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的态度,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凡是古屋,总有鬼的传说,而如果不是当地人坚信那
里有鬼的话,那么,古堡早已被人破坏,决不会几百年来,没有人进去过了。
我不想破坏当地人在酒吧中寻找乐趣的气氛,是以付账离去,回到了一家小酒店中
,睡得十分好。第二天一早就醒,忙了一个上午,在这个小镇之中,买了一些应用的东
西。
我驾著车,在中午时分,来到古堡的门口,我大声叫道:“狄加度,看我替你带来
了甚么食物!”
我替他带来的食物,相当丰富,可是我叫了两声,却得不到他的回答。
我将一只竹篓,罩在头上,手中持著一只电筒,推开门,走了进去,有那只竹篓罩
在头上,那真好得多了,我来到了书房门口,移开了门,看到狄加度歪著头,坐在那张
椅子上,看来睡得很沉。
我除下了竹篓,来到了他的面前,摇著他:“你一定饿了!”
狄加度慢慢地抬起头来,直到这时,我才看出,他的脸色,白得可怕。
我皱著眉:“你昨天一定睡得不好,我早就劝你别在这里过夜的了!”
狄加度口唇掀动,半晌,才道:“有酒么?”
我看他的情形,不怎么对头,扶著他站了起来,将竹篓罩在他的头上,半拖半扶,
将他拖出了大厅,来到了阳光普照的草地上。
我一松手,他立时跌倒,竹篓滚了开来,他双手撑在地上,急速地喘著气。
我急忙从车中取出了热水頩,自热水瓶中,倾出了一杯热咖啡,送到了他的身前,
他手仍然发著抖,在喝完了那杯热咖啡之后,他的脸上,总算才有一点活人的样子,挣
扎著站了起来。
我忙道:“怎么了?昨晚上发生了甚么事?”
狄加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摇著头:“没有甚么事,我一直留在那书房中!”
我望著他:“你的脸色那么可怕!”
狄加度苦笑道:“不瞒你说,在过了半夜之后不久,我就因为自己的幻想,而陷入
了极度的恐怖之中,几乎已是在半昏迷状态了,你知道,一个人,在这样的一座古堡中
,这是难免的!”
我并无意嘲笑他,但是我还是忍不住道:“这座古堡是属于你的,你和这古堡有感
情,也会这样?”
狄加度苦笑著:“你不知道,在寂静的深夜中,这座古堡中,有多少怪异的声音发
出来!”
我笑著,拍著他的肩头:“你没有看到甚么?”
狄加度的神情已渐渐回复正常了,他道:“我倒希望能看到些甚么,不过没有,我
只不过被极度的恐惧,弄得神智不清了!”
我望著在阳光下满是藤蔓的那座古堡:“那么你是不是还有勇气,继续搜索?”
狄加度立时回答道:“当然,有你和我在一起,我才不会感到害怕!”
我点了点头,摊开了一条席,在草地上,一起吃著我带来的食物,喝了差不多一瓶
酒,才又走进古堡去。
今天和昨天不同,有了我带来的一些工具,探索起来,要方便得多,我们打开了所
有房间的窗子,大多窗子,根本是在一推之下,便整个窗框,一起倒了下来的,可是时
间慢慢过去,甚么也没有发现。
最后,我们将希望寄在地窖中,那古堡有一个极大的地窖,地窖中有藏酒,有许多
许多杂物,可是就是没有我们想找到的东西。
然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
我道:“行了,我们明天再来!”
狄加度像是完全忘了他今天早上,被我从书房中拖出来的那种半死不活的情形了,
他竟然又道:“你一个人回去,我留在这里!”
我听得他那样讲,不禁又好气,又好笑:“今天早上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半死不活
,我不想明天早上,在这里拖出一条死尸来!”
狄加度固执地摇著头,道:“不会的!”
他那种不负责任的、固执的态度,使我冒火,我大声道:“你留在这里,除了使你
逐步逐步变成疯子之外,没有别的好处!”
狄加度却对我恶颜相向:“我高兴怎样就怎样,你无权干涉我!”
这时候,我并不明白,狄加度的态度,何以忽然之间,变得如止恶劣,而且,照他
今天上午的情形看来,他昨天晚上,分明并不好受,实在没有理由,再坚持要在古堡中
过夜的。
一直等到这件事了结之后,很久很久,我和一些朋友,谈起这件事来,讲到了当时
狄加度的情形,有一位心理学博士才分析狄加度当时的心理,是由于特殊的环境影响而
成的,在他的内心深处,交织著家族的荣誉,他对这座古堡的情形,感到痛心,是以在
潜意识之中,对古堡产生了强烈的爱护感,尽管他曾在一夜之中,饱受惊恐,但是却仍
然不愿舍之而去。我不知道这位心理学家的分析是不是对,都是很久以后的事了,当时
我根本不及想到这一点,我只是冷笑著,道:“你不用大声说话,今晚我一定要将你带
走!”
我一面说,一面就抓住他的手臂,拉著他便走!
他虽然挣扎著,但是他的气力没有我大,当时我们是在地窖中,他身不由主地被我
拖走,一面大发脾气,乱踢地窖中的杂物。
我也不去理会他,将他直拉上了地窖,又拉过了一条通道,来到了大厅那尊人像附
近,才松开了手。
我以为他一定知道,强不过我,我松开手之后,一定会跟我走出古堡去了!
却不料事情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才一松手,狄加度便大叫了一声,一拳向我
击来!
这是我全然未曾料到的事,而且这一击,对狄加度来说,一定是倾全力的一击,力
道十分之大,我下颏中拳,发出了一下愤怒的呼叫声,身子已向后倒去。
我无法稳住身形,身子向后一倒,恰好撞在那尊人像之上,当我想去反手在人像上
扶住身子之际,“轰”地一声巨响,那座人像,已然跟著被我撞倒,倒在地上。
那座人像是石像,向下倒了下去,如果是在一座新房子中,那还不算甚么,可是这
时,却是在一幢废弃了数百年的古堡之中发生!刹那之间,像是世界末日来临了一般,
随著人像倒下去的轰然巨响,一段楼梯,突然齐中塌了下来,紧接著,大厅上面的天花
板,稀哩哗啦,坍下了一大片来,上千蝙蝠,乱飞乱扑,天花板下榻,又影响到二楼的
一些房间,我也不知道塌了些甚么,只听得乒乒乓乓之声,不绝于耳,那种情形,就像
是整座古堡,会在片刻之间,变成一片废墟一样!
我当真吓得呆了,我猜想狄加度一定也吓呆了,我听得他的一下呼叫声,好像是在
叫我的名字,但是我却无法听得真切,我离他不会太远,可是我根本无法听得见他,因
为天花板下榻之际,扬起的灰尘,浓得难以言喻,我只好紧紧闭著眼睛,双手遮著头,
蹲下身子来。
人像倒下,所引起的连锁倒坍,足足在十分钟之后,才停了下来,等到我听不到甚
么声响,重又睁开眼来时,才发现大门处的墙,也倒下了一大片。
第十一部:秘道下的白骨
虽然刚才那十分钟,像是处在世界末日之中一样,滋味绝不好受,但是现在静了下
来,情形却还不坏,所有的蝙蝠,全飞了出去,斜阳的余晖,自断墙之中,射了进来,
向外看去,只见大群蝙蝠,在夕阳之中,乱飞乱扑,蔚为奇观。
这时候,我当然没有甚么心情,去欣赏这种奇景,我立时去找狄加度,只见狄加度
在地上伏著,这时,正摇幌著身子站起来,他可能还没有看到我,只是失神地在叫道:
“天,卫,我不是有意伤害你的,我真是无心伤害你的!天!”
我望著他,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别叫天了,你没有伤害到我!”
狄加度立时向我望来,当他看到我的时候,他脸上那种高兴的神情,使我完全相信
他的确是无意伤害我的,他来到我的身前,握住了我的手。
我轻拍著他的肩头,想再要他跟我一起到镇上去,可是,狄加度忽然叫了起来:“
看!”
他一面叫,一面伸手指著,指的是我的身后。
我立时转过身去,也不禁呆了一呆。
那座极高大的人像,是站在一个石座之上的,人像倒了下去,早已碎裂为无数石块
,可是那石座,却只是被揭去了一小半,我和狄加度,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石座的中
间是空的,在其中的中空部分,有一个绞盘,绞盘上,有铁缆缠著。
那些铁缆上全是油,竟未曾生锈!
一看到这种情形,我们都呆了一呆,狄加度无意识地挥著手:“这是甚么?”
我大叫道:“傻瓜,这还不明白?这古堡中另有密室,这个绞盘上的铁缆,就是连
接开启密室的机关的,还不快动手!”
我伸手,自绞盘之上,扳下一个柄来,我们两人,合力握柄,向下压去,开始的时
候,十分沉重,要出尽全力,才能转动那柄,但是在绞盘转了一转之后,就比较容易得
多了,当校盘转动到了第二周时,我们已听到,大堂的中心,传来“格格”的声响。
我们一起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只见有一块方形的地板,正在渐渐向上翘了起来
。
这个发现,令我们两人都兴奋莫名,我们又用力转动著绞盘,直到那块地板,完全
竖了起来,我们急忙奔到了竖起的地板之前,用电筒向下照去。
我们看到,那地板之下,是一道石级,通向下面去,究竟有多深,却看不出来,因
为电筒的光芒无法照得到。我吸了一口气,狄帕度忙道:“别对我说明天再来,我现在
就要下去!”
我笑了一下:“没有人提议明天再来!”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狄加度已经向下走去了,石级相当狭窄,我无法和他一起
下去,是以只好踉在他的后面,两人各自亮著电筒。
在开始下去的时候,可以看得出,石级是人工建成的,但是,下了约莫三十余级石
级,已到了尽头,下面,是一道相当窄的石缝,那石缝,看来是天然的。
狄加度在用电筒向下照著,他抬起头来:“石壁上许多铁环,一直伸展到下面去。
”
我道:“试试那些铁环,可靠不可靠!”
狄加度伸下脚去,我拉住了他的手,他将一只脚,伸进铁环之中,用力踏著,铁环
发出“格格”的声响,并没有掉下来。
狄加度高兴地道:“可靠得很!”
我松开了手,眼看他的身子,慢慢沉了下去,那情形,就像是我看著他被一张黑沉
沉的怪口,吞了下去一样,我的神情,不免怪异,是以当他身子全沉了下去,仰起头来
看我的时候:“不如你在上面,等我下去,看了究竟再说!”
我不假思索,便拒绝了他的提议:“当然我们一起下去,你小心,我来了!”
他的身子继续向下缩去,我伸右脚踏住了第一个环,双手扳住石级,左脚又向下探
索著,铁环大约每隔一尺就有一个,所以很容易就踏到了第二个。
这些铁环,当然是人工装上去的,但是这条通道,一定是山腹之中天然形成的,决
非人工所能开凿得成,可能是在建造古堡之际无意间发现,也可能是先发现了这条可以
通向山腹之中的通道,再在上面建造堡垒,有意将通道出口处遮盖住的,究竟如何,现
在自然是无法加以肯定!
狄加度在下,我在上,在山腹的通道中,向下移动著。那条通道,有时候相当宽,
有时候,却窄得要挤著才能下去,太胖的人,弄得不好,可能会不上不下卡在山腹之中
,再难移动分毫!
我一面向下移,一面在计算著铁环的数字,我们全将电筒咬在口中,山腹的通道,
暗得可以,连呼吸也有点感到困难。
我计算著,我们至少已向下移动了有两百个铁环,我问道:“下面还有多深?”
我的声音,在通道中,响起了轰然的回声,狄加度道:“看不到,好像直通到地中
心!”
我道:“不会的,这座峭壁,约莫三百多呎,我想,可能通到海边。”
狄加度的声音,十分兴奋,道:“是的,海,我已闻到了海的气息!”
当狄加度那样说的时候,我只感到好笑,可是,当我们继续向下移动之际,我的确
闻到了海的气息,我们一直向下落著,铁环上的锈,好像越来越甚,终于,在电筒的照
耀下,我们看到了水,过了不久,我们已然站在一块极大的岩石之上。
而这时候,我们也看清了存身的所在。
那是一个相当大的岩洞,在我们所站的那块大石之前,海水中,还有几块极大的石
头,都很平整,可以看出,是人工凿成的,而石与石之间,有桥连接著,不过所有的桥
都已经断了。
岩洞并没有通向外的通道,整个岩洞,如果不是有一条自山顶上直通下来的通道的
话,就是密封的,海水在脚下,我相信,如果潜水,一定可以通到外面去,但会遇上甚
么样的凶险,就不知道了。
我们用电筒扫射著,看到在岩洞中的一块大石,有一口巨大的铁箱。
这样巨大的铁箱,是根本无法搬进岩洞来的,那一定是将材料运进洞来建造的。
那口大铁箱,足有三公尺高,五六公尺长,和近四公尺宽,看得出它是用一块一块
铁板,并接起来的,不过铁板上的锈,已然相当厚。
在那口大铁箱之旁,另外还有两只小铁箱,那两只小铁箱的大小和形状,恰像是两
口铁棺材。
一看到了那大小三只铁箱,我不由自主心跳了起来,我和狄加度互望了一眼,从他
那种兴奋的神色上,我可以看得出,他和我同样想法,那便是:我们的探索,快要有结
果了,我们所要找的秘密,一定就在这三口铁箱之中。
我们这样想,自然是有根据的,因为这个岩洞,要经过一条秘密的通道才能到达,
而这条秘密通道的入口处,又是如此隐秘,如果说,在岩洞中的东西,不是极度移密的
话,又怎会放在这里?
狄加度双手伸向前,看他的样子,像是准备跳进水里,游到那块大石去,可是我立
时伸手,将他一把拉住:“你准备干甚么?”
狄加度大声叫了起来,他一叫,声音在岩洞之中,响起了一阵空洞而奇异的回声,
他道:“我准备干甚么?当然是游向前去,看看那三口铁箱中有甚么!”
我用电筒照著,岩洞中的海水,看来是漆黑的,我很佩服狄加度有毫不考虑便向下
跳的勇气,我道:“你怎能肯定海水没有危险?我看我们得先上去,拿了足够的照明设
备,再开始行动!”
狄加度犹豫了一下,但是他立即摇著头:“不,我看不会有危险,你看,我们只要
游二十多尺,就可以到那块大石上了!”
我并不立时回答他,只是俯下身,用手探进海水去,海水很冷,自然,不论海水多
么冷,以我和狄加度的体质而论,支持游上二十多尺,是没有问题的。
可是我总有一种感觉,感到在这黝黑的海水之中,藏有某种不可测的危机。当然,
那只是我的感觉,没有任何事实根据,不过这种感觉,却使我要小心从事。
我用手掬起海水来,一小掬海水在掌心,看来很清澈,可知海水看来黝黑,完全是
因为光线问题。
我又取出了几张纸,团成一团,抛进了水中,狄加度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望著我,我
向他瞪了一眼:“像这种岩洞,水中常有看不见的暗涡,你一下水,暗涡就会将你拖到
海底去!”
我看著那几团在水面上飘浮的纸,它们全向同一个方向,慢慢向前浮著,可知看来
平静的海水,的确有暗流在,但是这种缓慢的暗流,也决不致于影响甚么。
等到纸团飘到了那块大石附近,我还未曾出声,狄加度已经大声道:“好了,我看
没有危险!”
他话才出口,人已经看不见,滑下了水中,当他滑下水去的时候,身子略沉了一沉
,但随即浮了起来,向前迅速地游了过去。
不到一分钟,他已经攀上了那块大石!
我将手电筒高举著,也向前游去,水很冷,可是水程很短,不一会,我也上了那块
大石,我们将湿衣服脱了下来,绞乾,铺在石上。
然后,我们开始察看那三口铁箱子。那三口铁箱子都上著锁,两口小铁箱的锁是在
外面的,我只伸手略扭了一扭,便将锁连著锁耳,一起扭了下来。
狄加度学著我,也将另一具小铁箱的锁,扭了下来,我和他各自撑开了一具小铁箱
的盖,由于我们各自揭开了一只小铁箱的盖,箱盖被揭了起来,遮住了视线,是以我们
只能看到各自面前铁箱中的东西。
而我们两人动作,几乎是一致的,我揭开了箱盖,向箱中一看,双手一松,“砰”
地一声响,箱盖又合拢,震得铁箱上的积锈一起落了下来。
我们两人,立时抬头互望,他的神情,古怪之极,而我的神情,我相信同样的古怪
,因为我可以感到,我面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的情形下,作有规律的抽搐。
过了足足有半分钟之久,我们两人望著,最后还是我先开口,我道:“你那口箱子
中有著甚么?”
狄加度反问道:“你的呢?”
我道:“一副人骨!”
狄加度苦笑了起来,指著他面前的那口铁箱,道:“这里面也是!”
我一见这两口小铁箱子之际,就觉得它们的形状大小,恰如两口棺材。
但是,我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两口铁箱子之中,真的是两副人骨。
刚才,我一揭开铁箱之际,看到了森森的白骨,心中著实吃了一惊,是以才突然松
开手的,我相信狄加度的情形,也是一样。
这时,我们互相说了几句话,都已镇定了下来。在镇定了下来之后,死人骨头,自
然吓不倒我们,是以我们又一起打开箱盖来。
这一次,我用的力道大了些,在箱盖打开之后,向下压了一压,“拍”地一声,锈
坏了的铁链断裂,箱盖落到了石上,弹了一弹,泼起一阵水花,滑进了水中。
我看著铁箱中的那具白骨,显然,那口铁箱,是被当作棺材用的,因为我立时发现
,在白骨之下,还有东西衬著,可能是绸缎之类。
那些绸缎,当然早已腐烂了,那具白骨相当长,一定是一个残废人的骸骨,因为只
有一条腿,那条腿骨十分长,也没有脚趾骨。
我在看著,狄加度已叫了起来:“是一个独脚人的骸骨!”
我呆了一呆,抬头向他看去。
他在对我说话,但是手中的电筒,照著铁箱内,而且还低著头,那么,他所说的“
独脚人”,显然是指他面前那一口铁箱中的骸骨而言。
而在我面前的那口铁箱中,也是一个“独脚人”!
我连忙走了过去来到了他的身边,向他面前的那口铁箱望去。
不错,那一口铁箱中的那具白骨,也是一个独脚人,看来,两具白骨,差不多大小
,我俯下身去,电筒光在白骨上缓缓移过。
铁箱中有一股极其难闻的腐臭之气冲了上来,以致我要用一只手掩住了鼻子。
毫无疑间,那是人的骸骨,头骨上的七个孔,两排牙齿,细而尖利,胸骨和脊骨,
都十分强健。手臂骨相当长,手指骨尤其长。
可是,在腰际以下,我不禁有点疑惑,两具白骨都是相同的,盆骨相当小,长而单
独的腿骨,有著六七节之多,这不像是人的腿骨,人的腿骨,有臼巢联接的,只有三节
,而这具骸骨又没有脚骨,在最尾端处,是一块相当扁平的骨头。
而且,我也明白了狄加度第一次叫出来“独脚人”这三个字的真正意义了。
他说那骸骨是一个“独脚人”,而不说是一个“一只脚的人”,是有道理的。
“一只脚的人”,是指一个人本来有两条腿,后来丧失了一条,但是“独脚人”,
则是指这个人,生下来就只有一条腿而言的。
现在,在这两口铁箱内的白骨,显然是两个生下来就只有一条腿的人,因为在盆骨
之下,看不出有另外一条腿的痕迹,那奇异的、多关节的腿骨,是沿著盆骨的正中,直
伸展下来的。
等我将电筒,在白骨自头至尾,照了一遍之后,我直起身子来:“狄加度,你看,
这是甚么样人的遗骨,这人活著的时候,应该是甚么样子的?”
狄加度的脸上,也充满了疑惑的神色:“这人很高,比你和我都高,他只有一条腿
……”
他一面说,一面比划著,然后,耸了耸肩:“只有一条腿,他当然只能跳著走,你
看他的腿骨,我想他一定具有很高的弹跳力 -- ”
我在他讲到这里的时候,打断了他的话头:“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狄加度望定了我,我道:“你看他的脚骨,根本没有脚趾,而且那么扁平的脚,也
不会有很高的弹跳力,世上任何擅于跳跃的动物,都要藉脚部肌肉的运动,而使身子跳
起来。”
狄加度望了望铁箱内的骸骨,又望了望我,突然之间,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嘴唇掀动著,想说甚么但是却又没有发出声来。
我知道他一定是想到甚么了,而且,还可以肯定,他所想到的,一定是极其怪异的
事,不然,他不会有这种骇然的神情。
我说道:“你想到了甚么?”
狄加度指著铁箱中的白骨,又以手击著头,过了半晌,他才道:“那一定是我的幻
想!”
我催他道:“你究竟想到了甚么?”
狄加度道:“我想,我们全想错了,这个人,他根本没有腿!”
我听后呆了一呆,这是甚么意思?这个人根本没有腿?明明有一条那么长的腿骨在
,怎么说没有腿?可是,就在那一刹间,我脑中像是被某种力量,冲击了一下,紧接著
,陡地一亮,我也想到了!
和狄加度不同的是,狄加度在想到了之后,半晌出不了声,但是我却立时叫了起来
,道:“不错,那不是腿,那是一条尾!”
狄加度望著我:“那么,这个人是甚么样子的呢?拖著一条长尾?”
我发觉自己的声音,听来和呻吟差不多,但是我还是坚持著将话说完,我道:“狄
加度,那不是一条兽尾,而是一条鱼尾,这人,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他是人鱼!
在海中生活的人鱼!”
狄加度的双手,在毫无意义地挥动著,也不知道他心中是兴奋,还是高兴,他口中
在喃喃地道:“人鱼,不错,他是人鱼!”
这时候,我唯一想的,就是坐下来,于是我就坐在铁箱的边上。
人鱼,这个名词,任何人听来,都不会觉得陌生,或者说,美人鱼,更容易使人觉
得熟悉。
人鱼就是一半是人,一半是鱼的怪物,有不少航海者,坚持他们见过人鱼,但是他
们的话,却被科学家否定,科学家说,航海者所见到的人鱼,其实是一种叫作“懦艮”
的海象。
然而,那种海象,却是臃肿丑陋不堪的东西,任何人都可以分得出它和传说中的美
人鱼,是如何地不同!
不过,航海者也无法反驳科学家的否定,因为真正的人鱼是怎样的,也没有人说得
上来,更未曾有人试过捉住过一条人鱼!
当然,大海是那么辽阔,人类对海洋的知识是如此薄弱,没有一个生物学家敢说海
中的生物,已全被人类所认识了,但是人鱼总被认为是无稽之谈。
然而,如今在铁箱中的那两具白骨,如果不是人鱼,又是甚么呢?
我坐在铁箱边上,双手托著头,狄加度只是呆呆地站著,我们谁也不想说话。
过了好久,我才站起身来,我是将手电筒放在脸上的,一站起身来,手电筒就滑跌
了下来,几乎沉下海水中去,我连忙俯身,将手电筒接住。
由于我的动作太匆忙了,是以身子在铁箱上碰了一下,踫下了大量铁锈来,而我按
亮了电筒,一转身间,发现箱子的一边,有字刻著。
我忙道:“快来看,这里有字刻著!”
狄加度也忙蹲了下来,我们都看到了字迹,但是字迹的大部分,全被铁锈遮盖著。
我们合力用手,将铁锈弄去,铁箱的一边上,刻著好几行字,虽然已经模糊不清了
,但是仔细辨认起来,却还可以认得清。
我们花了半小时左右,将那几行字读完,狄加度和我面面相觑,我们猜得不错,这
铁箱中的白骨,的确是两个人鱼骸骨!
那几行铸在铁箱上的文字如此记载著:贝当的尸体,他是我的好友,没有人知道他
的存在,而他的确是存在的,相信他是世上硕果仅存的两位人鱼之一,他真正是人,虽
然他一半身子是鱼,愿他安息!
我立时又到了另一口铁箱之旁,用手抹著铁锈。不错,那只箱子上,也有著相同的
记载,只不过名字不同,被称为“贝丝”,可能是女性人鱼。
狄加度直起身来,道:“我们原来是想来找三艘船的秘密,却不料发现了两具人鱼
的骸骨。”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极其伟大的发现,狄加度,而且,我认为对我们探索
的目的,也很接近,你记得么,维司狄加度,你的祖先,到现在,还在海底生活著!”
狄加度皱著眉:“你说得太肯定了,你应该说,你曾在海底见过他!”
我道:“好,不管怎样说法,这是和人鱼有关的,人鱼是在海中生活的!”
狄加度尖声叫了起来:“可是你遇到的是人,你从来没有说你遇到的是人鱼!”
他的情绪看来十分激动,而我也知道他神情激动的原因,我忙摇手道:“我并没有
说你的祖先是人鱼,但是有一点是不能否认的,那就是,狄加度曾经和这个人鱼做朋友
!”
狄加度点著头,我又道:“他是在甚么地方,怎样发现那两条人鱼的,我们无法知
道,也不必深究,但是我想他一定和那两条人鱼,相处了一段时期!”
狄加度看来极不愿意他的祖先之中有一个是人鱼,是以他翻著眼:“那又怎样?”
我道:“那怎样?他可能在人鱼处,学会了如何在海中生活!”
狄加度张大了口,然后,又迅速闭上了口。
他的胸脯起伏著,过了半晌,才道:“你说,他一直活在海中,活到如今?”
我摊著手:“那是你说的,我只说我在海底的沉船之中见过他!”
狄加度尖声道:“那有甚么分别?”
我高兴地笑了起来:“本来没有甚么分别,是你硬要将这两种说法区分开来的!”
狄加度又呆了半晌:“他真有那本事?在水中生活,而且又如此长命?”
我感到有点冷,拿起在石上未乾的衣服披上,直到这时,我才想起,还有一口大铁
箱,箱中是甚么,我们还没有弄开来看过!”
本来,那大铁箱如此巨大,我们就在大铁箱旁边,转来转去,是不应将它忘记了的
,可是,由于在小铁箱中发现的那两具骸骨,太令人震惊了,以致我们暂时忘记了那口
大铁箱。
第十二部:人鱼
这时,我向大铁箱踼了一脚,道:“别忙猜想,先看看这里面有甚么?”
大铁箱十分高,我们要站在小铁箱的边上,才能合力去顶大铁箱的箱盖,可是忙了
半晌,箱盖却一动也不动。箱子是锁著的,而且,是有锁孔的那种锁,不可能将之扭下
来,一定要找到钥匙。
我和狄加度,各自跳了下来,拾了一块石头在手,又站了上去,在锁孔附近,用力
砸著,我们希望锁的机括,早已锈坏,在猛烈的撞击下,可以使我们打开箱盖。
我们两人忙了满头大汗,终于将锁孔周围,砸得一起凹陷了下去,再合力去顶箱盖
,箱盖已经可以动了,但是那么大的铁箱盖,其重可知,要将它顶起来,也不是容易的
事情。
我们出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之顶开了一些,用一块石头,塞了进去,再也没有
能力揭开多些了。
然后,我们一起踮起脚,从打开的隙缝中向内张望,自然,我们将电筒伸进缝中,
一起向内照著。
那铁箱是如此之大,简直像是一间房间,在电筒光的照射下,我们看到很多奇怪的
、生了锈的东西,包括几个铁环,一张好像是床,还有许多像是刀一样的东西。
我和狄加度互望了一眼,狄加度道:“这是甚么?为甚么要郑而重之的锁在大铁箱
中?”
我摇了摇头,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
在电筒光芒的照耀下,大铁箱的一角,还有一只相当大的陶盆,陶盆中好像有一点
东西,我和狄加度一起用电筒照看那陶盆,那盆中的东西,黑黑的一堆,看来像是甚么
动物的内脏,有一种令人作呕之感。
我道:“我们得想法子爬进去看个究竟。”
狄加度还在犹疑,电筒光在扫来扫去,又看到了一口很小的铁箱,锁著,我已经一
个人用力在抬箱盖,狄加度帮著我。
终于,我们合力,将箱盖又揭高了尺许,用力向前一推,沉重的箱盖,发出了一声
巨响。跌了下去。大箱盖在跌下去的时候,撞在两口小铁箱上。
那一撞之力极大,我和狄加度觉得身子向下一沉,连忙用力抓了大铁箱的边缘,只
听得轰隆轰隆的回声不绝,水花溅起老高,在大铁箱箱盖的撞击下,两口小铁箱,连同
大铁箱的箱盖,一起跌进了水中!狄加度和我,一起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来。
我和他都知道,这两具人鱼的骨骼,在科学上的价值,是无可比拟的,凭这两具骨
骷,就可以肯定,世界上的确有人鱼这种动物的存在。
不但如此,而且可以进一步,证明人在海中长期生活的可能性,这是可以使整个人
类历史改写的大事。
可是现在,这两具骨骷,却跌进水中去了!
我们呆在大铁箱的上边,心中都有著说不出的懊丧,过了片刻,狄加度像是在安慰
我,又像是在安慰他自己,道:“不要紧,我们可以潜水将这些遗骨一件一件地捞上来
。”
我点了点头,我们一起翻过了大铁箱的边缘,松开手,落到了大铁箱的底部,我先
用脚,踼动著那些生了锈的刀和钳子:“看来,这些东西,全是外科医生用的工具一样
!”
狄加度则来到了那只小铁箱之前,将小铁箱抱了起来,用力撞在大铁箱的底部,“
砰”地一声响,小铁箱撞了开来,从里面,跌出了一叠纸来。
狄加度将这叠纸,拾了起来,用电筒照著,我看到狄加度只不过看了几行,就面上
变色,将这叠纸,紧紧抓在手中,同时,熄了电筒。我忙道:“上面记载著甚么?”
狄加度像是未曾听到我的问话一样,直到我问了两次,他才陡地抬起头来:“没甚
么,全是无关重要的东西,没甚么!”
他显然是在说谎,这不禁令我极其气恼,我们两人合作,已经有了这样重大的发现
,可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还要对我说谎。
更令人忍无可忍的是,他说谎的技巧,竟然是如此之拙劣!
我无法掩饰我的愤怒,立时大声道:“狄加度,走过来,我们一起看看,这些纸上
写的是甚么?”
狄加度后退了一步,以一种十分凶狠的眼神望著我,将手中抓著的那团纸,放到了
背后。
那团纸被他这样抓著,已然有不少碎片,碎裂了开来,我疾声道:“小心你自已也
会失去了它们!”
狄加度喘著气:“算了,我们的探索,到此为止,这是我的地方,请你离去!”
他竟说出了这样的话来,我实在也不必对他客气了,我将手中的电筒,直射向他的
脸上,令得他睁不开眼来,然后,我迅速地接近他。
可是他的行动,更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才向前走了两步,他就向我直扑了过来,
我手中的电筒,首先被他击落,同时熄灭。
眼前成了一片漆黑,狄加度在漆黑之中,像是疯了一样,向我进袭。在大铁箱之中
,我和人打架,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
要打赢狄加度,在我来说,决不是甚么难事,可是他却像疯了一样地进攻,终于,
我将他击退,然后,俯下身来,摸索著,想找回电筒来。
在这段时间中,我听到狄加度的喘息声,走动声,在铁箱壁上的撞击声,等到我找
到了电筒,著亮时,我照到狄加度,他已经攀出了大铁箱。
我用电筒直射著他,同时大叫道:“狄加度!”
狄加度在我叫唤他的时候,转过头来,我手中的电个光芒,直射在他的脸上。
在那一刹间,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那种惊恐的、急欲逃避的神情,接著,他的
身子向外翻去,我听得他发出了一下惨叫声,接著,便是整个人跌出大铁箱,落到了大
石上的声音。
我连忙大声叫他,可是却得不到他的回答,我也急忙向外攀去,当我攀上了大铁箱
之后,我才看到狄加度的身子矮屈著,躺在大铁箱旁,一动也不动。
我大吃一惊,连忙跳了下去,落在他的身旁,他并没有死,可是显然是在极严重的
昏迷状态之中,我连续摇动他的身子,他一点也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我真是没有办法了,我是无法将他带出这个岩洞去的,因为从岩洞通向上面的通道
是如此之狭窄,就算是一个全然未曾受伤的人,要上去也不是容易的事,我当然无法带
他上去!
而看情形,狄加度的伤势,十分严重,他无论如何,需要立即得到治疗。我在他的
身边,只呆立了极短的时间,立时便想到,我不能再耽搁下去,时间的延续,可能夺去
狄加度的生命,我必须立即上去,去找医生来。
我立时转身,跳进水中,游到了通道口,抓住那些铁环,向上攀著,我一直向上攀
,喘著气,由于攀得太急,是以我的身上,被岩石的尖角,擦破了好几处,好不容易,
我攀上了出口处,大厅中一片漆黑,我也不敢著亮电筒,跌跌撞撞地出了大厅。
天气很好,月白风清,重新又站在天空底下,我好像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奔到了
车旁,我发动车子,直冲了下去,等到我到了那个小镇上时,正好是午夜时分,小镇上
的人早睡了。
我记得镇上有一间药房,那药房的主人,也就是镇上唯一的医生,是以我将车直驶
到药房门口,跳下车来,用力拍著药房的门。
在寂静的街道上,我的拍门声和呼叫声,真可以称得上惊天动地,结果,在五分钟
后,我不但叫醒了医生,而且,还吵醒了其他很多人。
我对那披著衣服,睡眼蒙矓走出来的医生道:“狄加度先生跌伤了,需要你的帮助
,请你跟我来!”
老医生皱著眉,望著我,我道:“他在那座古堡,狄加度古堡的一条地道下面的一
座岩洞中,我们在那岩洞之中,发现了 ”
我讲到这里,陡地停了下来。
因为我发现我绝对无法在短时间内将事情讲得明白的,而狄加度的伤势,却不容许
多耽搁,是以我住了口,道:“我离开他的时候,他正昏迷不醒,请你立即带著药品,
和我一起去!”
当我讲完这几句话时,我才觉出,情形有点不对头。本来,在我和医生的四周围已
经围了不少人,还有不少人在奔过来,堪称人声嘈杂。
可是当我讲完了那一番话之后,四周围都静得出奇,当我四面望去时,我发现他们
所有人,都充满了惊骇的神色,在外层的人,正在悄悄退去,离我近的人,也作假地打
著呵欠走开去!
我略呆了一呆,但是我立即明白,那是他们听到了“狄加度古堡”的缘故。我已经
有过一次经验,知道当地人,对这座古堡,怀有极度的恐惧,他们相信这座古堡是邪恶
的,是有鬼魂盘踞的。
我知道他们忽然静下来,退了开去,是由于害怕与狄加度古堡牵涉上任何关系之故
。我也不在乎他们这种态度,因为我根本不需要多人的帮忙,我只需要医生跟我去救狄
加度!
是以,我四面望了一下之后,立时转回头来,可是当我转回头来之后,我却陡地一
呆,我看到那位上了年纪的医生,也正转过身,走进屋子去!”
我连忙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医生,你得跟我去救人!”
医生转过身来,望著我,好一会不出声,我著急道:“你是医生,是不是?有人受
了伤,你应该去救他!”
我的话已说得很重了,相信世界上的任何医生,都不会拒绝我的要求的。
可是,那位医生,居然摇了摇头:“年轻人,我听说过你们两个人的故事,刚才你
提到狄加度古堡?”
我急忙道:“是的,在那古堡之中,有一条秘道,通到山腹中的一个岩洞,我的同
伴,
老医生的神情,一望而知,他是要置身事外了。他摇著头:“你回旅店去,睡到天
亮离去,或者,现在就立即离去!”
这时,我们的身边,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我只觉得怒不可遏,我要竭力克制著自
已,才可以便自己不大叫起来。我的声音,却无可避免,变得十分严厉:“医生,你怕
甚么?你怕甚么?”
医生摊著手:“不是我怕甚么,而是我们这个镇上的人,从来不接近狄加度古堡,
这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从来也没有人接近过狄加度古堡。”
我大声道:“为甚么?”
医生吸了一口气:“你是外地来的,很难了解这种情形,这个镇上,没有外地的居
民,我们全是世世代代在这里居住的,我们的祖先,全是出色的造船匠,他们全在一夜
之间,死在当时古堡的主人维司狄加度将军的刽子手之下!”
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医生继续道:“当时,只有一个人,受了重伤之后,还未曾立时死去,他挣扎回到
了镇上,说出了这个事实,并且告诉我们,在那座古堡中,发生过极其可怕的事情,可
怕到不能再可怕,他要我们不论相隔多久,都不要走近那座古堡,讲完之后就死了!”
医生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才又道:“当时,镇上的人,在极度的痛楚之下,葬
了那人,将他的话,刻在一块石碑上,竖在他的墓旁,如果你稍为留意的话,你早就可
以看到那块石碑了,几百年来,我们世世代代,一直记著这些话!”
我苦笑著,摇头道:“然而,那是几百年之前的事了,我曾去过那古堡许多次,一
点没有甚么特别,那是早已废弃了的古堡,现在,有人等著你去救!”
医生翻著眼,固执地道:“对不起,尤其是那个人,是维司狄加度的后代,我不会
去的!”
我看已经没有办法说服医生了,我只好退而求其次:“那么,你至少可以给我急救
药品,让我去救他,这样可以吧!”
医生只考虑了极短的时间,才点了点头。
十五分钟之后,我带著药箱,重又在荒僻的路上,驶向古堡。
我将车子驶得飞快,同时,心中也急速地转著念头。在医生的口中,我知道了维司
狄加度竟是一个如此残忍的人,他竟然下了毒手,将当时替他造船的船匠,全都杀死了
,那自然是不想他的秘密泄露之故。
然而,他那三艘船,究竟有甚么秘密呢?
从他杀死所有造船匠的行为来看,他在海上,将我的船挤碎,在海底,不由分说,
就举起铁锤来袭击我,那种暴行,简直是不值一提了。
这样凶暴残忍的一个人,如果他还活著,活在水中,这真是叫人一想起来就不寒而
栗的事。
路虽然不平,而且曲折,但是由于根本没有别的车辆的缘故,是以我可以开足马力
,横冲直撞。
我一面驾著车,一面察看著路程,在我知道,离山顶的古堡,约莫还有三四公里路
程之际,我已经可以肯定,山顶一定有甚么事发生了!
首先,是大批蝙蝠,发出可怕的声音,整群整群,向下扑了下来,漫山遍野地乱飞
,有不少撞在汽车的挡风玻璃上,发出不断的“拍拍”声。
接著,我听到一连串的轰隆声,自山顶古堡的所在处,传了下来。
那种轰隆声,在我越是接近山顶时,听来越是惊心动魄,我将汽车驾得跳动著,窜
上山去,等到我可以看到那座古堡时,我正赶得及看到它最后的一幅墙,摇动著,像是
用沙砌成的一样,缓慢地倒了下来,发出轰然的巨响,和腾起漫天的尘埃。
我停住了车,奔出车去。
奔了十来码,我就停了下来。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整座古堡,已完全倾圮了!
这样巍峨的一座古堡,我离开了才多久?绝不会超过一个半小时。然而,就在这一
小时半中,整座古堡不见了,变成了一大蓬凝聚不散的尘埃所笼罩下的一大堆废墟,这
怎么不叫人惊呆莫名?
我站著,连我自己也不知站了多久,被海风吹散的尘埃,不断扑面而来,我也不知
趋避。
在那段呆立的时间内,我也不及去研究,古堡是何以会突然倾圮的,我只是想到:
狄加度怎么了!
在那一大堆废墟中,再要找寻那条通道的入口处,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而且,就算找到了入口处,那应该是多少天之后的事情?狄如度当然已经没有希望
了!
我不但感到难过,而且感到极度的骇然,我想,如果不是我和狄加度,在那大铁箱
之中,起了争执,如果不是狄加度急急攀出铁箱而受了伤,如果不是我立即离开古堡的
话,那么,古堡倾塌,我一定也被困在古堡下面山腹中的那个岩洞之中了!
这时候,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狄加度根本不要在昏迷中醒过来,他索性一直昏
迷著,由昏迷到死亡,就不会有甚么额外的痛苦了。
我一直呆立著,直到出现了曙光,才又慢慢向前走去,直到太阳升起,我完全可以
看清那一堆废墟的情形了,古堡的倾塌,是如此之彻底,看来简直不再有两块石块,是
在它们原来的位置上了!
我又默立了片刻,然后才转身进了车,回到了小镇上。在归途中,我已有了新的决
定。到了小镇之后,镇上的所有人,像是完全没有我这个人存在一样,连望也不向我望
上一眼。
我留下了房钱,带著我和狄加度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这个小镇。
我曾提及过我的新决定,我的决定便是,无论如何,我还要再进那岩洞一次。
当我身在那岩洞之中的时候,我觉得,不由秘道进来,或许也可以从海中潜水进来
的。我的新决定,就是要实现我的这个想法。
大半个月之后,我又旧地重游。当然,我不是再经过那个小镇,我是从海上去的,
和我在一起的,是两个相当出色的潜水人,我有一条相当好的船,也有一切完善的潜水
设备。
我在望远镜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山顶上,那座古堡变成一大堆废墟。
和我一起来的两个潜水人,对这一带的海岸,十分熟悉,他们都知道,在这一带沿
海的峭壁下,有著不少岩洞,他们也曾潜进过其中的几个,不过并没有到过我所说的那
个。
我们将船,驶近峭壁,略为休息一下,就开始潜水。我记得自狄加度古堡之中,直
通到那个岩洞之中,并未曾经过多少曲折,由此可知,那岩洞几乎就在古堡的垂直线之
下的,有了这一点辨别方位的根据,要找寻那两个岩洞,应该不是甚么困难的事。
但是第一天,我们还是没有甚么收获,只不过在海底,发现了许多木架和一些木块
、铁架等物事。经我和那两位潜水人研究的结果,认为那是以前这里,曾经作为一个造
船厂时,所留下来的东西。
那也就是说,当年,维司狄加度就是在这座峭壁之下,建造他那三艘极是古怪的船
只。
第二天,我们潜得更深,范围也更广,这一天,我们发现了更多的铁制品,自然,
这些铁制品,郡已经锈腐损坏到了令人难以辨认出它们的原来面目了。但是我相信,就
算它们是极其完整的话,我们一定也难以明白这些是些甚么东西。
因为就“残骸”看来,这些东西的形状,是如此之古怪,看来好像是某种机件,然
而,难道几百年前,维司狄加度已经懂得制造一些我们现代人也认不出来的机器?
我和那两位潜水人,都带了一些生满了锈的这类铁制品上船来,弄去了锈,仔细研
究,不错,那的确是一些机件,其中有些明显地有著齿轮,不过我们绝对无法清测这些
机件的用途,一位潜水人表示,这可能是当时船厂,某些特别聪明的技师所设计的工具
,例如滑车和起重机之类,对他这种说法,我只好存疑。
第三天,一位潜水人首先发现了一道窄缝,在经过了联络之后,我们三个人聚在一
起,用强力的水底照明灯,向那条窄缝照射,在灯光下,有两条巨大的海鳗,蠕动著身
子,缩进了石缝中。我们发现这个陜窄的通道十分深,于是决定游进去看看,我在最前
面,由强光灯开道,前面全是一团团的海藻,几乎没有去路,但继续前进,水中的岩石
,越来越高,当我冒出水面的时候,我已经身在那个岩洞之中。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个岩洞,那两位潜水人,也跟著冒上了水面,看到了那口大铁
箱,他们都咋舌不止,我立时游到了大石旁。
在我一进洞时,我心中第一件想到的事是:狄加度怎么了?
狄如度当然死了,他被困在这岩洞中,已经有二十天了,毫无生还的机会,我应该
说,我第一件所想的事,是狄加度尸体怎么了。
可是,当我来到大石旁的时候,我呆了一呆。
大铁箱在那块大石上,可是大石上,除了大铁箱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在我上次离开的时候,我是将昏迷不醒的狄加度,推近铁箱的,可是现在,他不在
那里。
他可能是清醒过,或许他还有力向上攀去,但是他必然会发现,出路已被阻塞,当
他发现了这一点之后,他会怎么样呢?
这实在是太可怕的事,可怕得令我无法再向下想去,那两位潜水人,也上了大石,
他们知道我是为了找人而来的,是以一齐问我道:“看来你的同伴不在了!”
我心里很难过,叹了一口气:“他能到哪里去呢?出路已经被塞住了!”
一位潜水人道:“或许他想游出去,但是结果却死在水中了!”
我摇著头:“那也不可能,他没有潜水设备,不可能由水中离去的!”
我一面说,一面指著那口大铁箱:“当时,我们就在铁箱中起了争执,他从铁箱的
边缘上,直跌了下来,就昏了过去!”那两个潜水人可能是由于好奇,一个站在另一个
的肩上,攀上了铁箱,向内看去,在上面的那个,看了一眼之后,转过头来:“那么大
的一口铁箱,竟完全是空的,甚么也没有!”
我听得他那样说,不禁陡地呆了一呆:“不是一无所有,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东西!
”
他听了我的话,又转回头去,提起手中的灯来,向大铁箱中,照了一下,然后又转
头向我笑道:“我不和你争,但是你可以来看看!”
他身子一耸,跳了下来,我心中充满了疑惑,提著灯,踏上了他的肩头。
当他直起身子来,而我可以看到大铁箱中的情形时,我也呆住了。
的确,大铁箱中,甚么也没有,一点东西也没有!
这真令我呆住了。当我发现狄加度踪影不见的时候,我虽然曾呆了一下,但是我离
去的时候,狄加度毕竟还未曾死,他自然可以清醒过来,然后,最大的可能,是死在水
中!”
然而,铁箱中的那东西,到甚么地方去了呢?
铁箱中的东西,著实不少,有另外一口小铁箱,还有不少纸碎,还有一只盆子。
铁箱里面不知是腐烂了的甚么东西,还有许多生了锈的刀和钳子,当时我认为那是
外科手术的工具,而且,还有一个相当大的架子。
就算狄加度走了,他也决不可能带著那么多东西离开的,何况,他何必带走那些东
西呢?
我觉得我的身子,把不住在发抖,站在大石上的那两个潜水人,齐声道:“没有甚
么可看的了,走吧,我们不想在这里多耽搁,这里很古怪!”
他们两人是受雇而来的,当然可以拒绝在这样的情形之下多作耽搁,我也同意他们
的话,尽管我的心中充满了疑团,但的确,已经没有甚么可以再逗留的了!
我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可是就在那一刹间,我手中的灯一移,在灯光的照耀下
,我看到铁箱内壁的锈层,被刮去了一块。
在铁诱被刮去的地方,留著一行字。我连忙将灯光集中在那地方,同时叫道:“等
一等,我有了发现!”
我看到那行字,很简单,只是一行字:“他将我带走了。”
那一行字,可能是用刀子刻上去的,不过,却是英文,我几乎立时可以认得出,那
是狄加度的笔迹!
刹那之间,我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脊梁上直透了出来!“他将我带走了”,这是甚
么意思呢?
意思自然是容易明白的,有一个人,将狄加度带出了这个岩洞。
然而,这个人是谁?
大石上的两位潜水人不断地问著:你发现了甚么?
可是我却答不上来,一句也讲不出,事实上,我不但讲不出来,根本出不了声。
我没有出声,也没有多逗留,就从那位潜水人的肩头上,跳了下来,道:“我们该
走了!”
那两个潜水人,本就巴不得离开这个岩洞,一听我那样说,立时咬上了氧气筒,跳
进了水中。
我向后退著,在那块大石上,并没有停留了多久,也跳进了水中。
顺著那条狭窄的通道游了出来,回到了船上,我不禁坐著发呆。
在我一生之中,有过许多奇异的遭遇,但是,却没有一件事像这件事一样,如此一
波三折的,从摩亚船长来找我开始,时间已经过去许久了,每一次,好像事情有了新的
头绪,但是结果,却更加复杂。
我吩咐那两个潜水人将船驶开去,我独自坐在甲板上,闭著眼睛,将事情从头至尾
,又想了一遍,可是,我竟无法归纳得出一个初步的结论来。
所有的关键,似乎集中在维司狄加度一个人的身上。
当我想到这一点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会不会将狄加度带走的,正是他的
上代,维司狄加度?
可是,这实在是太荒唐的想法,维司狄加度现在还活著,这已经有点匪夷所思,而
他居然还能自由来往,随心所欲,这更是不可思议了!
而且,就算我想到的这一点是真的,那又怎样?我又有甚么办法?我找不到维司狄
加度,而且,老实说,我根本永远不想再见他!
事情从摩亚船长开始,一直发展到这种程度,那是事先无论如何意想不到的,我决
定将这件事,完全忘记,不过事实上,那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
所以,当若干时日之后,在一个纯闲谈性质的聚会中,当我知道有一位著名的海洋
生物学家在座之际,我不期然向他问起人鱼的事。
那位生物学家望著我,笑了起来:“人鱼?阁下定是看了太多的幻想小说了!”
我感到很不高兴,我喜欢对任何问题态度严肃的人,我认为那样才是科学的态度,
而不喜欢对问题采取轻佻的、随便否定态度的人。
本来,我不会再和这位海洋生物学家谈下去的,但是由于心中气恼,所以我忍受不
住反唇相讥了一句:“我不是看得太多,而是我根本是写幻想小说的人!”
那位海洋生物学家,略呆了一呆,笑道:“对不起,我以为你是随便问问的,我的
意思是,就幻想的观点而论,人鱼是存在的,但是在科学观点上,人鱼绝不存在!”
我立时道:“为甚么?海洋生物,千奇百怪,哺乳类生物,也有在海洋中生活的例
子,鲸鱼就是,为甚么人鱼不可能有?”
生物学家皱著眉,道:“如果有一种生物,半身像人,半身像鱼,那么,这种生物
,也必然不会是人,仍然是一条鱼,不会像人一样,在海洋中生活,而又具有高度的智
慧 ”
他讲到这里,略顿了一顿,然后才用较肯定的语气:“不会有这样的情形!”
我反驳道:“提到海洋生物的智慧,海豚的智慧,决不比猩猩低,难道人鱼的存在
,或曾经存在,是一点可能都没有的事?”
生物学家摊开了手:“这不能凭我们的臆测,科学上,肯定一种生物的存在,唯一
的办法,就是获得这种生物的标本或者骨骼的化石,我们不能凭空想像有一种怪物,有
八个头,七十几条尾巴!”
听得那生物学家这样说,我不禁长叹了一声。
生物学家奇怪地望著我:“怎么啦?”
我没有说甚么,只是要了一张纸,在纸上,将我在岩洞中,那两口小铁箱中见到的
两具骨骼,画了出来。
由于这两具骨骼,给我的印象,极其深刻,所以尽管我没有甚么绘画天才,但是等
画好了之后,我仍然可以肯定,它们正是这个样子的。
我将纸放在生物学家的面前:“随便你信还是不信,我见过两具这样的骸骨,在你
看来,他们是甚么?”
那位海洋生物学家,接过了我画了骨骼的纸来,皱著眉,神情十分严肃,他看了好
一会,才道:“这些骸骨,在甚么地方?”
我苦笑道:“我看见过它们,后来,它们跌进了海中,我第二次再去的时候,想找
它们,我知道它们在生物学上,有极高的价值,可是我却一点也找不到了!”
这时候,已有另外几个人,在一旁听我和那位生物学家交谈,其中一个道:“哈,
这就像是有人曾见过外太空来的人一样!”
我听了不禁火冒,立时转头,大声道:“我不是在和你们讨论这件事,最好请你别
参加你那种肤浅的意见!”
我甚至不认识那个人,我的态度,自然令得那人极之尴尬,但是我却不理会他,我
正想在一个专家身上得到解决疑点的意见,这种乱来的插口,而又没有知识的人,真是
再讨厌不过了!
那位海洋生物学家仍然望著我画的骸骨,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地道:“如果你见
到的骸骨,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是人鱼,不过,这实在是不可能的,除了你提出过
这一点之外,没有任何人提及过这种生物!”
我苦笑了一下:“如果我说,有一个人,完全是人,并不是一半是人,一半是鱼,
而一样可以在海中生活,你自然更不相信了?”
这个问题,我理解到,作为一个生物学家来说,是完全无法回答的,当对方“哈哈
”大笑起来的时候,我也没有甚么异样的感觉!
他笑了半晌,拍著我的肩头,道:“算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讨论下去了!”
我却还不肯就此停止:“等一等,我们先假设有人鱼 在海中生活,和人一样的
生物,只是假设,然后,我有一个问题。”
生物学家望定了我,我又道:“那么,一个正常的人,是不是有可能从人鱼处,学
会在海洋中生活?”
生物学家摇头道:“当然不可能,维持生物生命的最主要的原素是氧,人在空气中
生活,直接呼吸氧,鱼在水中生活,间接呼吸水中的氧,两者的呼吸系统、组织是完全
不同的,不能变通,除非 ”
我立时紧张起来,道:“除非怎样?”
生物学家笑了笑:“除非将人鱼的呼吸系统 假定有人鱼,移植在这个人的体内
,而这个人又不排斥这些器官,那么,他自然可以在水中生活了!”
我昂起了头,发著呆,可能是我呆了很久,也可能是那位生物学家,不想再和我这
个专作无稽之谈的人多谈下去,是以,当我定神过来之际,发现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这一
组沙发上。
在那一段时间中,我思绪极其混乱,对于一切的事,我只能假定,但有一点我是可
以肯定的,那便是有人鱼,那么,整件事件,用那位生物学家的话来说,用幻想的观点
来看,应该可以组织如下:
(一)维司狄加度捉到了两条人鱼。
(二)维司狄加度造了三艘船,这三艘船的构造极其特殊,其中可能有若干机械装
置,使船可以在水中升沉,如同潜艇。
(三)维司狄加度移植了人鱼的呼吸器官 那大铁箱中的许多刀,看来十足是外
科手术的工具。
(四)维司狄加度现在还活著,谁知道是为了甚么原因,或许是人在海中生活,比
在空气中生活长寿。
(五)维司狄加度还时时出现,那就是摩亚、我先后遇到过的“鬼船”。
(六)维司狄加度带走了他的后代,小狄加度能在海中生活么?还是他又找到了人
鱼,重施故技?
我只能凭幻想的观点,组织成这样的一个轮廓,真的情形如何,除非能找到维司狄
加度,才能有真正的答案。可是海洋是如此辽阔,听说二次世界大战时,美国空军,为
了寻找一艘日本大战舰,也花了上年的时间,要是有人有兴趣到海中去找维司狄加度,
我不反对,但是我,却不会再去了!
尾声
故事完了。
有人说,你每一个故事,不论通与不通,都有一个自圆其说,似是而非的结论,为
甚么这个故事,却是无头无尾的呢?
这个故事,其实也不能算是无头无尾的。头,开始在摩亚船长来找我,结束在狄加
度的消失。
狄加度到甚么地方去了,没有人知道,从他刻在大铁箱锈上的字迹来看是被人带走
的,能带走他的,没有别人,当然只有维司狄加度。
如果不愿意相信这一点的话,那么,只好相信他在临死之前,已在昏迷之中,幻想
地看到了维司狄加度,而“跟他去了” 跳进了海水中。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自然死了,那是不幸的事,和世界上其他不幸的事一样。
世界上,太多不幸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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