神色来,当文字传出了足有三呎长短之后

,一个顾问道:“中尉,请你告诉它,我们会设法。”

    曼中尉的手指有些发抖,但是她的手指,仍然在控制台前的几列字键上,迅速地敲

打著。在曼中尉开始在字键上敲打之后,文字带也停止传送,司令和副司令已齐声问道

:“它说些甚么?这些字带上说甚么?”

    两个顾问苦笑著:“它说:我要见她,这句话重覆了……七次之多,然后它说,如

果见不到……彩虹……那它就毁灭自己,毁灭一切。它最后一句话是:你们应该知道我

有这力量!”

    两位将军一齐笑了起来,他们在那样的情形之下发笑,显然是他们想要令得气氛轻

松些,想所有的人,都认为那是一件可笑的荒唐的事!

    但是由于他们自己的心中,首先不那样认为,是以他们勉强作出来的笑声,令人遍

体生寒。

    而他们也听出了他们的笑声,起了很坏的反效果,是以他们立时又停止了发笑。而

当他们停止发笑时,气氛更加恶劣!

    副司令用一种听来十分奇怪的声调道:“太无稽了!电脑竟会用那样的话来威胁我

们,我们所看到的一切,全是事实?”

    那两位顾问先生,显然比较容易接受事实,因为他们立时齐声道:“是的,是事实

。”

    接著,一位顾问在我的肩头上拍了一拍:“卫先生,你有超级的想像力,所以才想

到电脑已有了它自己的思想,现在电脑一定要见那位小姐  ”

    我大声道:“那是没有意义的,电脑只是一副……”

    我本来想说“电脑只是一副机器”的,但如今这副电脑,就算彩虹站在它面前,它

也看不到的。

    那顾问摇著头:“不,事实上它看得到,它有二十四个观察点,观察点是无线电波

反射原理所构成,它‘看’到的东西,也存入它的记忆之中,它曾经认出过两架国籍不

明的飞机,是苏制的米格十九型。”

第八部:电脑的爱情

    我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另一个顾问道:“我们最好不要违拗它,因为它的责任重大,最好请那位小姐来,

站在它的观察点前,让它看看。”

    我团团地转著,在那样的情形下,我实在不知道该用甚么样的动作,来表示我心中

的情绪才好,在转了好几个圈之后,我才道:“那么,你们必须弄清楚一点,这个被宠

坏了的孩子,它的目的,绝不止看看那位小姐,它还‘爱’著那位小姐,说不定它在‘

看’到了那位小姐之后,爱她更甚,要和她结婚!”

    我是想一面说,一面哈哈大笑起来的,因为那实在是非常好笑的一件事。

    可是,我却又一点也笑不出来!

    在我讲完了之后,所有的人都沉默著,不出声,因为他们都知道我的话是真的。

    就在那时候,传送文字带的转盘,又再度自动地转动了起来,曼中尉忙又拈起文字

带来,读道:“我已等得不耐烦了,我知道彩虹在,她是来看我的,我要见她,一小时

之内要见她,不然照我的计划行事!”

    “一小时,”我们几个人都呻吟似地叫了起来。

    我忙道:“那不可能,彩虹已回去了,一小时无论如何不行,快对它说!”

    曼中尉连忙又按动著字键,但是文字带再度传出,只是重覆著一句话:“一小时,

从十四时三十一分十五秒起计算,一小时。”那简直没有通容的余地了!

    我们互相望著,基地司令最先开口:“如果一小时之内找不到那位小姐,那会有甚

么结果?”

    他那个问题,是向那两个专家发问的。

    两个顾问呆了片刻,才道:“我们不敢说,但是我们的劝告是,千万别冒这样的大

险,电脑的自动控制系统,可以做很多的事,如果  ”

    他们也难以讲得下去,只是摇头苦笑著。

    而他们的话虽然未曾讲完,我们也全可以知道他是甚么意思。

    他们的意思是,如果电脑的自动控制系统,在电脑的那种“情绪”之下,作反常的

活动,那么,说那是人类末日到了,也不为过!

    基地司令的面色十分苍白:“那……那我们怎么办?难道没有法子可以对付它?”

    顾问道:“有是有的,可以拆除它的自备电源,使整个电脑停止活动!”

    “那就快拆除它的自备电源!”

    “但是,”顾问抹著汗,“那至少得两小时以上的工作,才能接触到自动供电的电

源中心,再加以破坏,而我们的限期,只有一小时。”

    司令也开始抹汗:“那和它商量,将限期改为三小时,快和它商量!”

    曼中尉轻巧的手指,又不断地在字键上敲了下去。我们几个人,都被一种诡异之极

的气氛所包围。现在,我们在就一件极严重的事,展开谈判,但是我们的谈判对象,却

是一具电脑。

    在曼中尉的手指停了下来之后,文字传送带又转动了起来,文字带一节一节地传送

出来。

    两个顾问拈起文字带来,从他们脸上那种苦笑的神情,我就知道,提议已被拒绝了

    果然,一个顾问一字一顿地念著文字带上的话:“三小时,那足够拆除电源,使一

切停顿,不行,只是一小时,还有五十六分三十秒。”

    基地司令脱下了将军帽,用力抓著他已然十分稀疏的头发:“通知国防部,通知全

世界,快改变预定的飞弹射击路线,使飞弹发射到大海去,快!”

    两名女军官立时答应著,她们不断操纵著仪器,但是四分钟之后,她们面青唇白地

来报告:“司令,电脑完全失灵了!”

    一个顾问道:“不是失灵,而是它不听指挥,由于它失恋,它已下决心要毁掉全世

界,它甚至不肯让飞弹在海中爆炸。”

    我也苦笑著:“其实,那么多核弹,在大海中爆炸,和在大城市中爆炸,有甚么不

同?”

    另一个顾问道:“多少好些,虽然免不了是毁灭,但至少可以有几个月的时间,给

人类去忏侮,为甚么要制造那么多核武器!”

    基地副司令突然抓住了曼中尉的肩头,将曼中尉从座位上直提了起来。

    抓住曼中尉的,虽然只是副司令一人,但是基地司令却也参加了对曼中尉怒喝,他

们两人一齐骂道:“都是你,都是你闯下的祸!”

    曼中尉的神色苍白之极,睁大了眼,一语不出。

    在那样的情形下,几乎每一个人的行动,都有点失常的,连我也不例外,我突然手

起掌落,重重地一掌,砍在副司令的颈际。

    那一掌,令得他痛极而嚎,松开了曼中尉,退开了几步,而我已立时一转身,伸手

抓住了基地司令胸前的衣服,基地司令身上的将军制服,本来是威严的象徵,是令人一

望便肃然起敬的。

    但是我们已知道,世界末日离现在只不过几十分钟,还有甚么值得尊敬的?

    我揪住了将军的衣襟,厉声道:“别将责任推在曼中尉一个人的身上,如果不是你

们这些将军,那么热衷于核武器,怎会有那样的事发生?你们设立那样庞大的核武器基

地,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使用核武器?现在好了,你们如愿以偿了!”

    基地司令气得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我用力向前一推,基地司令跌出了两步。我挥著手,大叫道:“每个人都尽快赶回

去吧,快些赶回去,或许还来得及和你们最亲爱的人,拥抱著一齐迎接死亡,快走吧,

世界末日终于来了!”

    我那时失神地狂叫,样子一定十分怪异。

    但是,所有在电脑旁边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笑我,他们的神情,都十分严肃,其中

有两个年纪较轻的女军官,哭了起来。

    被我推倒在地的基地司令,这时已挣扎著站了起来,大声叫道:“我们可以先炸毁

电脑?”

    两个顾问齐声道:“司令,你忘记了?我们在装置一切的时候,曾假定过电脑若是

受到了破坏,一定来自敌方,所以电脑在遭受破坏时的反应,便是立即发射所有的长程

飞弹!”

    基地司令呆呆站著,我则“哈哈”笑著,我实在没有法子控制我自己的情绪,我必

须笑,虽然我不知自己为甚么要笑。

    整个第七科中,乱成了一片,那还是消息未曾传出去,加果消息传出去了,那整个

基地会乱成一片,整个国家,整个世界都会陷入极度的混乱之中!

    我一面大笑著,一面想要夺门而出,但谭中校却将我从门边,硬生生地拉了回来。

    我被谭中校拉了回来之后,才听到曼中尉,那位年轻的女军官,正在宣布一些甚么

,她说:“是我闯的祸,应该由我来结束它。”

    副司令抚著被我击痛的颈际:“中尉,你闯下的是无可收拾的大祸,你无法结束它

!”

    曼中尉的面色虽然苍白,但是她的神情,却出乎意料之镇定。

    她道:“我想,有办法的。”

    基地司令甚至忍不住骂了一句粗言,在明知世界末日就快来到的时候,人都有一种

难以自我控制的情绪,一切平日隐藏在教育、礼貌面具下的本性,也就会自然而然地流

露出来。

    一个庄严的将军,竟会突然骂出了粗言来,便是那种情绪的结果。

    他一点也不觉难为情,骂了之后,还立时道:“你有甚么办法?你能有甚么办法?

    曼中尉给将军的那一下粗言,骂得目瞪口呆,一时之间,不知该说甚么才好。

    但是,我却看出,曼中尉真想说甚么,她好像的确有办法可以提出来一样。是以我

忙道:“曼中尉,你不妨说,你有甚么办法?”

    将军又骂了起来,曼中尉向我看了一眼:“可是将军他……他……”

    基地司令扬著拳头,喝道:“他妈的,你有甚么话,就他妈的快说吧,要知道只有

几十分钟了!”

    曼中尉咽下了一口口水:“这副电脑听不到我们的谈话,不知道我们会怎么对付它

。”

    副司令道:“我们也无法对付它!”

    我大声道:“别打断曼中尉的话,让她说下去,我们的时间已不多了!”

    基地副司令狠狠地望著我,他刚才给我重重地砍了一掌,现在已经十分恼怒,他可

能会不顾自己的身份,要来和我打架!

    不论我的情绪是多么疯狂,但是我却还不想和他打架,是以我连忙转过头去,不去

看他。要知道在疯狂的情绪之下,就算两个人多望几眼,也会打起架来的。

    曼中尉在我大声呼喝之后,总算又有了讲话的机会,她道:“而且,最大的幸事,

是它从来也没有看到过彩虹的照片。”

    曼中尉讲到这里,我的心中,便陡地一震,我失声叫道:“曼中尉,你是说  ”

    曼中尉点著头:“是,你已明白我的意思了,由我做出来的酸牛奶,那就该由我自

己喝掉,我的想法,就是那样。”

    基地司令骂道:“他妈的,你的办法是甚么?”

    我忙道:“曼中尉的意思是,电脑根本不知道他通信的彩虹,究竟是甚么样子的,

曼中尉她可以充作是彩虹,让它去‘看’!”

    基地司令和副司令一齐转过头,向那两个专家望去,那两个专家紧皱的双眉,舒展

了开来,道:“这是多么奇妙的主意!”

    基地司令道:“那你还不去改装?”

    曼中尉陡地立正,敬礼,奔了开去。我们几个人则在电脑控制室中,团团乱转,真

要命,曼中尉去换衣服,怎么去了那么久!

    其实,曼中尉只不过去了七分钟,等到她换上了便装,又回到控制室来的时候,我

发现曼中尉的神色虽然苍白,但是换上了便装之后,却也十分妩媚。

    我替她理了理头发:“你应该装得快活一些,你的脸色太苍白了,你应该去喝一点

酒。”

    司令大声道:“行了!行了!或许电脑喜欢脸色苍白的女孩子,别胡乱出主意来!

    我问道:“电脑的观察点,在甚么地方?”

    一个顾问道:“推电视摄像管来,和电脑进行联系。”

    立时有两个女军官,推了一具十分高大的电视摄像管来,专家用熟练的手法,和电

脑联络在一起,一个专家来到字键之前:“让我来通知电脑,它的心上人来了,叫它好

好看看。”

    曼中尉就站在电视摄像管前,从那样的情形看来,倒像是电视台在招考新人,一个

神情紧张的少女正在试镜一样,不明情由的人,是决想不到事情那么严重。

    另一个专家扳下了许多掣,摄像管上的红灯亮起,电脑上的各种灯,也闪耀不停,

在刹那间,电脑的全部工作,突然都自动停顿了。

    曼中尉也在那时,在她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来。

    电脑的文字带,突然以超常的速度,将文字带送了出来,一个专家拉起了文字带,

读道:“你太美丽了,比我想像中更美丽,我要你一直陪伴著我,别离开我,否则我会

发狂。”

    等到那专家读出了文字带上,电脑表示满意的话之后,我们都大大松了一口气。

    但文字带还在不断地传出来,那顾问也不住地拈起文字带,读著文字带上,电脑的

“话”。在经过了刚才如此紧张气氛之后,这时再听那位专家读文字带上的那些“话”

,实在给人以十分不调和的感觉。

    因为那具电脑,刚才还在威胁著,要不顾一切,施放由它所控制的长程飞弹毁灭全

世界,但此际,那专家念出来的,却全是对一个年轻女性的赞美词,世上最感情丰富的

人,只怕也难以对著他心爱的女子,有那样动人的赞美。

    那种赞美,简直可以使任何一个女子听了,打从心底下高兴出来。

    我看到曼中尉的脸上,有著兴奋的绯红色,当那位专家读到“我愿意永远和你在一

起,你千万别离开我,我们一直厮守著”的时候,曼中尉竟低声道:“我会的,你放心

,我会永远陪著你。”

    基地司令和副司令两人,弄平了他们的将军制服,我们都已从疯狂的梦幻情绪中,

回到现实,我对刚才的行动,感到抱歉,而司令和副司令,显然也因为刚才的粗言而不

好意思。是以我们各自相互一笑,互相说了一声对不起。

    也没有再说甚么,刚才的一切,谁都愿意将它当作一场恶梦。

    曼中尉在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敲打著字键,我们也不知道她和电脑在“说”些甚

么,但是可想而知,多半是一些山盟海誓的语言,因为电脑的赞美词是加此之动听,曼

中尉不能无动于中。

    那两位专家则巡视著电脑的工作,电脑正常的工作,又开始进行,当他们巡视完整

个电脑工作之后,频频说道:“太奇妙了,真太奇妙了,电脑的工作效率,和它的灵敏

度,竟超过了设计时的两倍。”

    我呆了一呆:“两位,人若是恋爱成功,也会使他的情绪开朗,判若两人,这样看

来,电脑和人脑一样?”

    那两位专家并没有立时回答,只是和我并肩向外走去,我们出了第七科,在长长的

走廊中向前走著。

    那两位专家在快到走廊的尽头时,才停了下来,一个道:“卫先生,你刚才提出来

的问题,我很难回答,理论上说,电脑只不过是一具由许多许多电子管组成的机器,当

然和人脑不同,人脑有生命!”

    另一个专家却苦笑了起来:“但是,生命是甚么?生命并不是一种存在的物质,生

命飘渺到无可捉摸。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在物质上,没有丝毫不同,但是一个活,一

个死,却又大不相同,我们以为电脑没有生命,又怎样证明它?”

    首先回答我问题的那位沉默了半晌,才道:“这问题太复杂了,现在,我们不能决

定电脑是不是有生命,但是那至少已知道了知识的积累,即使在电脑之中,也可以产生

新知识,这实在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如果一旦,电脑的思想范畴,逸出了人类的思想

范畴之外……”

    他讲到这里,没有再接下去,我和另一个专家也都不出声,他说的虽然还是很遥远

将来的事,但是,它迟早总会来的,不是么?

    事情到这里,本来已可以告一段落了,但是还有两件事,却是要补充说明的。

    第一件,那具电脑的“恋爱史”,并没有继续下去,国防部下令拆除电脑,首先便

是在它“热恋”的时候,拆除了它的自动电源,然后将电脑拆成了几百万件零件,将之

化整为零作别样的用途。

    曼中尉和那五位女军官,都受到了严厉的处分,曼中尉还被开除了军籍。

    第二件要说的是彩虹,当我回家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彩虹,将一切经过,源

源本本告诉她。我以为她听了之后,一定十分难过的了。

    但等我讲究之后,却发觉她若无其事,我正在大感诧异间,一个高大、黝黑、英俊

的年轻人,突然到访,我一看他便认出他是甚么人,他就是那军事基地联络处的那位上

尉,来渡假,看他和彩虹的情形,他们的感情很不错。

    这或者可以算是喜剧结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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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